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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并不是个会为未曾发生的事而焦虑的人，但很显然，此时此刻，她是。 吃饭时有人认出素面朝天的她来，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询问，确定是她后问她能否拍张合照，她同意下来，没有拒绝。 哪怕是素颜，在旁人眼里看来，她依旧漂亮得让她们忍不住惊叹，除眼下有些隐隐青黑外，她的皮肤无可挑剔。 不过，今日素颜状态下的她看起来没什么活力，不复“明媚小太阳”的“人设”，这一点旁人也都能看出。 这两片淡淡的青黑，坐在她对面的刘天春一早也已注意到，问起她时，她却什么也不肯说。 不过她即使不说，刘天春也能猜个一二，必定还是与温如绯有关。 因此她直接出击，“你跟她之间又发生什么小事了？” 凌暮色一惊，舀着小馄饨的动作一顿，又继续往嘴里送。 等嚼完咽下时，她才压低声音，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没什么大事……” 话出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这是活脱脱一句废话，刘天春前面就已说过，自己现在又重复，多少显得有些心虚了。 小馄饨皮似是卡了一小截在喉间，她用力咽了咽，这才又说：“一会儿午饭我不和你们吃了，我跟她吃。” 刘天春脸色变化不大，“就这吗？” 或许，她所想的比凌暮色所说的要猛烈许多，于是在听完凌暮色的话后，才只露出这样平淡的表情。 凌暮色瞄她一眼，无奈回应：“嗯……” “她约的你？”刘天春又问。 “嗯。”凌暮色垂下眼帘，又去舀碗里最后一只小馄饨。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刘天春忽然严肃起来，问她，“暮色，其实你们已经分手了，可以拒绝的不是吗？” 她并不担心凌暮色之所以不拒绝对方是所谓的“不好意思”，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凌暮色那些丢失的记忆。 “我也不知道……我也知道可以拒绝，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想的是不要，说出去的却是要……” 小勺里的小馄饨才刚被舀起，又落回汤碗里，凌暮色盯着在碗中轻轻飘荡的它，声音更低，像是在自言自语，“真的……还挺奇怪的……” 她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什么，在这张双人餐桌上刘天春大致也听清楚了，她知道凌暮色虽然嘴上说着“奇怪”，心里一定也有她自己的猜测。 那还能是什么，是骨子里对温如绯的情感，是哪怕分手与失忆也仍存在着的那份感情。 不同的是，若凌暮色没有失忆，或许她还有可能做到违背自己的心意去拒绝温如绯。 “也不用发愁，到时候你就当做是在和我吃饭吧，你别忘了自己是个演员，有什么不能演的？” 凌暮色低低“嗯”了声，也认可刘天春的说法，当然可以去演，哪怕是在生活里去演，但她内心深处，其实已在抗拒着这个“演”字。 现如今在温如绯面前，她根本不想去演。 但不演也不行，倘若不演，她在温如绯面前可能纯粹就是一张白纸，一张无知又“无辜”的白纸。 那就尽量与温如绯少说话吧，反正她们之间能聊得下来的话题应该也不多。 正如昨晚她们一起看电影时那样，彼此都专注于观影，一会儿则是专注于吃饭，少说，或是不说，如果温如绯硬要主动挑起话题，那就含糊地应付过去，也不必担心什么。
第36章 凌暮色险些忘了，除一同吃饭外，她与温如绯还有一部分时间也同样会存在交集。 而这一部分，纯粹便是被动了。 节目组的车送她们去了机场，两个人仍坐在与此前相同的位置上，仿佛这两个座位已成为她们彼此的专属。 凌暮色本想往旁边一个空位挪过去，考虑到车上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在，只得打消这个念头，继续坐在温如绯旁边。 她戴了耳机，这一路先是刷了片刻手机，又取出剧本看了会儿，看到头晕时便也就不再强求，放回剧本，闭目养神。 总而言之，她尽量不给温如绯任何插话进来的机会。 正好她也有些疲倦，也趁这个机会补充体力。 她想过自己多半会慢慢睡着，却料不到自己睡着的速度比自己所想要快了不少，闭眼不过短短几次呼吸，她已昏昏沉沉睡去。 等到醒来时，她竟又……竟又倚靠在温如绯肩膀。 相比上一次，这一次的她反应明显可见平淡不少，迅速坐正，后背靠向自己的椅背，脸色平静，丝毫不见慌张。 可她内心烦躁，深感在这车上就仿佛有魔咒一般，怎么睡觉时总爱往自己右侧那个人肩膀上倒。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选择与温如绯置换座位，由她来靠窗坐，哪怕脑袋向□□斜撞在玻璃窗上出了糗，也比无意识靠在温如绯肩膀睡着强了不少。 她沉默着，又默默取出手机，不知该刷什么，指尖索性在屏幕上胡乱滑动，点开什么软件便是什么软件。 点了几次后她有些厌倦，主动与坐在后排的几位导演搭起了话。 在社交这方面，她虽不比卢云擅长，却也算得心应手，何况节目组几位导演与她并不陌生，此前便有接触过，她随便说起一个话题，那几个比她年长不了几岁的导演顿时也来了兴致。 