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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城的笑意在这一声踟躇温润的嗓音中忽的一滞，显出几分不自然。 静默了片刻，她长长叹了一息“是我的意思。” 柔婉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无可奈何。 似是要与往事做个了断，她平淡道：“初时师尊来说，我尚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便随口说出大比魁首之事，却不曾想这一句魁首让你等了百年之久，后来我身中火毒，便确定了执着医道之心，再无别的想法。” 顾一城始终低垂着眉眼，不曾去看身边白衣贵公子脸上的表情。 仙洲赠她医道仙子的美名，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无情的。 “往事已矣，封师兄也该破镜了。” 她抬起了眼，看向这位百年间不敢面对的贵公子，最后这一句她百年前便该说出来了。 封敢越定定的看着她投望过来的眼神，那是一种解脱的眼神。 这一刻他才惊然明白，不止她将他困在元婴百年，而他也困扰了她百年。 仿佛早有预料，亦或是终于找到了答案。 白衣贵公子没有再继续追问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只是笑了笑。 于是顾一城看到他在这和煦的笑意之后闭上了眼。 那一刻二人周围静谧的空间开始充斥着浓郁的灵气。 一切要说的要想的只能暂时搁置，顾一城架起凤身琴，果断的守在他周围为他护法。 “天衍宗的少宗主要破镜了！” “大比期间破镜，还是破镜出窍，这可是难得一见啊！” 顿时围观人群关注的目光由无殊的擂台转向封敢越。 “百年元婴，一朝出窍，这是顿悟了？” 长光道人也关注到了这特殊的情况，灰白的眉峰一蹙，一脸的不高兴：“这封家的小子真会给道人我出难题，来的时候是元婴，打到一半了出窍了？让道人我怎么算他！” 他在一旁气呼呼的问天玄子：“老不死的，你来说说，这该怎么算？” 然而天玄子照旧闭目不言，又讨了个没趣，这一下长光道人火大了“淘汰淘汰！大比哪里有出窍的修士，摆明了欺负人！” 飞扬的尘埃里缓缓走出来一人。 手中斜提着一把青峰剑，青衣上洒落着斑斑血迹。 无殊握弓平静的看着他。 柳青锋仰头，定定的注视着剑首独立的女子。 升天碑上的天才，即使只有金丹的修为，也能一击破了他的化身为剑。 道心受挫，整个人的气势便失去了凌厉。 忽然间，他发现了不对劲，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猛然睁大。 骇然道：“你身上为何有妖邪之气！” 无殊不解，哪里来的妖邪之气？ 眸光在触及自身时，霎时呆住了。 一身青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作玄色，而腕骨处，缠绕了一层黑烟似的东西。 她伸出手拂了拂，便看到黑烟散开，露出个鲜红如血的鬼字！ 同样的位置，她曾见过这地方显出一个仙意凛然的仙字，而如今再度出现，却化作了阴森骇人的鬼意。 脑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一大片妖异的红色，河水奔流，卓然独立在花海中的女子，一袭玄色衣衫，孤绝回眸，散乱的发丝中她看见一双清冷的眼！ “渲麓！” 念头刚起，她便立时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是她！” 那双眼虽然清冷，却是含着情绪的，并非渲麓那般万物不入眼的漠然。 是御魂锏！是鬼君！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便确定了，一定是因为御魂锏，而那孤绝的女子定是鬼君无疑。 御魂锏是她的灵器，一定是因为自己使用御魂锏触发了什么，所以才引出现在这诡异的一幕，腕骨上的字以及周身的黑色气息都是因为御魂锏。 想通了一切之后，她看向底下的柳青锋，凝重道：“我的武器使用起来有些特别，这并非什么妖邪之气。” 她话落之后，身上缭绕的气息便缓缓消散，腕骨上的字也没了痕迹。 无殊不禁松了口气，若这一身气息不散，被人见到了又要一一解释，实在麻烦。 高峰上的令生，缓缓收回手，平淡的看着这一幕。 一旁，蛟童金色的竖瞳里满是困惑：“她怎么会用鬼域的凝气之法，若非你及时出手将她这股气息掩藏，这群除魔卫道的修士怕是不会让她这么安宁下去了。” 令生缓缓摇了摇头，平淡道：“那夜她在江畔便用了这功法，应当与她手中所持的灵器有关，能聚这江水里的阴灵之气，想必是鬼域之物。” 仿佛极怕麻烦，蛟童嫌弃的撇了撇嘴“上次便是我出手阻止了她闹出大动静，这次竟还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使用，她是真不怕啊还是蠢啊！” 令生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似无奈道：“她或许并不知道。” 大殿处的天玄子，复杂的看着擂台上的无殊，一身衣衫已然褪去玄色换成了她本来的青色，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未及细细思虑，那怪异的气息便消失了。 指尖透出一抹莹蓝的灵气，他一弹指，那道灵气便飞往天岳。 