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心话是:挪尔里希,你拯救了大家。你见到的每一个人,你伸出手抓住的每一个人。在我看来,拯救的定义是你伸出手的那一刻,对方所获得的救赎感。那一刻就可以达成永恒。 我想引导你,我想欺骗你。我想让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是在浪费你的生命,因为我不忍心,不舍得,也不愿意。 我是自私自利的贪婪魔女,我希望你不要散播那么多爱意出去,眼里只有我一个就好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想,大抵是因为我也被你拯救了罢。 身处人生冰原上的魔女即将来到终点,她双手十指相扣,跪了下来,身上没有一处不在剧烈作痛。 她跪在那,成为过去自己眼里那些俯首的人们,她也要说出任性的话。 ——小挪,我希望你还是你,只是稍微改掉滥情的那一部分,最好还是最喜欢我的眼睛,最好,只爱我一个人。 然而这句祈求却飘散在了空中,逐渐化作虚无,心脏传来的剧痛告知拉缇雅: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无人可以回应。 这是她不曾经历过的痛苦。它在终点站席卷而来,拉缇雅就这样跪着倒在荒芜的冰原之上,闭上眼睛的话,只能听见呼啸的风雪经过,在寂寥之地响起空灵的声音,像小时候听过的雪国歌谣,古老冰冷,旋律单调,好像可以一直重复到百日风雪的结束。 被痛苦拖曳至深渊的拉缇雅逐渐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顾缇雅正深陷在残破不堪的回忆里,靠在角落,抱住双腿,哽咽的啜泣与信息素一同散发,某处,那三颗眼泪水晶在轻微震颤。 雪花遍布了魔女此刻身处的房间,冰霜覆盖在物体表面,一层层雪堆起来,甚至溢出了门缝,寒气正疯狂向外扩散,在这里就算想要流泪也会被瞬间冻住,所以可以说谎,可以欺骗自己说,我没有在哭。 我没有很脆弱,雪国人都是如此坚强的。我不爱哭,也不会哭,我不会伤心。 如此重复下去就好像真的不痛苦了,但摆脱掉那种痛苦后进而升上来更强烈的一种恐惧。顾缇雅好害怕,她害怕这个世界是她为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场幻觉,挪尔里希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就算是魔女也办不到那样任性的请求,哪怕这请求来自于她自己。 万一梦醒了,怎么办。 万一挪尔里希来到她面前,直接戳破她的幻觉说,你该回到现实世界了,怎么办。 顾缇雅不愿意醒来,不愿意离开这里,她要藏起来,魔女渴望一点点坠入更深的冰窟中,最好谁也找不到。 ……真的吗? “说出你的真心话吧,拉缇雅。” “你难道不想见到我,再和我说说话吗?” 顾缇雅摇头,眼泪化作的水晶噼里啪啦掉在地面。 真心话是:我想再见到你,想和你讲话,想拥抱你,想亲吻你。 想要被你拯救。 魔女也只能被挪尔里希拯救。 梦里是谁在轻笑,那人脸上的表情一定十分开朗——她从来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好像不会被任何事情打败。这样的她挺胸叉腰,一脸骄傲地表扬起此刻坦率的顾缇雅: “这样就对了嘛!” 突然,房间墙壁上方被冻住的通风口被猛地一脚踹开,“嘭”地砸在了结着冰的地面上,随后是谁轻盈落在地面的声响,那人并不停留,哪怕脚底打滑中途还摔了一跤,她还是努力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躲在角落里的顾缇雅。 发丝飞扬间双臂搂紧,她用了几分力气,挪尔里希的体温就是有那么神奇,比魔法还神奇,可以融化坚冰寒冷,唤醒顾缇雅的灵魂,在她耳畔留下一句:“抓到你了。”
第63章 车子颠簸起来,轮胎驶过泥泞的地面,四周渐渐和树影融为一体,天色渐暗。 林莺正开着这辆车离开A市市区,被拆开的信封丢在了副驾驶座上,信纸摊开来夹在一旁,那上面印有一张地图。 这信是同班一个女同学在她离开教室时交给她的,林莺记得那女孩的名字是庄幼怡。 她把信递过来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是学姐要我给你的,林莺姐姐加油哇。” 林莺的心重重一跳,她想起来了,自己之所以记得眼前这个人,是因为她也认识司徒以冬。 那个“学姐”是谁,已经不必去猜了。 庄幼怡走后林莺本想把那封信直接扔进垃圾桶,她不希望自己还是唯一一个被过去拖住的人,谁都往前走了,她也该如此。 把信扔进垃圾桶里后,林莺这一整天都心烦意乱的,心里根本放不下其他事,她之所以如此牵挂那封信是有原因的。 她和司徒以冬之所以相爱,就是因为司徒以冬写的信。 先是放置在桌面上的,写着“致林莺”的匿名信,信里诉说了自己对她一见钟情的爱意,这让没有谈过恋爱的林莺读了屡次脸红心跳。而后某天,林莺在无人的教室里看见了偷偷把信放置在她桌上的高挑女人,她穿了件修身的高领毛衣,听到动静后的回眸并不慌张,反而对她露出轻佻的笑意。 现在想来,司徒以冬那时大概是故意被她抓到的,然后她们就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对司徒以冬来说,想要让一个未经爱情的千金大小姐对自己死心塌地实在是太容易了。 