关于身材管理，关于兴趣爱好，关于童年趣事，这几类话题凌暮色统统都能与她们聊得起来。 她自己亦聊得起劲，却不明白为什么，其中一位编导竟来了句——凌老师，能和我们分享分享你和温老师之间发生过的小趣事吗？ 仅是一句，便打了凌暮色一个措手不及。 她猛地顿了顿，没有想到这玩着玩着还能给自己玩进去，想要胡编几段或许从未发生过的小片段应付她们，又不想温如绯拿异样的眼神看向自己。 她也想过顺势把话题引到温如绯身上，让温如绯来给大家讲两个她们之间发生过的小趣事，又觉得这样会显得太过刻意。 “我来给大家讲吧。” 正在凌暮色心中万分纠结时，久未说话的温如绯主动接过这个对于凌暮色而言就是一块烫手山芋的话题。 她与凌暮色对视一眼，与后排几位继续说下去，“有几个我认为有趣的小故事，可能暮色自己也不记得了。” 听到这句话时，凌暮色心蓦地一紧，总以为温如绯这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由屏住呼吸，等她继续说了下去。 但她知道，即便已经识破，温如绯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戳穿这一事实，她没必要自己害自己。 “我们之间发生过的趣事确实太多了。” 凌暮色悬起的心安然落地，她转回头，重新靠向椅背，整个人已放松不少。 就让温如绯去讲述吧，自己只需认真听着，默默将那些事记下，余下要去完成的事，最多也就剩下时不时地附和温如绯了。 - 正如凌暮色设想过的那样，前半程里，她与温如绯吃饭时几乎不存在任何交流，只顾自己低头吃饭，不去管对面的人在做什么，哪怕对方正注视着她，也丝毫不去在意。 就好像，她正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凑巧与她拼桌的陌生人。 行李由刘天春她们去看着，而她与温如绯二人就在机场附近找了家面馆，想着先随便吃点，等飞行途中再吃点飞机餐。 她们之间的氛围已冷清半晌，直至温如绯忽然开了口：“慢慢吃，不着急，时间够用。” 凌暮色自认吃得不快不慢，根本不存在狼吞虎咽这种事，也不知温如绯说这话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又或者只纯粹是没话找话。 她只是停了一秒手上动作，头也未抬地闷声嗯一句，继续吃她的辣肉面。 她隐隐有种预感，温如绯又要开始了。 至于自己要如何“应付”，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车上的时候……” 来了。 脑中警铃大作，凌暮色表面不做任何反应，心里暗自盘算着温如绯要说什么。 ——多半还是她把自己玩进去的那件事。 “她们让你讲我们之间的小故事，你迟迟不肯说，是不想特意去回忆起我们的过去？” 问话时，温如绯也在悄悄观察着凌暮色的反应，可惜凌暮色一直低着头，从她的头发、双肩，以及手部动作其实观察不出什么来，不知是否故意不让自己看清她的脸，看清她的神情。 时隔一个月再见到凌暮色，她深有所感，很多个时刻，凌暮色都让她猜不透。 首先可以看出的是，她的演技似乎变差了。 明明最初来找自己说要一起演完这场戏的是她，而她们两个人也足以将这场“戏”演得极其逼真，不让任何人发现破绽，可以完全确信她们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可这一期的录制下来，温如绯发现凌暮色一直在失误。 当然那些失误非常小，很难会被观众发觉，她却无法忽视那些“失误”。 凌暮色，你到底在想什么，一边疏离一边靠近，一边甜蜜一边冷漠，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了…… 温如绯盯着凌暮色低垂的头，越是深入去想，心中那种不适感也越发强烈。 与此同时，她眼神也变化不断，困惑、无奈以及痛苦交织着。 凌暮色抬头的一刹那，两个人的目光也恰好撞在了一起。 她本欲坦然回答温如绯的问题，却猝不及防被对方这抹眼神所震慑，脑中的内容霎时被抽离光，仅剩一片空白。 温如绯眸中的内容太过复杂，无意之间也刺痛了她的心。 想起来啊凌暮色，快想起来啊……她在内心世界朝着自己大喊大叫，表面又成了判若两人，冷静地开口，回答了温如绯的问题，“没有迟迟不肯说，温老师，你可能搞错了，我当时就是在回忆。” 尽管，这全都是假话。 温如绯目光灼热，借凌暮色未再低下头去的机会，仔细审视与解读着她眼睛里的内容。 但很可惜，除了平静，她什么也读不出。 暮小懒到底还是一名出色的演员，大多时候她依旧很稳。 温如绯这样想着，自顾自轻点下巴，薄唇一张一翕，大抵想要与凌暮色再说些什么，出口却只一句，“吃吧。” 那种怅然若失的语气，又如扎进凌暮色血肉里的一根刺，仅是一瞬的刺痛，连一滴血也流不出来，后劲却持久。 她有些恍惚，一声“如绯，你别这样”险些脱口而出，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那就继续低头吃面吧，别再去想了。 她对自己说着，垂头的动作却迟缓，不过好歹，她也终于看不见温如绯眼里的落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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