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虽不富裕,但好在樵户一家都老实肯干,对陆云眠也不错。 樵户砍樵回来换了钱,下午手里便会提着一溜鱼或是二两肉。 妇人也会在赶集时给陆云眠捎上一小袋乳糖回来。 对陆云眠长到四五岁还不会说话也没有嫌弃,反而仔细教着,如果在这样的环境长大,想必陆云眠的性子应该会有所变化。 而陆云眠却在不久之后就去了东山神宗,也就是说明在这期间又出了意外。 晚饭时樵夫点了烛,妇人端着菜喊道:“妞妞,吃饭了。” 陆云眠吃饭很安静,也许是阁楼时留下来的习惯。 有时听到樵夫和妇人提到她时,她便停下来,睁着乌溜的大眼睛看看两人,惹得这对夫妇忍俊不禁。 暖黄的烛火照在小陆云眠可爱的脸上,让她看上去无忧无虑。 姜璎竟有些不忍。 她甚至希望陆云眠能在此时多待那么一会儿,让那个意外不要那么快找上门来。
第18章 怅然若失 山间河水弯弯的流,记忆碎片中很快便流过了一年,最后又停滞在新年这一天。 这天妇人扯了红布,给陆云眠做了新衣,把她打扮得像个年画娃娃。 陆云眠把手放在膝盖,乖乖地坐在凳子上,让妇人给她梳头。 “这一天天的,我们妞妞都要长大了。” 陆云眠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妇人弯腰下来笑道:“我们妞妞可也想上学吗?” 让收养来的女儿上学堂读书,如今这个时代许多亲生父母还未必能做到。 陆云眠想了一会儿,说:“想的。” 妇人给她梳好了头,又拿新摘的野花给陆云眠戴在两个小髻上: “妞妞想,那开春了我们就去上学。” ... 如果没有遇上流寇,姜璎想也许陆云眠会在这个村子里平淡一生。 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寇匪,不过几个乌合之众,在一家人吃饭时拿着几口柴刀踹门闯了进来。 “把家里钱财都交出来,不然就把你们几个都杀了!” 事发突然,妇人惊叫一声,拉着陆云眠躲到了樵夫身后。 为首的寇匪拿刀逼住樵夫,让妇人去找家里的钱,妇人不敢不从。 翻箱倒柜凑了三十多两银子,这是一家多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她都算好了,这些钱够妞妞读书读到嫁人。 妇人捧着银子,忽然哭了起来。 多年积蓄化成乌有,那樵夫气血上涌,朝匪寇一撞,带着他一起撞倒在地。 匪寇同伙赶来帮忙,眼看那刀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樵夫下意识地把自己身后的人往前一推,拿去替自己挡刀。 “死人了!” “真的死人了,快跑啊!!” 几个乌合之众见真的杀了人,反而慌了神,拿着银子屁滚尿流地从家里滚了出去。 妇人腿一软,跑过来抱着陆云眠哭得泣不成声,发狠捶打着樵夫: “你个天杀的,怎么能推妞妞出去挡刀,她还那么小。” 樵夫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也不敢置信自己竟真的做出了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楞楞地蹲坐在角落。 这个夜格外地长。 姜璎亲眼看见了这一切,按理来说陆云眠应该在那个时候便死去。 但她没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陆云眠才是蝶鬼,死亡导致了她觉醒时间的提前,所以她才会在第二天起死回生。 因为蝶鬼杀而不死,唯有修者手中的神武能将其杀死。 日出,妇人抱着陆云眠一夜没睡,樵夫劝她好好找个地方把她埋了。 知事情无法挽回,妇人流着泪,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时,在场所有人都看见早就已经没了呼吸小陆云眠忽然动了动手指。 亲人死而复生,本该是一件喜事。 但在《化妖》中的世界并不是这样,因为只有蝶鬼才会死而复生,人人皆憎恶蝶鬼,得而当千刀万剐诛之。 陆云眠睁开双目。 她看见,看见妇人和樵夫的表情并非是喜悦,而是惊恐。 为她的活着而惊恐害怕。 小陆云眠抿了抿唇,漆黑幽深的双目中有些疑惑。 她不该醒来吗,她不该活着吗。 樵户一家不像姜家,没有门道认识拥有神武的修士,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合计一番,决定将陆云眠扔掉。 寒冬腊月,街上行人都裹上了厚厚棉袍,唯有一对母女颇为引人瞩目。 母亲身上的棉袍补丁甚多,但多少能够抵御寒气,七八岁的女童却只着单衣,嘴唇被冻得发紫。 陆云眠被妇人放到闹市之中; “你记得,在我来接你之前你就一直待在这,哪里都不许去,听见了没有?” 陆云眠点了点头。 到底那么几年的感情,妇人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被流寇劫过,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她从怀里拿出了三文钱,放到了陆云眠手里。 “钱不多,但还够你买个包子,你不知道,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三文钱能救命的。” 她一直等,从白天等到夜晚。 陆云眠攥紧手中的三枚铜钱,恍然大悟。 她终于明白那个让她喊阿娘的人不会来接她了。 许多年过去,陆云眠很少会想起这段往事,不过妇人的一句话她却记得清楚。 “这三枚铜钱就是命。” 姜璎作为外来的异世之人,不明白难道蝶鬼真的就十恶不赦,没有一例例外么。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记忆碎片发放完毕,请宿主做好准备回到现世。”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璎在醒来时似乎在灵台中看到了一簇火苗,不过定睛去看,火苗又消失了。 她在陆云眠怀中醒来,空气中除了助灵力恢复的燃香外,还弥散着乳糖淡淡的甜味。 “你又吃糖了。”姜璎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嗯,”陆云眠轻声道,“你一直没有醒。” 姜璎总觉得心里堵堵的,像是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一口郁气凝结在胸腔无法纾解。 “我做噩梦了,陆云眠。” 姜璎身上软得没有一丝力气,有现成的人肉靠垫也不矫情,靠得十分心安理得。 这副作用也太要人命了,看来下次一定要谨慎使用。 陆云眠好奇:“什么样的噩梦。” 姜璎摆了摆手,觉得心里难过,在怀中看陆云眠那张凑近的漂亮脸蛋更难过。 好在陆云眠瞧上去是真的不会在意这些事的人,不然估计这辈子都得有阴影。 姜璎含糊道;“记不清具体梦见什么了,但是很难过。” 陆云眠想了想,含笑喂了姜璎一颗糖:“这样可有好些?” 甜滋滋的乳糖驱散了舌根的苦味,姜璎满足地喟叹了一声,这才想起来问陆云眠她们现在在哪。 “下一个幻阵,”陆云眠看着姜璎满意的表情,又拿出一颗乳糖去喂,“五行幻阵,我们已经走过两个了。” 姜璎顿时觉得糖都不香甜了:“这两个都快把我给弄死了,还有三个,要不要人活了。” 陆云眠认真安慰道:“也许在一个阵法中便可以走完其他三个。” 姜璎气笑:“谢谢啊,真是很有用的安慰呢。” 陆云眠弯唇,不知是听出来了还是没听出来:“不客气。” 休息了半日,姜璎自觉好多了,便提出下床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见陆云眠要跟着,姜璎忙把人按了回去:“我就自己出去走走,你个瘸子就算了吧,快躺回去。” “为什么,”陆云眠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阴影,“我已经快好了,不会慢。” “这不是慢不慢的问题,”姜璎耐心解释,“受伤了就要好好休息,不然会惹人担心的。” 陆云眠含笑看她,眉眼清绝昳丽;“惹人担心?” “你会担心我吗?” 姜璎点头:“当然啦,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这话真假参半,除去陆云眠是她的攻略角色这一点外,她的确还是姜璎来这之后第一个认识的人。 虽不知陆云眠如何看她,但至少姜璎对陆云眠做不到冷漠。 闻言,陆云眠抬眉,忽然伸手去摸姜璎的胸口。 面对这双修长漂亮的手,姜璎实在说不出咸猪手三个字,只能石化在原地: “......你的手,在干嘛?” 陆云眠眼眸清澈,没有丝毫狎昵猥琐之意,她道:“你说过,人说谎的时候心跳会变快。” 姜璎抽了抽嘴角,她发誓以后再也不乱说话。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回旋镖什么时候就扎自己脑门上了。 所以陆云眠只是想测一下自己说会担心她的时候有没有在说谎? 姜璎诡异地放下心,任由陆云眠的手放在自己某个不可言说的柔软地方: “变快了吗?” 陆云眠严肃道:“变快了。” 废话,谁搁着被这么摸心跳能不加速,姜璎脸一红,逃似的头也不回了遁了出去; “我出门了。” 人已经跑没影了,陆云眠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独属于姜璎的清甜。 躁意重新漫上心头,陆云眠便剥糖给自己吃。 一直到她储在纳戒中的糖快见了底,心中的躁动仍未平息。 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陆云眠去看桌上燃着的香,才刚刚燃过半柱而已。 她才出去半柱香吗,陆云眠蹙起眉,为何她感觉已经出去很久很久了。 久到竟让她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第19章 火相 姜璎这会出门才看见这小村的全貌。 村子依山而建,景色秀美,风一吹田里的水稻便沉甸甸地往一边倒去。 虽不繁华,倒也算淳朴归真。 姜璎摸着水稻,心想这幻术还挺真实的,不愧是古凶兽窃脂。 在村落的最中心,姜璎看见有人搭起了祭台,心下生疑,便准备过去看看。 “这位妹妹留步,请问这怎么突然搭起了祭台啊?”姜璎拉住路上一个小姑娘问道。 “你这话说得,搭祭台自然是为了祭祀啊。”小姑娘嫌姜璎问了一句废话。 姜璎一摸鼻子:“我当然知道是为了祭祀!我问的是你们祭拜的是哪位神明。” “祭祀就是祭祀。” “不是祭拜神明,就是祭祀。”小姑娘自觉跟这个奇奇怪怪的人讲不通,一溜烟就跑了。 姜璎还在思索她所说的话。 祭祀就是祭祀。 可就算不是祭拜神明,总得信仰点什么东西吧。 姜璎乘着这时候人少,不引人注目,悄悄地走到祭台边上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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