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手背绷紧,青绿血管清晰可见。 抢过她手机的男人回答道:“白小姐放心,我们并没有想伤害你,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奉命? 白念昭这才想起抓她上车的时候,他们所说的话。 她试探地问:“……是白夫人吗?” 男人否定:“不是。” 白念昭恍悟,“那就是尤夫人了。” 这次,男人没有回答,以沉默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白念昭侧眼,透过车窗往外看去。 她只去过尤家一次,但她的记性还不错,大概能认得路。 这个方向,确实是往尤家而去的路线。 尽管猜到了主使者是谁,白念昭依旧没能感到丝毫轻松,反而更觉得心慌意乱。 她和那位尤夫人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她能肯定,尤夫人对她的身份非常不满意。 指节上的银戒映射着炫目的光。 这些和尤听住在梦语江南的日子,美好得像个倾心编织的梦境。 而现在,梦,似乎该醒了。 …… …… 半小时后。 尤家。 宋知秋看着被带进来的白念昭,挑剔地皱起眉头。 “虽然我觉得你配不上小风,”她抬着下巴,语气里尽是不屑,“但是事已至此,你既然和我们小风有了婚约,以后就要好好照顾他。” 宋知秋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刻抬着一碗汤药朝着白念昭走去。 “这是小风要喝的中药,”宋知秋说,“你端去给他。” 药应该是刚煮好,汤碗边缘滚烫,深褐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药材味道。 飘渺的烟雾将眼前的视线勾勒得模糊起来,白念昭看不清宋知秋的脸,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也看不清自己的未来。 分明指尖传来灼烫的触感,她的心,却像浸在了冰凉的湖底。 背包里的教材还是新的,被人用墨笔小心地勾下每个重要的知识点。 但这里不是窗明几净的教室,不需要出现什么不合时宜的课本。 宋知秋,尤傲风,这里的每个人,都只需要一个听话懂事的—— 未婚妻。 黄粱一梦。 这本该是她一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是她在白家的时候做惯的样子。 可此时此刻,白念昭端着药碗,脚下却始终没迈出去一步。 指尖是红的,眼眶亦是红的。 她清楚知道,一旦她选择妥协,曾幻想的未来都会变成镜花水月。 宋知秋拧起眉头:“你还在磨蹭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白念昭身上,鄙夷又轻蔑,仿佛觉得她这样的行为是不识好歹。 白念昭动了动唇,轻声说:“太烫了。” 但没人在乎。 这本就是宋知秋故意为她设的下马威。 会关心她嘱咐她擦药的那个人,不在这里。 细密的长睫颤了颤,白念昭忽然抬起眸,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扬高声音再次重复:“太烫了。” 姐姐告诉过她,哭没有用,越是软弱,别人就便越想欺负她。 不喜欢的人就说不喜欢,不想做的事,就不去做。 她不喜欢尤少爷。 也不想做尤傲风的未婚妻。 汤碗被白念昭放在桌上,汤匙和碗璧撞出“当啷”的清响。 这声音让宋知秋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转身欲走的白念昭。 她气极反笑:“装什么清高给谁看?你以为我尤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门口被几个保镖拦得严严实实,白念昭捏紧背包的带子,倔强地站直了腰。 “夫人,”她转过身,声音微颤着,“当初和尤少爷订下婚约的人并不是我,你没有理由困住我。” 宋知秋当然知道。 可白家人摆了他们一道,这私生女还想走,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宋知秋眼珠一转,忽然笑了:“你确定要走?” 她气定神闲地开口:“只要你走出这扇门一步,我的人会直接把你送回白家。” 白念昭脸色一白。 被送回白家意味着什么,她心知肚明。 以白家人唯利是图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压榨她身上最后的价值—— 像商品一般,被随便送给别人。 宋知秋又问:“所以,你确定要走吗?” 正在这时,尤傲风也从房间里推着轮椅出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皱紧眉问:“怎么还没把我的药送进来?” 目光落在白念昭身上,颇不耐烦地再次开口:“我的衣服脏了,你进来给我换。” 居高临下的姿态,甚至带着几分施舍一般。 仿佛白念昭被他选中,是一件无上光荣的事。 看见白念昭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宋知秋得意地轻笑:“听见没有,还不把药端进去?” 白念昭脸色苍白,五指捏紧,又缓缓松开。 无论她往哪个方向看去,都只能看见一片绝望。 这些雕梁画栋的豪宅,成了坚不可摧的囚牢,任她在其中撞得头破血流,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忽的。 “喝个药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抢我的人吗?” 女人疏冷又淡漠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高跟鞋声。 白念昭猛地抬头。 艳丽的红裙穿过门口的保镖,裙摆扬起招摇的弧度。 有人身披日光,为她而来。
