“烛龙是上古天妖,与娲皇是同个层次的……当初的天妖之劫中,娲皇极为勉强地借着地脉将烛龙镇压。只要地脉无失,烛龙便不会苏醒。只是地脉与草木生灵息息相关,修士每一回向天地过度索取,都会导致地脉的失衡,烛龙恐怕早就苏醒了。而天工一脉来过玉皇山,恐怕也得知烛龙之事, 受到了烛龙的感召,暗中与他有了勾连。”李持盈低喃道,面色煞白如雪。 其实九州每个修士都知道地脉犹为重要,知道要循天理。可心中总是念着,如今九州天地灵机好似无穷尽,灵机偶尔偏移,只要及时收手便不会如何。然而这一切对九州天地造成的印痕是长久存在的。烛龙若是显化入世,不能全怪那些烛龙的信徒,而是九州之人共同释放出来的! - 辰时三刻。 九秋大圣悄然无声地潜入了天工谷中的藏书殿中,在那书轴中翻找着与“登仙简”有关的资料。忽然间,她的视线被“玉皇策”三个字吸引,不受控制地插着那被红绳系着的卷轴伸手。 “壬戌年一月,找寻到妖族旧地玉皇山。掘地挖河,得引出‘女娲之肠’之水。” “壬戌年八月,第一批造物失败,无智。” “癸酉年三月,成功,剔除残次品,得二百三十六名婴儿,送入九州各宗派。” “甲二、丁四、庚五、辛九、辛四,陨。” “甲九、辛七生一女……死……女入药王谷。” …… “长河之战,天地失序,入玉皇再无拘束。” “鬼谷、佛宗、蓬莱、凶犁、杻阳……闯过情关。” “如何?满意你所见吗?”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出,九秋眼皮子一跳,倏然间转头。一个道人的身影在前方凝聚,峨冠博带,玉面如霜,仿佛是精致的白玉雕刻而成的,不见丝毫的人气。九秋心中微沉,她直视着玉面道友,讥讽一笑道:“阁下便是天工——公输澈了?” 公输澈闻言淡然一笑:“道友要这般称呼也没有错。天工谷无一事能避开我的耳目,阁下有胆来天工谷,是有什么倚仗吗?” 九秋冷笑:“那阁下大大咧咧将一切摆到明面上,是自信吗?” 公输澈微笑道:“是。”他深深地望了九秋一眼,道,“澈在此恭候妖主法驾。”话音落下后,身形顿时如水面倒影,在一阵阵荡开的涟漪中破碎消失。 九秋眉头微蹙。 既然公输澈没有阻止,她便耐着性子翻看殿中的书简。大部分是关于炼器的,还有一小叠则是造物人。天工的手段比之药王谷更令人悚然惊骇。 他们的造物人没有智慧,便强行抽取了器灵甚至是其他生命的智识熔炼在一起,而且还被他们做成功了,这批造物修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九州中,百年间不曾生出波澜。他们是一柄经过岁月锤炼的刀,等到了出鞘的那一刻,恐怕会将九州捅得鲜血淋漓。 而且,他们现在已经出山门,前往过情关了。 若是在矛盾和冲突的推动下,九州人族修道士再一次重演“长河之战”呢? 他们的未来在何方? - “天工一脉与药王谷一样,道入偏执,执着于天工造物。可烛龙并没有母神的权柄?他能给出的是什么呢?那些技艺能够让天工一脉满足吗?”玉皇山中,湛明真、李持盈已经离开了石柱。她们沿着干涸的河道往前走,看见了四面在灼烧中仍旧分毫不损的屋宇。 如今的玉皇山更像是一个废弃的、血腥的造物室。昔日的石笋石林、雪山冰湖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满目的荒颓。属于妖族的都消失了,留下的是天工用晶壁堆砌的矮屋。 “可要是让烛龙做成了,他给出的东西就会更多。”李持盈心思动了动,如今的烛龙在推动那些人破坏地脉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挑动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矛盾,催生妖族的怒火。他想要取代娲皇血脉成为妖族之主,甚至想要天道眷顾下属于护道者的“权柄”。 “造物是天工一脉一手推动发展的,他们会不知道造物的脱轨吗?”湛明真说话的时候,转向了始终跟随在她们身后的巫墟,她直截了当地问道,“天工谷对你的监测,真的停止了吗?” 巫墟笑了笑,一脸无所谓道:“这重要吗?你们迟早会知道玉皇的一切,你们会义无反顾地进入天工谷,不是吗? “公输澈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他很早就取代了天工谷的谷主,成为天工一脉的主人,一切都是在他的推动下进行的。他对别人心狠手辣,对待自己同样如此。他将三十五位天工传人炼成了傀儡,将自己炼成了天工谷。 “在妖族大圣踏入天工谷的那一刻,就出不去了。天工谷中不会有生灵,只有造物。昔日入天工谷求炼器师出手的,你们认为他们是生灵,还是傀儡呢?” 巫墟的话语很平淡,可李持盈、湛明真听着却是遍体生寒。 从三生城底下爬出来的狰狞是可怖的,然而到了鬼垣的时候已经逐渐向人身靠拢。如果那是公输澈旧日的炼器水平,那如今又到了哪种地步?“兵人出”里的“兵人”,是指他们吗? “天道不许造物人入世,必定生出劫波。可要是设法一件件避过了,再找机会得到那种与娲皇血脉同源的恩赐——”巫墟凝视着湛明真,话音戛然而止。 这件事情回不了头。 就算知道前方是陷阱是阴谋也要咬着牙走下去。 被天命眷顾从来都是苦。 山中风起,扬起了大片的烟尘。 湛明真低声道:“毁了这玉皇山吧。” 这儿曾经是娲皇陨落之地,是昔日的妖族王庭所在,然而此刻遍地污垢,让先祖们蒙羞。 这是她的罪过,是她的失职。 