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挪尔里希看了眼时钟,似乎才过去几分钟而已。 只是几分钟,对挪尔里希却好像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抱歉,李医生。也许催眠对我不起作用。” 挪尔里希虚弱地坐下来,她按住扶手,李医生叹气:“有一些人的心理屏障确实会比较严重,我能理解。但您刚才的表现让我很担心,您看起来……就像是在和什么作对抗一样。” 挪尔里希沉默。她用手遮住脸庞,脸颊发烫耳朵绯红,恐怕李医生怎么也想不到挪尔里希现在想的是: 她那个时候居然是这么给拉缇雅补的魔……? 一些细节开始浮现,挪尔里希拧了把自己大腿,努力不去回想魔女身体的细腻触感,她汗津津的雪白肌肤,随着指尖染上红晕。魔女大人也会产生那样的表情吗?她滚烫的手指捏她耳朵念她:“小挪……” 属于挪尔里希的魔力就这样飞散在空气中,最终徐徐进入拉缇雅的体内。 “司徒小姐,司徒小姐?” 李医生的声音把挪尔里希拉回现实,挪尔里希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 李医生又叹一口气,她按了下电话让林莺进来,不一会林莺就推门进来,她叹气:“果然不行?” 她好像早就知道这个办法不太行。 “是……很抱歉,这次没能帮上你。” 林莺摆摆手:“没事的,我也没有想过能一次解决这件事。那您有什么建议吗?” “我也有过类似的案例,就司徒小姐这种例子来说,记忆的遗失通常是因为一种逃避型心理,失忆是为了维持心理机能的健全……我想,你可以带她去一些承载着许多正面回忆的场所。” 林莺点点头,这个办法也在她的备选方案里,看来她走的方向没错。 一番交谈后她便带着挪尔里希离开,上车以后她对挪尔里希说:“明后两天我会请假,我带你去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去的地方……我记得你并不是完全遗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而是像一块奶酪一样出现了很多记忆上的空白,对么?” “应该?” 挪尔里希有些不确定,她脑子里的原主记忆确实如此,有一些记得,有一些完全没印象,又有一些会被刺激出来。 所以李医生说的那个办法估计是最有效的,但挪尔里希如果一开始就那么说肯定会被怀疑,所以她一直沉默到现在。 “……好,嗯,这样也好。” 林莺靠在椅背上,指示司机发动车子离开这里。 很久以后她才幽幽开口:“也罢……那些记忆,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拥有……” 也不会觉得可惜的。 挪尔里希眨眨眼,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纹身,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两天,三天……或许还要花更长的时间。 但眼前的林莺又是如此痛苦,备受煎熬。 挪尔里希收起想要离开,另寻他路好接近顾缇雅的想法。 她决定暂时陪伴林莺,继续帮她找出原主态度转变的原因。 只是,顾缇雅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她的未婚妻在和前妻正住在一起,甚至形影不离这件事? 挪尔里希有些郁闷地看向窗外,她隐隐觉得顾缇雅并非不知道,但她却没有作出任何举动。 好奇怪啊。 挪尔里希莫名有点不安。 。 在林莺的记忆里,她们去过很多地方。 她们一起去过游乐园,打卡了A市所有的私人影院,在美术馆里手牵手,租了一个场馆,偷偷举办婚礼。 如今故地重游,无论去了哪里,无论周围那么吵闹,可她好像形单影只。 身边的人一脸茫然,她经常会显得新奇,一脸兴奋,但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时又会耷拉肩膀,小声说,我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可是我好记得。 我记得我问:你和我在一起,开不开心,后不后悔。 在一起的时候你笑着说,这还用说么? 现在想来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的话。 只有一次,你醉醺醺的抬头看我,笑着说: “——后悔啊,后悔死了。” 林莺从梦里惊醒,她出了好多虚汗,那些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回忆都积攒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最终化为沉重的梦,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她不觉得自己能继续睡,就只是坐着发呆,直到被闹钟打断,她才起来冲澡,刷牙洗脸,换一身新的衣服,也把一团乱麻的心情整理好。 其实最后一项她办不到,只是尽力去做。 今天她要去学校,尽管没课,但她打算带司徒以冬去一个地方。 林莺双手撑住盥洗台的边缘,她深吸口气,把刘海拨开,对镜子里的自己说: “林莺,别放弃。” 得到真相的机会好不容易到手,她绝对不能放过。 林莺进车的时候挪尔里希已经在后座了,她穿了套米色的休闲西服,是林莺给她临时买的一套。