一旁长光道人见状，好奇道：“给谁送信呢？” 天玄子心中困惑未解，没心思搭理他，送出符信之后，便闭上了眼睛。 长光道人自讨个没趣，身体一歪，双手抱胸斜倚在椅子上，大有一幅你不理我，我也不想你理的架势。 一缕擂台消散的灵气没入无殊擂台，入定不动的无殊倏然睁开眼。 对面柳青锋抬起剑，剑刃上爬着一道突兀的裂纹，剑身上的剑意似乎在这裂纹下散出去了不少。 他提剑一礼，颓然道：“无殊师妹胜了！” 无殊谦逊道：“柳师兄剑意卓绝，我也是借神兵之威侥幸惨胜。” 那面记录修士排名的光幕上，无殊的名字骤然消失，再出现时便已在第七位了。 到现在为止，能留在榜上的都是强劲的对手，打败谁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观榜上排名便可知道柳青锋的强悍，他本身已经积累了许多胜点，这一次性的全归与无殊了，两相叠加，直接将她送上了七甲。 长光道人一下坐直了身子，大笑一声：“果然如道人所想，这丫头潜力无限啊！” 天玄子掀开眼皮，朝无殊那边看了过去，人头攒动，站在擂台上的女子一身青衣，仙气飘飘的，哪里有半分妖邪的气息。 但那片刻之间的诡异确确实实出现在她身上，即使历经千年，那气息仍旧让他记忆深刻。 仙洲平静久矣，大衍星盘显示的大劫如一块巨石压在心间，半点都轻忽不得。 大比至此，仅余二十九位修士，十多日不眠不休的擂台战，众人都疲惫不已。 长光道人难得贴心的宣布，第二阶段大比试炼结束，众人可回住处休息调整一夜，明日宣布第三阶段的试炼规则。 众人心中知道，今夜之后怕是要面对更为惨烈的试炼，长光道人主持千门大比可不会对他们心慈手软。 也不知是谁出声道：“不是执法长老最护短么，他的弟子也在试炼中，怎么也不稍微的放放水，让我们好歹不要这么拼命，一连对战了十几日，我这骨头都一根不挨着一根了。” “我看你啊，还是别抱希望了，执法长老若是起了玩儿心，他那些个弟子哪个不是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再说人家无殊仙子还没叫苦，我等也不能输了气势。” 此言一出，众人也觉得有道理，当下抓紧时间返回住处休息调整才是最重要的。 “那咱们明日见！” 修士们互相道别之后便纷纷飞走。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长光道人唤了无殊一声，然后转过身走入大殿。 无殊跟了上去，长光道人在议事的长桌上展开一卷山河绘卷，看向她：“这便是明日的试炼！” 无殊怔愕，师父这是……在向自己透露试炼内容？ 这可不行！ 无奈道：“师父，我明日也是要参加试炼的，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长光道人摆摆手不在意道：“为师并非要向你透露试炼内容，而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无殊诧异“师父要徒儿做何事？” 长光道人枯瘦的手在绘卷上缓缓拂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怀念，怅然道：“此图记录了仙洲的一个瞬间，你若能找到那道时间流，便可穿透时间回到千年前大战之时，我想知道你小师叔究竟因何而死！” “小师叔？” 无殊心神猛地一震，第一次听到小师叔的名号，竟然已经是死去千年的人了。 长光道人叹息道：“你小师叔是我陵山上一任掌门，仙洲称她为墨玉剑仙。” 仙洲这位吊儿郎当的执法长老在说起自己这位师妹时，面上是不加掩饰的骄傲与怀念。 “两域大战时，仙洲大乱，你小师叔去探查那副鬼域神图的下落，却再未回来，不久后她那柄墨玉剑飞回陵山，却不入武库，那时我等还以为她尚存人世，却不料她的命牌碎了！” 掩藏千年的记忆在这一刻浮现眼前，长光道人的语气中蕴含着浓浓的惋惜。 “她彼时已到出窍大圆满，能在墨玉剑下伤到她的并无几人，更别论……” 摇了摇头，言行无忌的老顽童无法将那沉重的几个字清晰的说出来。 “她墨玉剑上有一道十分奇特的气息，并不属于我仙洲，故而我便认定了是鬼域下的手，但这千年来为师思虑甚多，总觉得此事有疑点，鬼域虽纳阴灵之气修行，但行事还算磊落，做了便会承认。” 无殊心道这对鬼域的评价已经算高了，师父如此确定，想来这一点是不会错的。 “那小师叔她究竟是因何而死！”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懊恼自己嘴快，师父刚刚都未将这个死字说出来，只是她想不通，若不是鬼域，那能是谁？ 难道那时候仙洲还藏着另一位分神期或是以上的老怪物？ 有些东西不说时便以为自己无法承受，一旦开了头，心上的痛楚似乎也就那样了，长光道人回忆道：“为师如此确信不是鬼域，也是因为那位鬼君，千年之前鬼域与仙洲秋毫无犯，都为各自修行，战事一触即发也是因为鬼域丢了一幅重要的图，名为鬼域神图，上面有些什么，无人知晓。” “在此之前我仙洲更不曾听过这名字，但鬼域言之凿凿说神图被盗入仙洲，那时候我等纷纷猜测鬼域是借口侵犯我仙洲，直到前段时日神图现身天岳镇道江，后又不翼而飞，这场千年大战之谜才终于解开，鬼域确实是为神图而来，可惜那时候只有我师妹一人相信，孤身去寻那副图。” 31.山河绘卷！ 若不曾知道真相，或许也没有这般强烈的悔恨之感，奈何是真相就总有一天会随着时间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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