以至于林莺后来为了摆脱她的阴影,屡次告诉自己:她的话,她的行为,全部是之前利用无数女人练习出来的熟练演技,而不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林莺一直以为她之前写的那些信也都是抄写来的情话而已,后来当她打算烧掉和司徒以冬的所有信件时,她又重新看了一遍——或许就是因为i这一遍,让她对司徒以冬念念不忘,痴情得像个傻子。 司徒以冬手写的每一行字都无法在搜索引擎上查到,信也并非他人代笔,字迹和她在离婚协议书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就算那是她的编撰,可林莺偏偏觉得,如果不是真心相信这份喜欢,司徒以冬是写不出来这些信的。 林莺只是天真认为:文字无法骗人。 更何况那文字能让她如此动心。 所以她到底还是折返回了学校,来到垃圾桶前却发现垃圾桶已经被清空了。 ——也许是老天在告诉她,不要再留恋了。 林莺站在那个垃圾桶前许久,风刮起叶子,微微吹起林莺的裙摆。 在决定离开前一秒,林莺像是感应到什么来自命运的牵引似的,她忽然决定转身走进教室,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窗帘在翻飞,林莺的目光落在她的座位上,第一排,讲台前。 那封信就放在桌面上。 就好像穿越了时间,从未离去似的。 林莺一步步走过去,将其拾起来,颤抖着拆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占据半张信纸的,打印出来的地图。 司徒以冬的字迹只有一行: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今天之内请来到这里,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三十分钟后林莺瞒着她舅舅给她新雇的保镖,偷偷把车开出来,一路驶出了A市。时间回到了现在,车子跟着地图的路线一点点驶入僻静的,无人知晓的道路,这让林莺心里有些慌张,但她还是决定要往前开。 但周围实在是安静得有些瘆人,所以林莺打开了电台,听见里头传来主播和嘉宾讨论的声音,林莺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好,我们刚接到消息,说大雪终于有了减弱的趋势。哎呀,李老师,您和我们详细说说,都有什么原因会导致这个季节下雪呢?” 林莺驶入一条林间小道时,眼前的雪花吹到了车窗上,她皱眉心想:哪里减弱了? 总觉得越往前开,雪就越大。 林莺摇头,试图甩掉不安的念头。 雪是前两天下起来的,纷纷扬扬,令人惊异的是这场雪只覆盖了A市,各路专家针对这种异常气候展开了激烈的讨论,网络上甚至传播起了世界末日的谣言,林莺对这种事一向不太热心,就是现在她想的也只是:车子前进得越来越吃力了,一会是不是得徒步走到目的地? 她又看了眼地图,说来也奇怪,这地图上的目的地在手机上根本查不到,只是一片没有任何标记的土地而已,连一条路也没有。可眼前分明有一条被轧出来的林间小路,可能是用的软件不对吧,也许别的软件是有标注的。 林莺揉揉眉心,试图不去胡思乱想。 她不知道司徒以冬为什么叫她来这种地方,会和顾缇雅有关吗?不知怎的,林莺莫名觉得这件事和她那位最近绯闻闹得沸沸扬扬的未婚妻有关,毕竟再次之前,司徒以冬好像也和她有所牵连。 但那绯闻里的alpha又是另一个人。而且,alpha?顾缇雅难道已经不打算隐瞒她的omega身份了吗? 一开始就知道顾缇雅真实分化性别的林莺实在是搞不清顾缇雅的真实想法,她也没有这个想搞清的心思,只是觉得不管alpha和omega也都是那样——不值得信赖,不值得依靠。 如果还有机会谈恋爱的话,也许她应该找一个beta试试看。 林莺默默想道,随即她又觉得这么想的自己很可笑,到底是人的问题,是她运气不好。 也许她这辈子就不该再谈恋爱了。 林莺猛地刹车,前面的雪堆得太厚了,车再往前开会陷进去,她犹豫了下,看了眼地图,应该只有几百米了,她决定下车徒步前进。 只是,明明只剩几百米了……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白茫茫一片,林莺裹紧身上穿着的这件加绒大衣出了车子,摔上车门。她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节把这件衣服翻出来,甚至还会顶着风雪向前。 越往前走,没入雪里的深度便愈加夸张,到最后林莺几乎拔不出来腿了,每一下都很费劲,她平时虽然也会去练练瑜伽健健身,但健身的强度都不高,她走着走着觉得不太对劲——这雪是不是太大了? 简直就像是走在雪原上,根本不可能是A市郊外的森林里。 越想越荒谬,林莺心生退意,觉得再这样走下去根本没有必要。 她真的非知道那些真相不可吗?明明她们的关系已经彻底结束了,还固执寻找真相的自己,是不是在外人眼里看来就是个愚蠢的,痴情到已经没救的女人呢? ——回头吧。 林莺听见有个声音这么说。 ——现在回去的话,还不晚。 林莺咬牙,她冻得浑身发抖,耳朵通红。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这声音虚无缥缈,几乎消散在空中,可以努力听的话还是能辨认出来,林莺摇摇头,被风雪刺激出来的眼泪啪嗒落在脚下的雪层上,融化掉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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