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生慌神的模样落在无殊眼中,她又是一痛,一方是她敬重的陵山,是疼爱他的大师兄,一方是她的所爱,这两方拉扯着她的心,几乎要将她的心撕成了碎片,怪责的话说不出口,便痛不欲生。 94.无殊之死! 在无殊痛心之际,一道带着莹蓝光华的物什飞向她,接过之后是熟悉的鬼域神图,猛然抬首看去,那方才不知如何面对她的少女没了踪迹。 渲麓没有追上去,而是将眸光落在无殊身上。 凤云卿反手将那护着她的人揽进了怀中,手掌安抚的掠过她的背,轻轻地叹了一息。 她对叶藏认知不多,但总归是她陵山弟子,还是为她而死,叶藏那无声一笑似是无声的告别,让她不禁一阵神伤,但比起自己,无殊才是最难过的人。 怀中的无殊一动,似是要追将出去。 渲麓漠然的声音传来:“你追她要做什么,报仇么?” 无殊蓦地一僵,再也没了动作。 她怎么会去找令生报仇! 她的大师兄就这般死了? 她到底要杀了谁才能化解胸腔这股挥之不去的压抑? 她眼中的挣扎看的凤云卿心中一痛,忍不住劝道:“这并非是你的错。” 她想说,令生也并非有意的,但叶藏那一笑似是无形的阻止,令她说不出口。 无殊被渲麓带回了仙洲,许是念及同道一场,倒也没把她关在天岳,交于凤云卿带回了陵山。 无殊无颜见陵山诸人,在镇道江时便直直落了下去,将自己封在当初那具心魔所在的洞窟中。 凤云卿心疼她,便不去勉强,自己回了山门。 在叶藏死的那一刻,他的命牌便碎了,而陵山上下已然沉浸在悲戚之中,凤云卿说了他的死因,一向骂他皮猴子的长光道人只是愤愤的跺了跺脚,便钻进了后峰的群峰之中,任谁去叫也不肯出来。 一方是无殊一方是大师兄,饶是最喜欢缠着无殊玩闹的凌南涧也忍不住斥道:“不过一个女子,如何比得上大师兄与她的情谊,她怎的糊涂到这种地步,孰是孰非都分不清了么?” 凤云卿叹息道:“那女子并非旁人,是无殊喜欢的人。” 鬼域一甲子时间,凤云卿怎么会看不出这少女的特殊,无殊从未掩饰过她对那少女的爱慕,所以此刻她才能如此笃定的说出来。 “什,什么!她是师妹的道侣?” 凌南涧忽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师妹会将那女子放走,难怪连小师叔都没有阻拦她放走那女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既然是小师叔亲口所说,那这少女就非是无殊的道侣不可了。 想到此,他忽然有些无力,若是她师妹的道侣,那就也是他陵山人,当真抓回来一剑杀了? 他气闷道:“不行,我不同意。” 凤云卿无奈:“你师妹的性子你不清楚么,你同不同意有什么用!” 似是知道这是实情,凌南涧立时憋红了脸:“那,大师兄……” 便白死了么,他一想起来便难过的想哭,生生忍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边哭边道:“为何偏偏喜欢一只大妖,我仙洲的仙子君子数不胜数,哪一个比不上她?” 凤云卿长长一叹,喜欢谁是能自己做主的么,这小弟子一瞧就是没喜欢过谁,否则如何也说不出这任性的话来。 令生于雷域古城遗迹上一出手便杀了各家仙门的翘楚弟子,彻底让各家仙门忌惮惧怕了,如此弹指一挥间便能戮杀他仙门这么多佼佼者,如何能令诸人心安。 闻听那与她同行的鬼君已经被带回了陵山,各家仙门立时情绪高涨要问那鬼君讨个公道,最后得知陵山大弟子亦在此行中陨落了,这才悻悻作罢。 如此七日后,在入夜时分渲麓去往了陵山脚下的镇道江。 曾经在江水道义滋养下放肆生长的藤蔓已然枯死,只剩下粗壮枯黄的根茎盘绕在洞窟内。 洞窟没有阻止进出的屏障,无殊将自己埋入洞窟最深处的层层藤蔓之后。 她面前展开的鬼域神图上已然没了半分道义云雾的遮盖,其上绘的内容一览无余。 枯枝败叶被踩碎的声音传入洞窟,无殊自神图上抬眸,一双眸中不见半分光泽,竟是一幅死灰般的模样。 渲麓矮身自藤蔓根茎之下穿过,方朝那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看去,不由得一怔,不过短短七日,面前这人怎的变得这般颓败,给她一种生而无趣的绝望。 身前的神图自行卷起落在无殊身畔,她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又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戚,问道:“找到她了么?” 渲麓颔首,恐她没瞧见,又低声“嗯”了一声。 无殊拿起身畔的鬼域神图,在暗淡的光线里凄怜一笑,然后递给渲麓:“这图你且帮我收着吧,它上面的道义已然被她取尽了。” 眼中显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没了神图道义的加持,令生体内的妖魔血气要如何压制涤清,怕是须臾间便要化身那所谓的天地大魔。 众家仙门若要镇杀她,那她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也决计不允许令生再伤害仙门弟子。 可她想的一切都由不得她,令生若不杀人,便被人所杀,她没有能力阻止这些事发生。 