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瑶很给面子地换着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喝了一口,手机就震动起来。 她施施然过去接起来,那边李佳音的声音就风风火火传过来:“瑶瑶姐,我准备今晚冲一下。” 电话挂了,娄夏给杜若瑶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杜老师,神算子!” 杜若瑶抿一口咖啡:“我自己的妹妹,我当然了解。” 娄夏接的挺顺:“当杜老师的妹妹真好。” 杜若瑶放下杯子看向她,娄夏大大方方迎上她的视线,笑得挺自然。 杜若瑶突然就很想喝点。 娄夏今天中饭下厨做了俩清淡的菜,晚上突然想吃干锅牛蛙。杜若瑶不吃辣,她就和她商量着点了个不辣的口味,杜若瑶就是在这时插进来说的: “牛蛙啊,那要不要喝点?” 娄夏拉开冰箱给她展示库存:“你要喝什么?” 杜若瑶扫过琳琅满目的雪碧可乐美年达果汁椰浆苏打水,薄唇轻启:“白兰地。” 娄夏:“?” 这才从病床上下来几天啊,三天都没到吧就开始馋洋酒? 杜若瑶斟酌着看她的脸色:“太烈的话,朗姆也行。” 嘿,看这架势,是还要人陪喝啊?这是烈不烈的问题吗? 娄夏干脆地摇头:“别问我,你要喝自己喝。”你自己也不该喝! 杜若瑶缩回沙发,抱起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在订酒:“哦……好。” 娄夏:“……”你怎么还一脸受伤失望的表情啊? 牛蛙和洋酒到的时间差不多,娄夏接过那一袋酒的时候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但饭还是得一起吃,不吃点就喝,恐怕对胃伤害更大些。 于是她压了压心中躁郁,冲她问:“来吃饭吗。” 这顿饭,牛蛙娄夏是吃了不少,但酒她是真的一口没喝,就拿着可乐和杜若瑶碰碰杯,为她营造一种觥筹交错的陪伴感。 杜若瑶酒量其实还可以,纯饮半玻璃杯白兰地后就只是话多了一点点,两人说到相亲,说到那家餐厅,她自然而然就过渡到问娄夏上次在西餐厅碰面时她是在干什么。 娄夏给她把奈斯帮助她和朔月打版权官司的事儿捋了一遍: “遇见你那天,我和那个白总完全是临时约的,你说巧不。” “奈斯那些人,也是那种用完了人就扔的货色,打完官司她们就全消失了,我后来和狐姐吃过一次饭,才知道一些内情,比如奈斯根本就是新创立的,压根不是什么我面试过的,那个白总一开始就是靠这个和我攀关系,说看过我简历所以了解我,但其实压根就是找人买的信息。所以,那时候和她吃饭,我其实是抱着兴师问罪的目的来着……” “但那小白总简直就是人精,一通操作下来,我竟又觉得是好事了,起码她们垄断了我的简历,再也不会被下一个什么乱七八糟总利用了,你说她们是不是也算良心发现?……你干嘛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杜若瑶喝了口酒:“商人的眼里哪有良心。” 娄夏:“那……” 杜若瑶:“她们垄断你的个人信息,恐怕垄断的不止那一份简历,应该还有所有的你与幺九老师的纽带。” 娄夏:“为什么?” 杜若瑶晃着酒杯:“为了防止朔月找到你。” “……”娄夏突然感觉一切都顺利成章起来,白知谨与黎助理她们的确不像会做多余事情的人,在她们吃上一顿饭之前,她也从未向她们明确地,对于“支持或反对AI绘图”表过态,如果朔月也通过相同的渠道线下找到她,她们应该很难预料娄夏会不会倒戈。 像是运转的机器总算安上了关键的螺母,整件事中的因果顿时丝滑运作起来,但是 ——“……你怎么知道?” 案件复杂,杜若瑶只是第一次听她说,又怎么会如此之快就得出如此明晰的结论? 杜若瑶目光闪了闪:“旁观者清……”督到娄夏怀疑的目光,她叹了口气,继续补充道,“而且我听小音讲过一遍整件事,当时其实就有点疑惑的,也思考过许多。” 许多。那是多少呢? 娄夏:“那你当时认出来白总这个人了吗?” 杜若瑶抬了抬眉毛,没说话,待娄夏先把齐逸和白洁的线索给交了,她才施施然开口:“嗯,认出来了。” 说到这儿,娄夏觉得有点尴尬,杜若瑶闷头喝酒,娄夏在找话题上也开始摆烂:“那你觉得白知谨这个人——怎么样?” 杜若瑶睨她一眼:“什么怎么样,你想追她?” 娄夏有点无语:“倒是没想过……”我追她个屁我追! 杜若瑶点头:“我想也是,都有孩子的人了。” “是啊都有孩子……”娄夏猛地瞪大眼,“有孩子?!” 杜若瑶:“嗯,孩子都上大学了,高中还是我班上的。” 娄夏:“啊?!你说那个白洁——是她亲女儿啊?” 杜若瑶的眼神像冰刀飞过来:“你很不乐意?” 娄夏顿时如坐针毡,心慌万分,拼命想着该怎么找补,但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慌的? 家人之间,需要介意这些么? 拎不清的,应该是借着酒意一次次越界的面前这位才对,不是吗。 “我有什么乐不乐意的?”心跳恢复了寻常的节奏,娄夏轻轻笑笑,“我觉得白总长得很漂亮呀,恰好在我喜欢的区域内。” 杜若瑶咬住了下唇。 “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她的眉眼其实和你有点像,”娄夏的手指在空中描绘出一个上挑的弧度,“前半部分温和,但眼尾都是向上走的。” 确实。杜若瑶缓慢地点头,然后保持低头的姿势看着杯底最后一口白兰地。 “那杜老师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女儿跟她姓?”娄夏又塞了一块配菜年糕进嘴里,说话黏黏乎乎,“是不是……现在单身呢?” 杜若瑶不可置信地抬头。 娄夏这是,在向她打听另一个女人吗? 