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拄的手杖变了花样,阔少爷总喜欢摆弄些新鲜感。 “很抱歉,见面约你来这种地方。”他见到人没有要拐歪抹角的意思,“我想和你说一下我们家里的情况。” 陆诗邈知道这个sitton是个外籍人士,交流方式习惯很直接。 只是她不明白。 一对姐弟,性格为何会这般天差地别。 “为何不是薛桐自己来和我说?” 陆诗邈其实也不愿接受这样的沟通方式,明明这是她们自己的感情,却要外人来帮忙。 用帮忙一词,会更让人对这段感情产生担忧感。陆诗邈想着,抬头望了眼死寂沉沉的陵园。 “因为她怕吓到你。” 陆诗邈歪头瞧见了旁边站着秦生,“确实会吓一跳。” 她突聋时,这个老伯来过华山路的家里,说是居委会来帮忙打针的,如今西装革履站在薛思身旁,差点没让她认出来。 看来薛桐,又在某一刻欺骗过她。 “不好意思,陆小姐,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但我确实是居委会志愿者。”秦生见到陆诗邈与自己对视时,眉头波动,急忙解释。 “没关系。”陆诗邈将眼神收回,“所以在这里要和我说什么?” “给你介绍一下家人。”薛思比了个手让陆诗邈并肩同行,随后拄手杖,一瘸一拐走着。 “你腿怎么了?”四年不见时过境迁,看到一副跛脚,让人徒增烦闷。陆诗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薛思看了一眼秦生,秦生便主动退开了。 “国语怎么说?…..瘸。” 瘸这个发音比较难,薛思撅嘴试图尝试多次,还是没发准确发音。 “受伤了。”陆诗邈替人开口。 薛思点头,“我现在不是香港人,也和香港警队没有关系,我没签过什么保密协议,所以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这条腿是为了救arsit。” …. 薛思很高,他影子挡住阳光,风吹过陵园,松柏发出嘶嘶声响。 没有什么人来墓园祭奠英烈,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走路,手杖敲落在地上,发出叩叩声响,和男人低沉的嗓音,组成了一组慢镜头。 尽管香港人说话音准让听的人很吃力,但鲜活的前尘影子,被关键词和伤疤串联起来,在陵园衬托下,变得苦悲。 陆诗邈觉得薛思的话像二手烟。毫不犹豫地钻进人鼻腔,呛得人难以呼吸。 她的心被这个救字,活生生烫了几下。 “你想先听介绍,还是先听故事。”薛思手杖落定,站在一块墓碑前。 陆诗邈扭头去看,墓碑上写着。 冯德政。 轮船招商委员会长,沪西区部委组织委员,总工会青工部长,上面还有一些话,陆诗邈没看完,「卒于香港」几个字过于明显,让她迟迟回不过神来。 他是个英烈。 享受国家公墓,卒于香港。 他们两人正面对着块墓碑,所以薛思在介绍他的家人。 “简单几句话而已,都不会浪费你太久时间。”薛思见陆诗邈反应迟钝,只能自己选择开口。 他指着这块碑,“这是我的曾祖父,你住过的华山路的房子,曾经是他的故居。说起来,我和薛桐也算得上四分之一个上海人。” …. 薛桐是半个上海人。 “你听说过红龙置业吗?” 陆诗邈点头。 红龙置业在上海开发了两个大型商圈,有地产、购物中心、酒店,甚至参与了南京西路几个地标性建筑,红龙大厦在浦东巨高无比….香港商圈大多数都是红龙开发的,比如著名的世纪广场... 薛思说:“红龙是我们家的家族企业。” OMG。 陆诗邈虽然在来的时候已经有过预感,今天会是个大起大落,被大量信息对冲的日子,只是她没想到,这些信息竟会这般令人大脑过载。 她后悔自己不爱看八卦,不爱看财经,不爱看….夸张的港媒。 以至于薛思风轻云淡地讲出身世,她只能在墓碑前傻掉。她觉得自己渺小的像颗尘埃,马上被风一掀就化为乌有了。 这种冲击力不亚于,陆元现在告诉她,他其实是个女的。 又或者邱雯现在跟她说,她得过诺贝尔□□。 她…她这么多年都没有捕捉到这些信息,到底是薛桐隐瞒的太好,还是…还是她心底压根就没用心啊。 陆诗邈开始产生自我怀疑, 薛思伸手指向墓园中的长椅,“我们去坐一下可以吗?我站的有些累。” 陆诗邈只点头,随着人坐过去。 “谢谢。” 薛思揉了揉膝盖,上海明天应该会下雨。 “她不跟你说,我猜有两个原因。” 薛思检索普通话太难,索性直接说起英语,“首先是她脱离了家庭,所以我刚和你说的家庭背景,其实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 “其次,我们家庭令她很痛苦,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我是薛桐唯一有血缘的家人了。” … … 啊? 陆诗邈抬头,三点钟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努力拆分刚刚薛思那句英语中,关键的几个单词。 唯一、血缘。 没等她捋顺清楚,男人又开口: “我七岁那年,我们的母亲去世了,你香港交换那年,貌似是你生日那天,我们的父亲去世了,我记得参加完葬礼,她去影院买了两桶爆米花,后来我才知道薛桐是要回去给你过生日。” 薛思也记不得五年前葬礼是什么样了。 他是比较爱忘事的人。 