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成绩,太稳定了。”温楚敛了敛眸子,忽然抱住肩膀,隐含笑意的眼神仿佛要洞悉一切。 祁风月并不回避她的目光,只是大方反问:“稳定不好吗?” 少女身上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尖锐和冷漠,温楚很难想到会是因为什么。 之前她觉得祁风月和她姐姐不像。 但这一刻,她又觉得姐妹俩骨子里的尖锐和冷漠其实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这般年纪的祁风月不像祁晚霁,很少有机会流露出来。 温楚沉吟半晌,将话题绕到了别处:“听说你和八班的喻苒是很好的朋友,年级第一诶,你怎么不像人家学学呢?学习难道是一件让你觉得很为难的事情吗,也不像啊,祁风月,你中考的时候既然能凭自己的成绩考上一中,就证明底子很不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愿意和我说说吗?” “假如……有把我当朋友的话。” 最后一句话,温楚笑随着阳台上迎面的风一起吹来,让祁风月刚刚升起的抵触之心又悄悄收了回去。 女孩抬眸,一双漆黑的眼盯着温楚定定看了会儿,忽然散漫地笑了。 她没所谓地开口,声音里藏着少年身上独有的意气:“温老师,有没有可能我就是没那个学习的天分,你还是别管我了,管我也是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多看看咱们班上其它同学,他们每一个都比我有上进心。” 祁风月就是油盐不进。 温楚不是喜欢强求的人,见说了这么会儿没什么效果,干脆放人离开:“那行了,你回去吧,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随时找我。” “对了,手机明天放学前来办公室找我领,也通知其他同学。” 秦见纾前脚查了,后脚她还得把东西还回去。 祁风月点点头,转身就往班里走,不带任何犹豫。 只不过没走两步,她又回头看向温楚,似有疑惑。 “温老师。” “嗯?” “你和秦老师是不是闹矛盾了?” 不然的话,秦老师为什么要突然针对她们班搞突击检查? 这个问题问得,温楚觉得自己即便是长了八张嘴都解释不清,索性也懒得解释了。 但沉默,无疑是纵容谣言的疯长。 有了祁风月在中间传话,很快,四班学生私下里就都达成了共同的认知——今天秦老师杀鸡儆猴,她们是鸡,温老师就是那个猴。 猴要是不懂眼色,那家里的鸡得被人提起来来来回回的杀! 想想都觉得怪可怕的! 好在,近在眼前的元旦假期马上就要来了。 学校各年级里都弥漫着一股即将放假的散漫气息,不止是学生,就连老师也是。 重南中学这次除了高三以外,高一高二都按正常放满三天。 老师们坐在办公室闲聊的时候也会提起这个假期的安排打算,周边自驾游,或是和相熟的朋友一起结伴聚餐。 到了下午,温楚不意外地收到了来自杨柳的假期邀约。 杨柳说要带许意宋以女朋友的身份和她正式见一下,邀请她一起去爬青山。 恋爱的酸臭味溢出屏幕。 温楚看完这条消息,指尖在屏幕上摩挲了会儿,目光一转,视线很自然就落在了斜侧方的秦见纾身上。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如果叫上秦见纾的话,不知道她会不会愿意一起去…… “怎么了?”察觉到温楚的目光,秦见纾稍稍侧目以眼神询问。 “嗯……”温楚轻轻眨眼,抬手支起下巴朝人望去:“秦见纾,你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吗?” 秦见纾不假思索给出了答案:“我准备回丰城一趟看看家里人。” 这是她早几周前就已经计划好的,只不过事情还没告知养父母,但高铁票已经买好了。 她细心察觉到温楚话里的意思,于是停下手里的动作,盈笑着朝人看去:“怎么,你要约我吗?” “我确实想。” “不过没关系,下次吧。” 温楚略略有些失望,但假期前一天才临时约人,被拒绝了也很正常。 她低下头去捏起手机,正思考该要如何婉拒杨柳的邀请。 当千瓦电灯泡? 她可没兴趣。 以至完全没注意到秦见纾和自己说完话以后并没有立刻收回视线,反而看她低头皱眉的神情,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秦见纾舒展语气又多问了一句:“那你是准备约我去哪里?” 温楚想也没想,抬头的那一瞬间答案脱口而出: “爬山。” 方才沉寂下去的心思,又重新活络起来。 她甚至挺起腰背坐得直了些,目光里隐含些许期待,等待秦见纾的后话。 不想对方在听见答案以后只轻轻“嗯”了一声,又重新低头,没有任何多余表示。 等了会儿没等到秦见纾的反应,温楚只好又收回了目光。 她想,大概是自己多心了。 秦见纾可能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毕竟假期行程早已经确定,回家陪父母当然要比和朋友出去爬山要重要得多。 是她,她也不会因为这就临时改变计划放家人的鸽子。 