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他完全可以当做从未见过那图,但是不能,那图引起的风浪何止一点。 两域休养千年元气仍未完全恢复,已经战不起了。 齐知瑜是齐道空的孙女,在天岳排行十三,由他亲自授道,是天岳众人捧在手心的弟子。 她见爷爷这两日忧心忡忡,任她如何劝慰讨他欢心都不见一丝笑意,一直追问才得知此事,她没经历过大战,对别人口中所述的大战惨烈不能感同身受。 但爷爷这么紧张的样子让她知道事情并不简单,遂劝道“要不就将此事告诉师祖,他必有决断。” 齐道空思付了一下,心想,若是出了事便真的晚了,于是匆匆去了首峰问道殿。 鬼域神图现世仙洲,那便说明当初鬼域不惜以一域之力来讨,不是无中生有,而是这图确实在仙洲。 天玄子心中有个困惑,当时整个仙洲都快与鬼域同归于尽了,这图也不曾出现。 又是谁盗了鬼域神图带入仙洲,激起两域大战呢。 寻常修士或是鬼修根本无法做到,鬼域将此图看的如此重要,必然不是谁想拿便能拿得走的。 在鬼域盗图之人定是藏匿的高人,至少修为得在出窍乃至分神期以上,才有可能做出盗图这样的事。 他心知这事不能传出一丝风声,否则仙洲必然大乱,须得找一稳妥之人去将图寻回来。 天岳长老居所自有阻止旁人误入的阵仗,来者只要发出一丝灵气,便能被法阵察觉。 虽然偷盗者尽力掩藏了,但还是余留了一丝细微的灵气。 天玄子施展法阵追溯那缕灵气的源头,指向下千宗门中的其中一宗。 于是镇道江畔悟道的渲麓收到了首峰师尊的传音。 她凝神听完之后,平淡的回应了一声。 “只是如此你便不能参加此次千门大比了,心中可有遗憾?” 天玄子的语气中听不出别的情绪,此子的心性究竟如何,他心中明了,但一丝执念和遗憾也要及早化解,以免损了她的道心。 渲麓疏冷的目光中无波无澜,百年一场的盛事也不能触动她分毫。 淡漠的回应道:“不遗憾!” “那便动身吧!” 渲麓走后,天玄子思付良久,还是一道符信传去了陵山,毕竟当初陵山修士险些死光了,平心而论,此事也不能瞒着他。 两道流光排开云层在窗外一闪而过,无殊凝眉,深夜里谁人御空如此急迫? 推开门,腾空而起,桌上的黑剑飞入她脚下,追逐那两道流光而去。 排开的云层被风一吹渐渐弥合,那两道流光的踪迹也看不见了。 无殊便不追了落在一处山道上,脚下飞剑随即收入手中。 此时月光皎洁,洒落在黑色的剑刃上,泛出肃然的冷光。 心念一动,剑身上的符印发出明亮的光华,由黑剑变化成黑弓。 弓身无弦,她虚张一下弓,便见山道一侧的镇道江里,有怪异的气流涌向黑弓,架起一支猩红的气箭来。 顿时耳边万鬼哭嚎,凶戾之气弥漫,她定睛一看,那猩红的气箭上,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着。 隐隐可见凝成箭的气流翻涌着,数只微小的恶鬼脑袋撑出箭杆,但仿佛被封印在这气流中,任这些东西如何挣扎都钻不出那怪异的气流。 无殊惊骇,这箭是由怨灵之气凝结而成,或许因为那道符印的原因,它能吸引怨灵之气。 当真是鬼域之物,连兵器上的符印都透着股阴邪之气。 一箭射入镇道江,将这阴邪之物送回去,一道猩红阵纹显出箭尖缓缓旋转,落入江水时猛然间光华一盛,炸起数十丈高的水花。 原本静静流淌的镇道江由箭矢入水的地方开始翻腾,形成一个漆黑的漩涡。 身畔草叶被气流影响,脆弱的颤抖着,发出“沙沙”地急切声。 那个漆黑的漩涡气势磅礴,仿佛要将四周一切都吸入进去,由最开始的江水中打着旋向上升腾。 周围松散的砂石被带起,凝聚的越发庞大的水卷里透出妖异的红光。 无殊怔愕不已,不过随手一箭罢了,怎么仿佛要闯祸了! 远处一层寒气自江面铺泄而来,将那呼啸的江水凝结。 这一幕,怎么如此熟悉? 一道冷光疾射而来,无殊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得一只手掌在腰后猛然给了她一掌,身形一个不稳,自山道上落下。 她心中惊奇,陵山如今汇集各宗修士,谁人在背后暗算? 但那一掌并未带有修为,似乎只是想将她推下山道。 于半空中转过身朝上面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躬身朝下看来,只看身形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黑剑飞入脚下,她悬停了身形,便要向上飞去。 底下传来一声清清冷冷的呼唤。 “无殊。” 这声音好熟悉! 她侧过头去看,便见一身月华的人赤着足,自冻结的江面上缓缓走来。 一头青丝未束,与被江风带动的衣衫在风中飘逸的摆动着,好不恣意潇洒。 这般空灵若仙的少女还能有谁。 无殊霎时想起了初入天门海时与那少女的匆匆一面。 身形下沉,落在那飘逸若仙的身影前,如故友重逢般只是轻轻一笑,“道友,又见面了。” “你可唤我令生。”令生亦是一笑,狭长的眉眼向两鬓弯去,清冷又魅惑。 无殊记得,她问过她叫什么,她说自己没有名字,十八载过去了,她如今有了名字。 于是她唤了一声“令生道友。” 