第17章 婚约 光影被溢出的眼泪分割成模糊不清的碎片,白念昭只能隐约辨认出面前人熟悉的身形。 离得近了,一切都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泛着小苍兰气息的甜香,先一步钻进鼻尖。 女人眉眼冷淡,偏偏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微微下弯。 长睫倾覆于眼睑上,墨色瞳仁显得格外温柔起来。 一只手落在白念昭的发顶,力道很轻地摩挲了下。 “别哭。” 尤听说:“我来了。” 世界跟着明亮起来,像是忽然得到糖果的孩子,在此之前,白念昭觉得都能忍住的委屈骤然间涌出。 她喉间溢出几声哽咽,含糊不清地喊:“姐姐……” 尤听轻轻地叹息一声。 小白兔湿润着眼,仰头看着她,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如同在看黑暗中唯一能握住的光。 这样的眼神,总叫人忍不住心头一软。 “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尤听声音放低了几分,探出手指替白念昭拭去眼角的泪水。 泪滴沾在指尖,微烫。 尤听抬了下眉骨,说:“来看姐姐帮你出气。” 她转而拉着白念昭的手,朝着宋知秋走过去。 宋知秋脸上挤出个虚假的笑,“小听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姓尤,这里是尤家,”尤听看她一眼,“我回不回来还要跟你报备吗?” 宋知秋一僵,皱起眉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是我不好,说错了话,让小听不高兴了。” “行了,”尤听颇为不耐,“你男人又不在,在我面前就别用这一套了。” 旁边的尤傲风见状,立刻推着轮椅往前了些,敌视地盯着尤听,“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怎么跟母亲说话的!” “大毛,除了腿伤你是不是应该去检查一下脑袋,”尤听轻笑,声音冷漠,“那是你母亲,不是我的。” “我来也不是跟你们废话的,只问你们一句——” 她目光掠过一丝寒意,看了眼宋知秋,又看向尤傲风,缓缓开口: “你们怎么欺负了我的人?” 满堂寂静。 见状不妙的佣人们早就很懂眼色地退下,大厅里只剩下几人对峙。 不知道怎么的,自从尤听回国以后,宋知秋觉得这丫头变得越来越难对付了。 有时候和她目光对上,都有种背后发冷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不想将事情闹大,讪笑着打圆场:“小听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让人将白小姐接回来住而已。” “白小姐和小风已经订了婚,于情于理都该在尤家,和小风好好培养感情才是。” 她声音柔婉,说得殷切,却挡不住一股子算计之意。 尤听视线垂下,看着桌上犹在冒着热气的药碗,似笑非笑地问:“怎么,端茶倒水也算培养感情吗?” 这次回答她的是尤傲风。 “她既然是我未婚妻,照顾我是理所当然的事!” 尤傲风瞥向白念昭,夹杂着几分不屑地轻哼一声:“我肯承认她的身份,愿意让她照顾我,已经是她的福分了。” 尤听简直要被逗笑了。 她松开白念昭的手,独自上前,走到了茶几边,俯身拿起药碗。 白念昭慌忙提醒:“姐姐,小心烫!” 尤听侧眸,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然后转过头,望着尤傲风,慢慢将唇角轻扬。 那双冷淡的墨瞳中,似有很浅的淡蓝色闪动,显得神秘又诡异。 尤傲风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手放在轮椅扶手上,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尤听手上一个用力,药碗中的汤药尽数朝着尤傲风的方向泼了过去。 他们之间相差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好让尤傲风来不及反应。 汤汁大半部分都准确无误地洒在了尤傲风身上。 他只穿了一身轻薄的睡衣,灼烫的温度瞬间传遍泼湿的地方。 尤傲风被烫得脸色扭曲,宋知秋尖叫着冲过去查看,嘴里高声喊着:“来人!来人啊!快拿烫伤膏来!” 掀开衣服,就能看见烫红一片的肌肤。 宋知秋转过头,头一次撕开伪善的面具,恶狠狠地盯着尤听:“你有什么不满的冲着我来就是,小风都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这么恶毒地对他!” “恶毒?”尤听歪了歪头,似是不解。 “我只是看他这么着急喝药,便想亲自给他端过去。” “只不过,哎呀,”尤听故作可惜,“一不小心手滑了而已。” 这般没有诚意的话,当然是气得宋知秋和尤傲风两眼冒火。 尤听微微勾唇,又慢声说:“原来你们也知道烫啊。” “还有,你们好像对我当初的话没太明白。” 尤听的表情冷下来,一字一顿地开口:“我说过,白念昭是我带回来的。你们不要她,我要她。” 她对白念昭找了招手。 白念昭咬了咬唇,抱着背包跑过来。 尤听低眉,伸出手将白念昭指腹上的银戒轻而易举地摘了下来。 然后像扔垃圾一般,随手丢在一旁。 “婚约?” 尤听微微一笑:“现在没有了。” 宋知秋气得够呛,却又担忧着尤傲风的烫伤,指着尤听“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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