给自己做了一会儿思想工作,很快,温楚也已经想好拒绝杨柳的话术,她低头在聊天框流畅打下几行字发送过去。 就说期末太忙自己忙病了,这两天有点低烧,很遗憾不能一起外出登山,不过可以等她们两从青山回来以后再挑个时间一起吃饭。 杨柳信以为真,还关切地问候了两句。 温楚心虚两秒,很快调整过来,从容进入到一个“生病”的角色里。 假前的最后半天时间消磨得飞快,学生上课都要比平常更有活力一些。 下午最后两节课的时候,年级办公室门口聚了一大堆学生,正对着门口坐的吴老师好奇往外瞧了瞧,不意外瞧见几个眼熟的面孔。 他回头招呼一声坐里边的温楚,抬手朝外指了指:“温老师,外边那群是不是你班的学生啊,这么多人一起是不是有什么事?” 原本挤在门口正争论让谁进去才好的四班学生,听吴老师这么一声喊完,忽然不扭捏了。 江歆这个班长打头,她往办公室门口一站:“温老师,那个……要放假了,你之前说我们可以来领手机的。” 女孩神情有些扭捏,还有点忐忑。 江歆倒不是怕温楚,自己班的老师好说话,如果只有温楚一个人在这的话手机要拿回来肯定没问题。 问题就是,秦老师这会儿也在呢。 她们这些人的手机大部分是秦见纾昨天早上刚收上来,这才一天,东西就又要发下去,也不知道秦见纾会不会开口阻拦。 学生们其实纠结了很久,想要挑个秦见纾不在办公室的时候过来拿,偏偏秦见纾今天下午没有课,也鲜少外出。 眼看时间一点点晚,马上要放学,事情再拖就得拖黄了,大家这才硬着头皮一起过来。 温楚听了江歆的话,表现得很平静:“哦,都来了是吧,进来吧。” 像是乖巧排队的小鸡仔,学生们一点点从门外的走廊上往里挪,有意思的是他们还特意绕开了秦见纾的位置,以至秦见纾桌子周围生生空出来大片地方,空空荡荡。 温楚从柜子里拿出收手机的盒子摆在桌上,让他们自己找。 末了,没忘假模假样的叮嘱“下次课不许这样了”“拿回去不准上课偷玩”等之类的话。 斜对面,秦见纾红唇抿成一线,眼尾浮着笑意看她在拙劣地表演。 学生们顺利拿到自己的手机,脚下生风,又乌泱泱一齐散去,压根不想在满是老师的办公室里多呆一秒。 江歆抱着自己前两个月才新买的手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离开时,她还非常开心地和温楚说了“再见”。 紧接着路过秦见纾的桌位,猝不及防迎上秦见纾注视的眼神,于是兴致高昂的语调又忽的低了下去:“秦老师也再见……” 这样明显的对比和落差,让秦见纾有些哭笑不得。 等学生都走了以后,她疑惑地看向温楚:“怎么感觉你们班的学生都有点怕我?” “有吗?”温楚佯作一副完全没有看出来的样子,“我没觉得诶。” 她同隔壁的吴老师对视一眼,眼底盛满的笑意几欲要漫出来。 就问她们整个高二年级组里,有谁是不怕秦见纾的? 元旦假期如约而至。 过了六点,偌大的校园骤然冷清了许多,两栋紧挨一起的教学大楼人去楼空,遥望过去,只剩零星几个还没走的学生在走廊上晃荡。 今天是公历新年到来前的最后一天,等过完今天晚上零点,日历数字又要往后再翻一页,从一开始。 这三天假期不仅对于学生来说是个喘息放松的机会,对老师来说,也是。 秦见纾买的高铁票一号上午九点发车。 傍晚,她和温楚在路口分别,相互道了声“假期愉快”。 回去的路上,街道两旁的饭馆里飘来阵阵浓郁的飘香,秦见纾忽然想到自己上一次下厨。 要是没记错,那似乎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 于是念头一起,她拐进路边的小型菜市场,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小号塑料袋。 这学期比以往都要忙,大多数时候秦见纾的晚餐都是在食堂,或者外面的餐馆解决,很久没有自己动手下厨了。 赶在今年最后一天,她给自己做了个还算丰盛的晚餐。 拍照,发朋友圈。 混在朋友圈那一堆或是热闹,或是搞怪,又或是格调十足的跨年图文里,秦见纾这张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显得格外不起眼,且单调无趣。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这条朋友圈才有了第一个赞。 她点开动态一看,是温楚点的。 紧接着是远在丰城的养父养母,还有一些关系不错的同事,稀稀拉拉。 没多久,养父母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过来。 手机响起的时候秦见纾刚好在吃饭,她看了一眼,在餐桌上找到个角度合适的位置将手机立起,面向自己,然后才按下接听。 “小纾,自己一个人在家吃呢?”秦妈的声音仿若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亲切而又熟悉,“我和你爸爸刚才看见你的朋友圈了,今天怎么没和朋友出去跨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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