令生浅笑着,平淡的说“我非你同道,便只唤我令生就好。” 天道容纳整个世界,一草一木皆在道中,为何这眼中没了最初迷惘的少女要说她不是自己的同道。 但她现在不想问,故友相逢不该浪费在一问一答中。 令生聪慧,自然看穿她眼中的那点困惑,平缓道“我本是海中泡沫,一触即碎,碎便是死,那日被海水推到你身畔,听你论道才脱离宿命化了此身。” 令生的语气中带着超脱一切的豁达,即便身为浮沫只有瞬息的生命,她也未有半分怨尤。 “所以,我非人非你同类,只是天道之下的一个意外。” 她只是个天道法则也无法预料的存在。 眼前的少女,说的那般随意平淡,她说自己本身是个意外,但她说起这意外来,却不带半分别的情绪,仿佛她从来都不会在意自己的来处与归处。 无殊惊奇,古语有云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凡是人对待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事物时,都是警惕的,但她对自己全然不设防,这是单纯还是纯粹的信任。 她道“令生,我不在意你是什么,你这般纯粹的心思,莫要轻易再与旁人说了。” 令生含着笑,眉眼温和,就那般定定看着她,半晌才道“悟道好么?” “好。”无殊答的由衷“若不悟道,我便做不成许多事,便是方才摔下山道,也无力自救。” 令生秀眉微微一蹙,看向那处山道,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的觑着这边。 她一招手,那个小小的身影便不情不愿的飞落下来。 半空中时便化身一条峥嵘的黑蛟,巨口一张便朝二人吞来。 令生只是浅浅的看过去,那鳌占北境海的霸主便忽然弱了气势,身形一缩化为一条细小海蛟,缠绕在令生手腕。 素白的手腕上,海蛟口衔蛟尾,形成一个特殊的手镯来。 回眸,令生琉璃般的双瞳中噙着一抹细微的无奈:“蛟童顽皮,无殊莫要与她计较。” 在海蛟腾空时,那把黑锏便落在无殊手中,此时她惊愕的看着令生的手腕,北境海鏖战海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再见这只海蛟时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无殊懵然的点点头。 令生将目光落在她手中黑锏上,平淡道“你有武器了。” 无殊一笑“近日才去武库取来的,方才试了试威力,竟险些闯了祸。” 她看向那怪异的衔尾蛟,拱手道“多谢你方才平息了那场水患。” 黑蛟不言,黄豆似的双眼露出一大片眼白来回应。 令生抬手,素白的手掌中一面七彩琉璃的八卦盘“此物还你。” 无殊原先就想着有空将这面琉璃八卦盘自北境海找回来,此时令生拿出,却叫她很是意外。 “你今日来便是为了送这个?” 令生平淡道:“昔年你与蛟童北境海一战,将它失落海底,这些年未寻到你,便一直存在我这里,今日特来送还。” 七级浮屠无岁月,无殊总是忘记自己莫名其妙的多长了五岁,如今令生说找了她许多年,她才深切的意识到,那五年确实已经过去了。 昔年不过十六,便敢入北境海斩龙,问遍仙洲,也就她一人如此不知畏惧。 接过琉璃八卦盘,无殊心中复杂,不过是一面之缘,却叫令生找了五年。 五年也罢,十年也罢,于修士而言都是弹指一挥眨眼一瞬的时间,但在无殊心中的意义却并不算轻。 少时入仙洲,亲缘便断了,是以往后的岁月里,她极为珍惜这些善意和情意。 如今听闻令生不过为了还这一面琉璃八卦盘而找寻她五年,怎能不让她触动。 她心中冒出个自己都惊诧的想法,便就直接说了出来。 “千门大比在即,你若无事不如留下来看一看!” 惊诧的是,她想让这缥缈的少女留下来,哪怕只有一小段时日。 令生表情微茫,问“千门大比有趣么?” 无殊没见过千门大比,但陵山如今这般热闹,到时候定然是千家功法奇显,华丽非凡。 她道“我以往也没见过,但我猜想定然是有趣的。” 令生眼中露出一抹明亮的光泽,“那便看一看。” 无殊的内心是欢喜的,她没料到令生会答应,她以为她这么的与众不同,定然不会在什么地方停驻,她却答应了。 手腕上的黑蛟不悦的收紧了蛟身,坚韧的鳞甲在素白的肌肤上划出一道泛红的痕迹。 令生伸手在蛟身轻轻一抚,那躁动不安的黑蛟便松开了她的手腕。 陵山住了仙洲各宗门弟子,是以无殊带了个女子回观云峰,也无人发觉。 第二日,也就是千门大比的前一日,是各宗门齐聚殿前广场拜见太上二宗的惯例。 各宗门在广场翘首以盼,太上二宗的执掌者却迟迟未曾出现。 天玄子远在天岳或许可以猜测还在路上,但长光道人没出现,却真的是古怪的紧。 正在修士们困惑时,天玄子凌空而来,每踩下一脚便有一级天阶浮于脚下,身后跟着的除了几位长老,还有几位亲传弟子。 他须发皆白,左手持着拂尘,穿一身雪白道袍,端的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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