渲麓察觉了她那一点细微的变化,没有伸手去接神图,反问道:“你欲做什么?” 无殊递去鬼域神图的手没有收回来,意味深长道:“合二为一,是为玄法,我这几日参透了这几句话是何意图。” 渲麓眉峰蹙起,似是有些猜到她想说什么。 无殊苦涩一笑,“你师尊算出你是可解仙洲大劫的人,如今看来他算的丁点儿不差。” “何意?”渲麓冷然问道。 “你我道义本源所化不受那本生死法则的约束,所以唯有你才能阻止这场大劫,我将自身这半道道义还给你,你代我救救令生罢!” 渲麓瞳孔蓦地一缩,惊骇道:“你要殉道?” 无殊呷笑看去,到像是难得见到她这失态的模样,而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心,“怎么,你不应该开心么。” 渲麓蹙眉,并无半点开心,反而是不认同的神色。 见此,无殊在心中叹息一声,说道“无情也罢有情也罢,最终都要归于天道,只有这本源道义凝二为一才可令天道重整秩序,祛除今的轮回乱象令法则回到最初的模样。” 渲麓看着她平淡的神色,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无殊动了动手,将鬼域神图在她眼前一晃:“你到底要不要?” 渲麓无奈接过,便听无殊道:“此图已说明一切。” 渲麓伸手便要展开绘卷,无殊忙道:“且慢,”苦涩一笑“我方才的提议你同意了罢,待我归于虚无之后,这图便归你了,你随时可看。” 回应她的是很长久的沉默。 那卷神图握在渲麓手中,仿佛成了索命的镰刀,只这镰刀索的不是她的命,而是对面那看起来已然心灰意冷的无殊的命。 无殊所言的是为大道,若牺牲她一人拯救整个仙洲,换做初上仙洲的渲麓或许根本不需要犹豫。 但与无殊过多了解之后,这冷漠便在不知不觉间化开了。 见她久久不语,无殊忍不住软下声音,近乎哀求的唤了一声:“阿姐!” 十世恩仇在这一声柔软的呼唤里尽数烟消云散。 渲麓眼波猛然一颤,由惊诧转为不可置信,这不可置信又化成一泓秋水,盈盈的看了过去。 这一声呼唤,彻底击碎了渲麓的沉默,无殊能做到此种地步,已然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将一切恩怨都交付在此时。 “好。” 渲麓薄唇微微一抿,极其艰难的道出了口。 无殊终于满足一笑。 幽暗的洞窟里,骤然间光华大盛,伴随着一声压抑至极的痛呼,整个洞内霎时被渡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 无殊额间的玉珠光华随着被抽离的神魂忽明忽灭,那流水一般金色的神魂被拉出了两寸长,她喘着气,连抬头看渲麓的力气也没了,只断断续续的以气声说着什么。 渲麓松开紧咬的唇齿,凑近了她,便听到她不甚高兴的在骂她:“死冰块,能不能帮帮我。” 说了两句停了片刻,又絮絮叨叨怪责起来:“我,我快痛死了,你快,动手罢。” 渲麓强忍着胸腔里的烦闷,一咬牙,伸手捏住那只颤抖着递向她的手,猛然一提气。 金色的光华连着尾光被抽离了无殊的身体,她整个人朝旁一歪,像被抽离了筋骨,失去了支撑,一双眼中的色泽暗淡的几乎不见。 渲麓看着她这死气沉沉的模样,握着她神魂的手止不住的一抖。 那金色的神魂像一尾游鱼趁机钻出了她的掌心,在洞窟中尽情的游弋着。 渲麓将无殊扶起来,身下的人乖顺又松散的任她摆弄。 这位分神期的执法者,竟险些没扶住一个失去了任何生机的纤弱女子。 将她扶起来,无殊的头便朝她胸前垂了过来,渲麓干脆就这样半撑半搂的将她拥在怀里。 眼中泛起的湿意隐隐有决堤之势,她长睫一扫,硬生生将这湿意逼了回去。 然后一伸手,将那游弋的神魂抓了回来,往眉心一按。 立时,一股天地大道的力量席卷全身,连神魂都不曾放过。 无殊的魂似最好的工匠在细致的雕琢一块美玉,与她神魂完美融合。 天际忽而电闪雷鸣,一道惨白电光在洞口一晃,便有倾盆大雨哗啦啦的落下来。 水汽氤氲中,有影影绰绰的红色雾气蒸腾出来,化成形形色色的形态,朝着高空升去。 渲麓侧眸一瞧,忽略耳畔的怨魂恶鬼哭嚎声,将怀中的人又揽紧了几分。 掌管生魂轮回的转轮王一见这万鬼凝出的可怖景象,立时惊得失了神。 千年间不得轮回消散天地的怨灵之气又被凝聚了出来,铺天盖地的钻进了西海深渊。 仙洲用来封住鬼域的屏障被冲撞的稀薄欲碎。 凤云卿惊慌之余来不及道别,匆匆返回鬼域。 在众家仙门长者复杂的神色里,那一面封住鬼域千余年的屏障像镜子似的,碎了。 鬼域一下便忙的翻了天,这可相当于逃了千年的工作一朝全被丢了回来,这谁撑得住啊。 更别论这可是仙洲千年不得轮回的魂魄,凶厉怨憎的不计其数。 无奈之际,秦广王开启极境,将这些凶厉怨憎的魂魄统统收进了十八层地狱中。 最后请地藏王出手,才堪堪没让鬼域大乱。 秦广王站在十八层地狱,瞧着那漫山遍野的怨憎之气,困惑问道:“仙洲修士不是没了轮回么,怎的这一日来了这般多?” 地藏王慈悲的面容上,那双通晓天地的双眼显出一点怜悯,缓缓叹了一息:“鬼君求仁得仁,轮回法则纠正,仙洲的轮回已经恢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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