但那桶爆米花他记得很清楚,还有姐姐在车上对他说的那句: 「你已经27了,你不需要吃爆米花。」 薛思转回头,“你今年也二十七了吧,但她会拉你的手,真的让人很嫉妒。”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铺白骑士,是从开头就铺的了。 呜呜呜,我的伏笔每次都回收的很慢,感谢在2023-06-03 13:16:51~2023-06-03 21:1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蔡蔡、摩托车维修艺术、洛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山河欲来、未央、花仙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mm 25瓶;金智秀圈外女友 20瓶;Mno2 19瓶;飞鱼、57643881、当归 10瓶;吃蔡健康 9瓶;Naive _ 8瓶;19822066 5瓶;山居剑意、蕴藏春夏、。、skeletons、金智秀老婆、浮若、你想要和我纠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空心 过去的细节被对sitton三两句话弄得悬浮起来, 陆诗邈手里的花束还没找地方放,如此举在手中,倒十分合衬。 她的生日。 是薛桐父亲的忌日。 陆诗邈垂头。 四年前生日当晚,薛桐躲在衣帽间里哭泣找到了原因, 只是此刻, 她像打开了一本陈年旧案的卷宗, 补上自己鉴定的签字,写完陈案报告, 又只能重新塞进柜子里。 她跳脱正常视角去寻找答案,这样的方式让人有点累。 对话很突然, 一段接着一段, 令人无法衔接在一起。她们如今隔着玻璃纸, 模模糊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说那时候她不了解,说薛桐没提过, 说sorry, 说我知道了,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陆诗邈又被塞进沉默回答里。 sitton很惊讶小陆的淡定, 这么一大段狗血灌进脑壳里,他都无法从她的脸上观察出过激地情绪。 他说:“让你用这种方式了解她,似乎很奇怪。但arsit就是一个奇怪的人。” sitton依然说英语,“说实话我也不怎么了解她,在我眼中她始终都是小时候的样子。可当我昨晚拿到她白骑士的报告,才忽然串联起一些记忆。” 薛思昨晚从大楼里出来, 就奔去了医,这份报告让他看了很久。 “我和你一样, 了解的也有点晚。” 陆诗邈直起身子, 叹了口气, “其实报告上用的是英文,精神分析中幻想和幻觉,单词差别很大,但用中文就挺相近的,我知道她是一个特别…..骄傲的人,所以我不敢直接讲她已经出现幻觉,我不想戳伤她。” “我看到医生分析了,我很理解你的及时离开,” sitton说完扭头看向陆诗邈,停顿了很久,像是在寻求安慰,“你说是不是我小的时候太软弱,给她造成了这个问题。” …. 陆诗邈尴尬地在原地愣神。 她攥紧那束小菊花,花束已经被太阳晒的有些蔫了,她轻轻碰了下,花瓣落在地上。 如今小富豪坐在身边对她说,是他的软弱才让姐姐变成这样。 位置对调一下,或许是她这个小学警太软弱了,才让教官变成这样。 当脆弱处于上帝视角的因果循环里,就让人难以细细琢磨。 薛思摸着自己的青胡茬,开口分享自己的童年故事, “或许她的白骑士是因我而起的,母亲离世时我年纪太小,我们家人口有些多,家族恩怨比较深,所以她要照顾我的感受,我的情绪,帮我挡掉伤害。人总会有理智失控的时候,但她不会。” “她像一团干燥到极致,却没有熔点的纸团。她骨折了不会喊痛,被人锁进祠堂也不会喊救命,我都三十了从未见过她哭过。她的纸团好像只能被水稀释,收集到饱和,被人轻轻一捻就变成浆糊,但风晒一晒,她又会干燥整洁起来,只是会变得四分五裂。” 从未见过她哭过。 陆诗邈总是能在一句话提取重点信息。 这句话属于余震袭来。 波及之处,起伏颠簸,她内心被狠狠冲撞,表情已经无法淡定。 陆诗邈敛眸,沉声道:“我见过很多次她的眼泪。” 记忆中被拉起的窗帘,被sam调暗的灯,激烈的语言冲撞,情趣时的玩笑,床上落泪,床外高高在上,竟是那片高岭雪,为自己展示的专属粉色。 或许某个层面,她了解的薛桐要比薛思还多。 这场长椅谈话像是拼图游戏,属于他姐姐的一半,属于自己伴侣的一半,努力拼凑合起,形成完整的薛桐。 她似乎又有点颜色了。 薛思愣神,把头撇到一边,“那你的二十七岁更让人羡慕了。” “她救了我,让我爱上了她,如今我又怨她救我。”陆诗邈苦笑,“这样的我并不令人羡慕。” 薛思见人对病情松动,准备开始讲另外一个故事,他把手杖戳在地面,从运动裤套出皮革脖环,他摸着那个sit名牌。 “这东西是你买的吗?” 陆诗邈瞅了一眼,社死地低头,“是,但你是怎么拿到的?” “她把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准备送还给你,被我拦截了。”薛思也喜欢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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