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夏冷站起来,眉心紧蹙,终究还是没能留下。 良久没有听见声音的夏冷惴惴不安,打开了房门。 只见明渝机械性的抬头,怔怔地的看向她说:“夏冷,我没有奶奶了。” 夏冷目光低垂,床上的明奶奶已经了无生机,她的表情看起来很安详,应该是和明渝做了最后的道别。 夏冷走到她身后,迟疑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 房间外,父明母已经开始张罗着后事。 人流来来往往,房间内的时间像是静止了。 明渝紧握着明奶奶的手不愿意松开,直到没了温度。 “明渝,放开吧。”夏冷试着掰开明渝的手,掰了一次没有掰动。 她叹了口气,从背后环抱住明渝,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像奶奶曾经做过的那样。 良久,明渝松开了,她猩红着眼,道:“夏冷,帮帮我。” “好。”夏冷抱紧了明渝,炙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腰上,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借着夏冷,明渝帮助明奶奶处理了最后的事情,看着那张薄薄的白纸,明渝丧失了所有的力气。 她答应过奶奶不哭,明渝仰头明亮的灯光照在眼上,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流泪。 奶奶,灯光好刺眼。 她捂住双眼,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帮她遮住了所有刺眼的光芒,像是一位沉默的骑士,永远守着她的公主。 人死如灯灭,身后事走几道流程,这个人在世界上的痕迹便消失了,以后她的名字后面永远都要跟着两个字——已逝。 短短几天明渝像是失去了养分的花朵,迅速枯萎下去,神情衰败,身形消瘦。 在明奶奶出殡那天,按照计划夏冷停了明淇的药,傍晚他便醒了,几乎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被乌云笼罩许久的病房终于迎来了一道曙光。 但是当明淇仰着笑脸,自然而然地问:“奶奶呢?奶奶怎么没来看我?”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明淇的笑容渐渐僵住了,脸上的神情渐渐焦急:“爸妈你说话啊!姐?” 明淇的目光投注在明渝身上,饱含期盼,他希望姐姐能告诉他,奶奶只是有事耽搁了。 但是明渝缓缓开口:“奶奶离开了。”夕阳最后的光线拢在明渝身上,虚虚地给她画上了一道屏障。 那天过后,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人都迅速接受了明奶奶离开这件事,包括明渝。 这天,明渝独自回到明奶奶的住处,早早地关灯,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今天,是明奶奶的头七。 明渝提前请了假,在超市买了一瓶白酒,现在白酒的瓶子空落落地摆在厨房的垃圾桶里。 两坨醉人的酡红染上明渝的双颊,她的眼神迷离,水光粼粼,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 良久得不到回应,也睡不着,她发了疯一般抱住怀里的被子,“奶奶……”
第30章 明渝失力, 酒瓶直直落下,砰的一声,惊起了窗外的鸟儿。她怔怔抬头,只看见飞雀扇动翅膀离去。 透明的酒浆在地板上静静淌了一地, 白酒辛辣刺鼻的味道霎时冲进明渝的鼻头。 怎么会这样呢?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怎么觉得这么的漫长。 明渝从来没有怨恨过什么, 她有一个爱她的奶奶, 有家人。 明奶奶是穷苦年代走过来的人, 能省一分绝不多花一厘, 每次明渝过来她总是做了满满一大桌子她喜欢的菜。 明母泼辣, 家庭主妇做久了总是有许多牢骚, 可面对家人时她总是笑脸以待。 明父寡言, 但是明渝知道他已经把所有都给了家庭,还有总是跟在她身后笑眯眯喊她姐姐的明淇。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明渝不禁去想,如果她能强大一点, 不让奶奶操心, 她是不是就不会隐瞒病情, 是不是奶奶就不会出事?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像一根锋利的钢针扎在明渝的心头,鲜红的血液不断滴落。 阳台的窗户还没合上,有些凉的过堂风穿过整间屋子, 带走了所有的热气。 明渝抱紧自己的膝盖, 空洞的目光落在房门上,思绪凌乱。 她宁愿相信所谓的封建迷信, 这样她还有机会再见奶奶一面。 她会问问奶奶是不是她再努力一点,奶奶家不会离开。 “咚咚咚。” 恍惚间明渝好像真的听见了敲门声。 来不及思考, 明渝挣扎着起身,顾不上避开地上的湿滑的白酒, 猛然摔在地上。 门外的人听见了咚的一声,瞬间眉间紧锁,高声问道:“明渝,明渝你怎么了?” 几乎是颤抖着,明渝打开了家门,眼里饱含希冀。 却不是她期盼的任何一个人。 她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肖总监,你怎么来了?” 肖成漾暗叹了一口气,明渝这幅样子着实狼狈,白裙上星星点点全是酒渍,酒气浓烈。 不知道她已经喝了多少了,明明没什么酒量。 肖成漾声音放缓,轻轻扶住明渝,“我们进去再说。” “肖总、肖总监,不、不好意思,家里……。”明渝说话含糊,神志已经开始迷离,被肖成漾按回在沙发上。 “夏冷让我来看看你,她本来要亲自过来的,遇到了点事……” 肖成漾虽然万花丛岁中过,但是这样安慰人还是头一遭,她不知道哪些能安慰到明渝,只能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节哀。” “……” “夏冷她下午见你没去病房,就打算过来,结果半路上出了点急事这才托我来。” 肖成漾悄悄抬眼观察,见明渝倚靠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睁着,只有话题提到夏冷的时候才有些许的涟漪。 她松了口气,有反应就好。 “夏冷让我转告你,她一定会来的……” 闻言,明渝古井无波的眼睛终于有了两分情绪,盯着家门一眨不眨。 夏冷说她会来。 * 明淇病房,夏冷例行巡检。 虽然哀伤,但明家夫妻身上的惨淡气息还是因为儿子醒来淡了几分。 夏冷不动声色,将病房的情状尽收眼底,问道:“明渝小姐她……” 话还没说完,明父叹了口气,“今天是她奶奶的头七,阿渝应该在老宅吧……” 应该?夏冷咀嚼着这两个字,身边的温度低了两度,微微颔首,笑意未及眼底,“我还有事,就不过多打扰了。” 打开了明渝的聊天界面,上次的记录还是停留在两天前,夏冷反手拨了一个电话,没有接通。 “赵询,我先出去了,有事找主任。”夏冷一把拉下白大褂,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不满。 就是再迟钝,夏冷也知道明渝现在的状态不对,明家一家都在这,她一个人在做什么? “欸,好,老师你放心回去吧,今天没有排手术。” 进入秋天了,总是时不时来一场秋雨,去明渝家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夏冷看了眼时间心间烦躁更甚。 手机还未放下,便嗡嗡震动,夏冷蹙眉接起,“喂?” “大小姐,快来疗养院一趟,夫人发病了。”黄姐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嘈杂,夏冷敏锐地分辨出那是移动床快速转移的声音。 绿灯亮起,夏冷看了眼明渝家的方向,掉头回去,“知道了。” 几乎是瞬间夏冷拨通另一个电话。 “喂,是我,明渝在这个地方,帮我…。”夏冷声音一顿,“去看看她吧。” 背离拥挤的道路,去往郊区的车流很少,暗红的尾灯在雨幕中渐渐消失。 夏冷攥紧方向盘上,指尖发白,她很久没有这么烦心的时候了。 半小时之后,夏冷的车就飞驰进疗养院,留下一道长长的刹车印。 她没带伞,等不及保安送伞过来,淋了一身雨水。 “怎么回事?” “小姐,你怎么淋了一身雨”黄姨惊呼。 “我没事,母亲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 黄姐定了心神把事情完整说给夏冷。 她只是出去倒了个水,回来便看见夫人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她当时便慌了,就打了小姐的电话,好在夫人的情况并不是很严重。 “下午谁来过?” 颜窈的病情一直很稳定,没有人特意刺激是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情况的。 “下午没人来。”话还没说完黄姨忽的想起,道:“我离开夫人了一会,去给她准备茶点,但时间很短,应该不会有人见到夫人。” “应该?”夏冷掀开眼帘,冷声道:“去查监控,查清楚。” “是!” 走前,黄姐欲言又止。 夏冷揉了揉了太阳穴,护士拿来的毛巾被随意扔在沙发上,黄姨临走前扔下的两句话还在耳边回响。 “小姐,夫人她好像想起来了。” 想起来?那些肮脏的回忆想起来做什么?夏冷的嘴角勾出冷笑,眼底尽是寒冷。 抢救室的灯熄灭,夏冷起身,冰冷的目光毫不掩饰落在领头的院长身上。 “大小姐,夫人已经没事了。”院长如释重负,幸亏发现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夏冷唇边挂着笑,院长顺着夏冷的目光看过去,颜窈正被护士送出来,额上缠了一圈刺眼的纱布。 院长心里清楚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么过去,但还是放低姿态,诚恳道:“大小姐,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我一定给大小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你的交代一定要让我满意啊。”夏冷扶住颜窈的病床,睨了院长一眼,那目光重若千斤。 她给他一次机会,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是。” 夏冷把医护都打发走了,房里只剩下她和颜窈两人。大概是失了血的原因,颜窈今天的面色格外的苍白。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夏冷低垂着目光,执起颜窈的手腕,将被子仔细掖好。 “你又瘦了。”消炎镇痛的药物沿着青色的血管一点一点输进,那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折就断。 “母亲,我遇见一个人,一个干净到想把她藏起来的人,但还不到时候……”夏冷的声音缥缈,虚虚地望向窗外。 自从那件事情发生后,颜窈不是疯疯癫癫,便是那副懵懂少女的样子,她们倒是少有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 正是这样的安静将夏冷拉回了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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