湛明真屈膝跪在地上,她催动着山河社稷图,口中轻轻地吟唱着古老的祝歌。 李持盈注视了湛明真片刻,将“九嶷剑”一催,千千万万的绯色剑意飞掠而出,宛如洪流般向着下方的玉皇山脉、女娲之肠以及湖泊落入,好似是一张罗网,天上地下无处可逃。剑意化万象,看着极为恐怖,只是坠落的时候没有声息,悄声无息地拂去了耸立的山峰和蜿蜒的河流,留下了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平原。 “这是来真的啊?!”巫墟被李持盈、湛明真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一摄忙将一只八卦鎏金阵盘摄入了掌中,小心翼翼地擦了又擦。虽然说阵盘崩坏了,她这身躯不会坏,可万一被哪个孤魂野鬼侵占了,吞化了意识,她都没地哭去。 湛明真掬起了一蓬土壤,看着它从指尖缓缓流泻,又被风吹散。 她轻声道:“我是娲皇后裔,是妖族之主,但凡我在之处,便是妖族的归宿。” 李持盈感知到了湛明真低落的情绪,握住了她的手:“湛姐姐,一切会好起来的。” “你是不是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叫我‘湛姐姐’啊?持盈妹妹。”湛明真扑哧一笑,她刻意地将“妹妹”两个字咬重音,指腹轻轻地摩擦着李持盈的虎口,她又道,“如果我是烛龙,我会推动整个九州去剖妖骨、掘地脉的。如今妖族陈兵过情关,这会给心思浮动的人一个极好的借口。你说,他们这一 次的选择,会不会让我们都失望?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走到了那一步,李持盈,我不会因为你,而对九州心慈手软的。” - 玉京。 浴红衣双手负在身后,在听见“修士前往过情关”之后连连冷笑。 “师尊,虽然咱们玉京有弟子在那边,但是怕场面控制不住。”明月风觑了浴红衣一眼,犹豫了片刻道,“让大师姐前往过情关吗?” “去什么去?从此刻起,谁也不能离开玉京!”浴红衣冷笑道。 “可是师尊,如今鸿蒙留出了登仙简炼制之方,挖妖骨、掘地脉,难保那些人不动心啊!如果局势失控,恐怕‘长河之战’会再度上演!”白朝露也急声道。 浴红衣沉静地望着几位尚在玉京的弟子,冷淡道:“若是这等事情都要靠我等去拦,若是连这些都不能辨认分明,那么那群人又在修什么道?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她抚了抚手腕,上方雷芒宛如苍龙游动,激窜的淡紫色光芒恍如一朵朵莲花,不住地凋零,又重新绽放,“百年之前,我们已经辜负过一次了。” “长河之战”,愈演愈烈,各个宗派、世家的弟子都被卷入其中,所有人都以为是妖族张开了凶神恶煞的巨口,露出了那尖锐的獠牙。有太多的人在战场上身亡,鲜血汇聚成了一条长河。她们推动着九州人族与妖族的和平,可是在和平真正到来之前,她们的立场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九州人族。 浴红衣抬眸注视着西方,低叹道:“她在期盼着一个能终结的时刻,我们何尝不是呢?” “那二师姐呢?如果妖族和人族之间真的开战——”明月风面露忧色。 “她爱持盈爱得发疯。”没等明月风松一口气,浴红衣又扬眉一笑,继续道,“但真到了那时候,她会先送持盈上路。” 明月风:“……”她抬眸觑了眼盘桓不散的雷云,到底将那句“师尊您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给咽了回去。!
第64章 玉京七峰如北斗星列,直指浩浩苍穹。余下的山峰高低起伏,拱卫着七峰,自山脚下望,其实连掌教所在的玉京峰都略低一头。可在很久之前,玉京群山并不是如此。大神通修士可搬山移海,可自劈一峰,但没有人敢超过那如北辰星般被拱卫的玉京主峰。 直至某日,浴红衣自沉玉璧闭关之地走出。剑光旋绕,霹雳回环,在烈烈的长风中,在沉闷的崩裂声中,大地出现了一道道裂纹,那被玉衡剑意淬炼的七峰拔地而起,在灿烂的朝日下得到了天意的认可。此后的玉京地脉也渐如北斗,等待着七峰主人的降临。 雷落七峰。 第一道、第二道、第三道……成千上万道雷霆照亮了整个玉京的天阙,好似一张无情的天网,要将偌大的峰头吞噬。数息之后,闪电渐渐地凝聚成了七枚紫红色、一掌可握的玉剑,向着七峰落去,好似要将它们狠狠地钉入大地中。 山门起阵。 玉京为九州第一大派,为天地支柱,数千年间无宵小敢来侵犯。如今在一片雷芒之中,在九州尚卷入混乱之时,玉京那纵横千里的大阵倏然间升起。万千道流转的剑意在天穹中飞旋,兵戈声隐隐压过了如鼓的雷鸣。 练剑坪中的弟子仰头,掌中的法剑似是要失去了控制,直到一道轻叱声传出,他们才骤然惊醒,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领会剑意。 玉京的山门大阵是纯粹的剑,是代代玉京弟子留下的印痕,有能开山劈海的超拔,也有天地一蜉蝣的渺弱;有一剑护苍生的仗义轻狂,也有唯定寸身的审慎……不管是泰山还是鸿毛,这些剑意都是镇守着玉京的不屈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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