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天在天外天,虽然说是神魔之祖,可天外天与天庭距离更近,关系自然也比同魔域亲近。始天的偏心眼恐怕会引起魔的嫉妒。姬眠鱼下魔域,也是认真思量过的。到了魔域后,她也没什么杀戮之心,将霁天一行人打包扔到荒地——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看来是太闲了。与其等着天庭让出玄天,倒不如自己想方设法更改魔域风貌呢。 “求人不如求己,是吧?”回忆旧事,姬眠鱼转头看闲问之,很是唏嘘。 “您要知道,并非谁都有您这样开天辟地之能的。”闲问之道。 “那你们想过尝试吗?”姬眠鱼反问。 闲问之顿时无言,她们只坚持魔族惯来的主张,哪会想其余事情? 姬眠鱼语重心长:“魔还是得思考,不然跟尸体有什么区别?” 闲问之没忍住呛声:“这是您的经验之谈吗?” 姬眠鱼摇摇扇子,厚脸皮说:“是啊。” 映云裳拉着脸,气鼓鼓地瞪着闲问之:“您不要这样说姐姐。” 闲问之低头和映云裳对视,神色微妙。 姬眠鱼一扬眉:“她在跟我开玩笑呢。”她一直跟闲问之这样对话,没什么不好。 可映云裳还是不太高兴。 姬眠鱼抬起头,入眼的是蓊蓊郁郁的树林。她介绍道:“这边是荒涯,过去是一片恶地。魔域之中浊气下沉,有时候气机冲荡,会形成危险的浊潮。如今种下数不清的魔树,它们吸收浊气成长,衡定灵机,魔域已经许多年不曾遭遇浊潮之害了。从这点来说,霁天她们是功高盖世。” “待会儿见到她,你们可以夸她几句,但是别喊她魔主哦,前毕竟是前。” 闲问之无语地扫了姬眠鱼一眼,袖中飘出数枚符箓,落在这群少年魔物的身上。虽然驻守在这边的士兵回报,说霁天没有异样,可难保见了姬眠鱼后不会生气。 一行人观光似的往前走,有说有笑。 未到魔树林,便见数亩方塘,莲叶田田,莲花亭亭。叶上清圆,随风而动。 “这也是拦截浊潮的?”少年好奇地询问。 姬眠鱼觑着方塘,慢吞吞说:“这啊,用来辟邪。”她神色悠然,举目欣赏魔域风光。 过去追随着霁天的魔三三两两在树荫下躲懒。 忽然间,察觉到一抹灵机波动,也不知谁说了声“那位来了”,众人顿时一骨碌起身,找了工具装模作样地挖起坑来。行动间,偷偷地朝着姬眠鱼那处望去,眼中藏着一抹渴望。万一那位一高兴,她们提前刑满释放了呢? “霁天呢?”闲问之走在前头,她看着这群昔日的同僚,就想叹气。 “主——霁天道友她身体不舒服呢。” “都躺了好几天了。” 闲问之皱眉问:“没请医者吗?”虽然罚她们种树,可也没从各个方面苛待她们啊。 “她不愿意。”搭话的人苦着脸,眉眼间笼着一抹愁绪。 闲问之转向姬眠鱼。 姬眠鱼眉头一挑:“去看看吧。”她顿了顿,又对着跟过来的“观光团”说,“你们留在这边学学。” 观光团们一脸惊恐,学什么?难道她们也要留在这里种树吗? “姐姐,我跟你去。”映云裳并不想离姬眠鱼太远,她仰头,可怜巴巴地凝视着姬眠鱼。 姬眠鱼迟疑片刻,才说了声:“好。” 映云裳跟在姬眠鱼的身后,她忽略闲问之的存在,很好奇地询问:“她不是姐姐的敌人吗?” 姬眠鱼没回答,反而笑道:“我是天下无敌的,这点你知道吗?” 映云裳乖巧地点头,不吝惜夸赞的话语。 姬眠鱼又问:“那你知道天下无敌的意思吗?” 映云裳犹豫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不是战无不胜吗?” “不是。”姬眠鱼微微一笑,“是无人是我之敌。不管霁天过去如何,她是我魔域的生灵,永远在我庇护之下。” 映云裳似懂非懂:“所以她出事了,姐姐也会伤心吗?”没等姬眠鱼回答,她又问,“那我呢?” 姬眠鱼不假思索道:“你当然也是魔域众生之一。” 一句“如果不是呢”到了唇边,又被映云裳咽了下去,她直勾勾地凝视着姬眠鱼,不再说话。 风吹着落花,贴着窗纱打旋。 一只纤细的手探出,将窗推开,拈起一朵花瓣。 她的面色苍白,近来时常感觉到一股森冷的气机在四肢百骸间游走,可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将那股幽气驱逐。若仅仅是幽气就罢了,她时常生出一种恍惚迷离之感,好似她仍旧坐拥魔宫,一声令下,魔域无人不从。久违的战意跟随着脉络间的血一起奔涌,她不由得浑身颤栗。 但那不是她曾经期许的酣畅淋漓的战意,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她的本能给了她警兆。 如果再留在这边,也许会发生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或许,她该找机会逃走,远离她昔日的部下,远离可能会被她拖入深渊的一切。 霁天静下心,再度去感知那深藏在体内的幽气,可不知为何,那股森冷消失了。霁天眉头紧蹙,她不确定是她的感知力被影响了,还是那股气机真的消失不见。不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里。风吹走掌中的落花。霁天指尖出现一张漆黑的面具,这是她唯一从魔宫中带出的东西。这张面具能遁形匿迹,只要不运气坏到碰到四位上神,魔域之中的魔众发现不了她。 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霁天将面具戴在脸上。 她流连的视线在屋中器具上转了一圈,最后怀着一股眷恋,义无反顾地踏上离开的路。 可她的运气就是那么坏。 