158 ☪ 掩耳盗铃 ◎杜老师,您这是……cosplay小龙女呢?◎ 这个晚上娄夏格外清醒,也许是下午为了避免浪费,四五点还硬生生灌了两杯咖啡下去的原因。 但她还是乖巧地配合杜若瑶的时间睡觉,因为她今晚喝了酒,明明有些醉了,时间尚早,眼皮已经支撑不住开始打架,却还要坚持和娄夏一起上床。 本来就带着伤,喝完酒娄夏不放心她自己在浴室,于是她搀着她坐到卧室床边,而后去打热水,打算帮她擦擦手脚,洗澡的事就留到明早。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却见床上空空如也,娄夏端着盆到处找人,没几秒就在床尾的琴凳上找到了她,端正地坐着,哪里像喝醉的样子。布了薄薄灰尘的盖布已经被杜若瑶掀开,那是一架电钢,娄夏高中毕业那年买的。 “好久没弹了,”杜若瑶转脸过来看她,修长的手抚上琴键,“想听吗?” 娄夏看一眼时间,九点。 今天周末,这间房子又挺隔音,她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扰民。 杜若瑶轻车熟路地按开电钢,动作过分丝滑,明明是这间房子第一次住人,却让娄夏觉得,她好像在这住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不是娄夏第一次这么觉得,今天下午娄夏做了四杯咖啡,拉出花的那杯给杜若瑶,另外两杯进了娄夏的肚子,而那第三杯,没等她喝就被杜若瑶抢了过去,放到冷冻室自带的制冰盒里冻成咖啡冰。 “哇哦,好聪明。”娄夏跟在她后面,在此之前,她都没注意自己冰箱里还有这个部件。 杜若瑶的钢琴弹得炉火纯青,看似只一手随便按了几个音,空灵的前奏已经有了雏形。 “听过吗?这首歌。”她停下来问。 好像是听过的,很熟悉,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娄夏犹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什么家喻户晓的经典老歌,她缺德地想,杜若瑶还蛮像那种会听老掉牙歌的人。 杜若瑶笑笑:“那太好了,跑调你也听不出。” 啊,她要唱歌吗。 娄夏抠紧了洗脸盆的边缘。 前奏又开始回荡耳边,来回两遍后,杜若瑶开了口。 Not a single day goes by, show me what is through my mind. 度日如年的日子里,我已经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 I know it’s over but I can’t deny. 我明白,是我亲手斩断了一些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 I’m still missing you. 我依然在想念你。 弹得很完美,嗓音也一如既往地清雅。边弹边唱的杜若瑶在发光,明明是穿着睡裙棉、趿拉拖鞋、头上包着一圈纱布坐在电钢前,娄夏却觉得和巴黎大剧院的演奏也没差了。 I try to stay occupied. 我把生活塞得满满当当,因为一停下来,就会想到你。 I try to put it all aside. 我想把一切抛之脑后,我告诉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I try and try and try and try. 我试了一遍又一遍。 Still it’s no use. 可无济于事。 杜若瑶唱得很慢,字字句句,是在唱歌,也是在诉说。 娄夏突然很希望自己不懂英文,这样就可以装傻充愣,高兴地为她鼓掌说真好听啊。可惜她不仅懂,还是面前这位亲自教会的。 Are you finally over me? You can tell me the truth. 你真的对我释怀了吗。 Or do you still love me the way that I still love you? 还是说,我们还有机会呢? 最后一个问句,她看着她唱,带着试探的神情,自下而上的目光软绵绵的,左眼的淤青晕出一点儿破碎感。 娄夏突然明白过来,原来时隔这么久再次有幸听见她弹奏、唱歌,竟是她在讨好自己,为了向自己所求一个答案,她借了一长串的歌词总算将问题问出口—— Do you still love me? 还爱她吗。 爱,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心皱成一团,安静,直到脸盆里升腾起最后一丝热气。 直到面前的人眼眶发红,娄夏才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挂上了轻松的笑容:“Love you, love you.Love you forever~” 说好了要做家人的,虽然她很不喜欢杜若瑶那套“远远地爱你”的找补,但面对来自她的索求,她从来不知道如何拒绝。 “弹得真好,真的,我小时候练得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一直没生疏?”娄夏找回了点交涉的能力,眯着眼睛打哈哈,“瞧我停得入迷,手一直举着,都酸了……唔,看起来这水也有些凉了,我给你换一盆去哈。” 娄夏端着新一盆热水回来的时候,杜若瑶已经乖乖地躺下了,靠着床沿躺着,呼吸均匀,手和脚都耷拉在下面。娄夏轻手轻脚地给她擦拭露在外面的皮肤,而后把她塞进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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