只要她不开口,整个人便沉淀踏实,绝对没有人会想到她本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或者说,是她的过去面貌。 林莺瞟了她一眼,然后开口:“双原大学。” 司机立刻出发,挪尔里希问:“我要跟你去上课吗?” 林莺摇头,她轻轻说:“只是陪我就好。” 车子进入校内,林莺下车后带挪尔里希来到双原大学的图书馆,这里的图书馆在A市都是数一数二的,矗立在草地上的英伦式建筑似乎历史悠久,挪尔里希倒是觉得亲切:皇家学院里的图书馆和眼前这所图书馆有一点像。 她们进去图书馆内,可惜内部装潢偏现代,只是套了个西方建筑的壳子而已。 林莺带她去三楼的自习室,那边全是通透的落地窗,阳光照射进来,抛洒在一排排的书架间。 挪尔里希眨眨眼,发现林莺已经拉开椅子坐下,她对挪尔里希说:“就这样一直坐到下午,你只需要坐在我身边。” 她这么说挪尔里希也就照做,她选择坐在林莺身边,本来还打算拿几本书看,可惜这里的书专业性太强,林莺倒是很快投入了学习,自己盯着她也不合适。 挪尔里希左顾右盼,最终还是选择了睡觉。 因为——没办法嘛,这里就是很适合睡觉。 适合枕着手臂,看着窗外的校园景色,看天空,看那些云朵,看着看着就快睡着,耳旁是学生们翻书页和沙沙的记笔记声音。 不能更催眠了。 挪尔里希打了一个哈欠,这几天她跟着林莺去了A市各处,就她目前的体力来说有点够呛,她还坚持每天都锻炼,早起早睡,现在这一刻仿佛就是为从未休息过的她一个机会,好好睡一觉。 她呼吸慢慢变沉,而林莺写字的声音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下。 她侧脸看着挪尔里希的后脑勺,呆呆看着。 不知道看了多久。 突然,挪尔里希换了个边睡,林莺吓了一跳,差点把笔都给扔掉。 还好挪尔里希没醒,但对林莺来说却是坏事:现在她一扭头就能看见她前妻的脸庞。 熟悉的,曾经爱过的,如今让人恨得深切的那一张脸。 她不禁心想:司徒以冬也有没变的地方。 司徒以冬每次和她来图书馆的时候都会不知不觉睡着。就算来之前信誓旦旦说我这次绝对不会睡,但最后一定会食言,以至于林莺每次都会记着时间,看她熬得最久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基本上不超过十五分钟,就像今天这样。 她会枕在手臂上,就这样沉沉睡去。 林莺看着挪尔里希的睡脸,她不知道对方的记忆有没有恢复一点,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但她却落入一个自己设下的圈套。 她内心被挑起的感情,竟然有一些熟悉。 林莺此时此刻才觉得有一些糟糕,这几天来的故地重游,似乎只给她自己造成了影响。 ——该继续下去吗? 林莺又开始动摇。 。 傍晚的时候,挪尔里希睡得舒舒服服的,她精神很好,林莺看上去倒是很疲惫。 于是她问:“今天还要去哪里吗?” 林莺虽然很想回去休息,但她一看见挪尔里希的脸庞就决定继续:“还有一个地方,你跟着我就好。” 挪尔里希点头,她们一坐上车林莺就对司机说:“去公司。” 公司? 挪尔里希一愣,林莺也不解释,只是靠在一旁合眼休息起来。 挪尔里希刚才是睡饱了,她的手搭在车窗上,车子不一会儿就驶入一片商业区,周围热闹起来,然后她睁大眼睛,看见一栋洁白的大楼在远处若隐若现,随着距离的缩短最终完全呈现在挪尔里希面前。 好高啊——有点像是七道口那栋漆黑的金座大楼,同样宏伟,林氏的白色大楼似乎是金座大楼的对立面,它站在了白昼光明的一侧。 突然,挪尔里希的脑中传来一句原主恨恨的:那本来是我的东西。 挪尔里希皱眉,她甩掉这个念头。 不消片刻车子就停在了大楼门口,林莺下车时拿出一个鸭舌帽和口罩递给挪尔里希:“戴上,然后别抬头,也别开口,跟着我走就好。公司里人多眼杂,不少人认识你。” 挪尔里希乖乖点头说好,她戴上帽子压住脸庞,黑色的口罩也戴好,然后就跟着林莺进了林氏企业的本部大楼。 挪尔里希不知道林莺要带她去哪,而且一进楼里就莫名有些眼熟——大楼内部的一楼大厅很大,中间有一个象牙色的雕像,是一个老奶奶手持一盒点心礼盒,上头浮着巨大的“琳琅匠心”四个字。 一站在这里就触发了原主的记忆,挪尔里希仿佛回到了某一时刻,司徒以冬就站在这里。她身上穿着租来的名牌衣服,但是尺寸不合,她的脚跟甚至被磨出血来。 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配不上此刻装出的光鲜亮丽,于是对每一个过路人的眼光都感到羞愤难耐。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搭在她肩头,一个声音在说:“看,这一切本来都是你的。你本来也可以西装革履,自信大方地走在这里,被人追着叫林总,林总。可是现在呢?——穿着租来的衣服,对着那些大小姐赔笑脸。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挪尔里希听见原主咬牙说:不,当然不是。 挪尔里希忽然觉得那个挑拨原主的声音那么耳熟,以至于她脑袋某一处又开始刺痛。 “那就照我说的做……去找那个替代了你的女人……毁掉她的生活。就像是她毁掉了你的人生一样。别怕啊,你只是加倍奉还而已。” 记忆里的司徒以冬,也就是挪尔里希回头去看她——挪尔里希十分不可置信,她心想:我认得这个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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