刚迈过门槛,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姬眠鱼、闲问之。 霁天眼前一黑,一时间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片刻后,她才怀着沉重的心绪,向始天的另外三位上神祈祷,希望姬眠鱼看不见她。她慢腾腾的抬腿,首次感觉到自己的双腿竟然这般沉重,宛如灌铅。 “门开着。”闲问之说。 姬眠鱼唇角噙着笑,她似笑非笑地朝着弓着身悄悄从身侧移过的霁天瞥了一眼,将扇子一合,压在霁天的肩膀上,慢条斯理地问:“道友,准备去哪里?” “嗯?”闲问之神情微凛,笑容淡了些。 霁天叹气,在姬眠鱼动手前取下形同虚设的面具,她朝着姬眠鱼行了一礼,不情不愿地喊了声:“见过上神。” 姬眠鱼打量着霁天,挑眉说:“这就是她们说得病入膏肓了?” 霁天:“……” 闲问之讶然地觑着霁天,片刻后才对姬眠鱼道:“人家只是说病了,您不要胡乱篡改别人的说辞。” “都一样。”姬眠鱼敷衍地应声,她点了点霁天的肩,迫使她退回到院中。院子里,兰花、牡丹……各色香葩错落有致的摆放,花团锦簇,香气袭人。“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呢。”姬眠鱼眸光在院中转了圈,又问,“有这样的法器在,怎么不趁着我沉睡的时候逃走?” 霁天叹气:“我是魔域出身,能走到哪里去?”她留在魔域,那就只是被惩罚;一旦奔逃,那就是流亡的魔了。 姬眠鱼又问:“那现在怎么要走?”她盯着霁天半晌,猛然间向后一撤,“不会是得了什么会传染的瘟疫吧?” 霁天咬牙瞪着姬眠鱼,“犯上”的心思在此刻抵达巅峰。 闲问之扶额:“您快给她看看吧。”顿了顿,又说,“不然的话,我就请姬珺派人来,前不久她还问我这边的情况呢。” “她问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没将我放在眼里?”姬眠鱼瞪着眼,神色不满。她一边说,一边走到霁天身侧,抬起手指朝着她的眉心一点。 片刻后,姬眠鱼收起懒散的姿态,流露出一抹寒峻的神色,眼中闪着冷光。
第56章 闲问之看不习惯姬眠鱼正经起来的模样。 她的思路已经被带歪, 此刻心脏抽动着,酿出一股寒透肺腑的颤栗来。“难道、难道真的是什么瘟疫?”闲问之她费劲地说出这句话,声音一落, 霁天的神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 被姬眠鱼、闲问之忽略的映云裳面上没有异色, 一双血红色的双瞳盯了霁天片刻,便又挪开。 “哦,那不至于。”片刻的沉默被拉得百年那般长久,姬眠鱼收回手, 对着松了口气的闲问之说, “跟幽冥天的气机很像。可这里是魔域, 又不与幽冥天地界交接。你说, 你是不是偷偷溜出去了?” 闲问之才因为“不至于”三个字放下悬着的心,紧接着又被后面半句话将心吊起。这两件事情,都很严重好吗! 霁天知道幽冥天和劫气, 她曾经就是那种对一切不屑一顾、认为是杞人忧天的人。“我没离开。”她白着脸替自己辩驳,“不信你们可以看管事那边的记录!” 闲问之很慎重:“近段时间有什么感触,你一一说来。”她一面跟霁天说话,一边分神联系天庭的仙神。法符上光芒亮起, 一股灵机宛如水波纹般荡漾, 慢慢地幻化出一面灵镜,倒映出一道面容模糊的身影。 姬眠鱼拖了条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对接的姬珺?” 闲问之:“总不能直接联系莲华神宫吧?” 姬眠鱼摸出一盘瓜子:“为什么不能呢?”她朝着映云裳打了声招呼, 将瓜子往前推了推。闲问之、姬珺在那处理正事,她则在这边跟映云裳说闲话。这些瓜子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炒的,一粒粒十分饱满。见映云裳只剥不吃, 姬眠鱼好奇道:“你似乎从来不吃东西, 这点上跟那些守着清规戒律的辟谷仙神更像, 没有我们魔域的风采。” 映云裳心微沉,她低头看着瓜子,为了打消姬眠鱼的疑惑,缓缓地拿起一粒扔进嘴里。她吃不出味道,进食加剧了她神魂中撕裂般的痛苦,可她还是朝着姬眠鱼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唉,我只是开个玩笑!”姬眠鱼没有漏看映云裳眉眼间一闪而过的痛色,那些个在天庭被她请客的仙神也这样。她将瓜子收了回来,认真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学仙神清规戒律也无妨,在魔域中,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自己的心绪即可。不用为了讨好别人做你不喜欢的事情。”虽然映云裳跟外界魔众有接触了,可到底非本心。姬眠鱼不想为难她,趁着这事情,一口气说出了。 映云裳咬了咬下唇,神色黯然:“可我想姐姐开心些。”她抬头,楚楚可怜地望着姬眠鱼,“我会听话的,姐姐不要厌烦我。” 姬眠鱼唔了一声,直白地说:“你违逆我,我不会不开心;你逢迎我,我也不会因此产生喜悦。” 映云裳脱口道:“那谁能挑动姐姐的情绪?那位上神吗?” 姬眠鱼还没回答,闲问之就走来收起瓜子碟,对着姬眠鱼道:“幽冥天果然心怀不轨,试图先挑起我魔域的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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