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愿猛地握紧手中银剑,在她的视线里,跪在面前的人儿狼狈至极,眼泪从她好看的眼眸落下。 她突然想到捡回云西那年,在襁褓中的小女孩笑着拽住她的衣领,南雪山冷而清净,小云西却从来不觉得无聊,三岁那年她正式收云西为弟子,行拜师礼,那是云西第一次跪她,小姑娘脸上带着懵懂的笑,脆生生喊她师尊。 师尊…… 在她记忆里,云西只哭过两次,第一次是云西刚拜完师后,小姑娘喜欢主峰宗主种着的花,可南雪山的雪太冷,就算在她们所居住的竹林也难以养活娇嫩的花朵,毫无意外的那株花死掉了,小姑娘抱着枯萎的花痛哭流涕,她哄了好久才将人哄好。 而第二次,便是在云西十八岁那年,两人之间命定红线第一次出现,她失神吻了自己,而后突然流了眼泪,一遍又一遍向自己道歉。 长愿弯下腰轻轻拭去挂在云西眼角的泪,尽量放软了声音,“云西,不哭了。” 她无法看到此刻自己的表情,只感觉心底泛起了丝异样的疼,有些喘不过气来。 高空之上,疯狂聚集的雷云越来越浓厚,整片天空的云变成黑紫色,噼里啪啦的雷电声翻滚着。 “师尊,你走远些。” 云西没有力气移开了,一次又一次透支让她浑身发软,膝盖处的疼痛钻心,她没有办法站起来,只能让长愿走远些,这场雷劫不好抗,她不想拖累眼前这人。 她将捧在手心的吊坠往心口靠近了些,企图以这样的方法留住一丝长愿的气息在自己身边,现在的她没有任何把握渡过头顶的雷劫,可能会被劈成灰烬。 其实这样也好,有一抹师尊的神魂在她手里,就算变成了灰烬也能一起随着风飞走。 只是,不能陪着师尊了,她明明说好要在南雪山一直陪着师尊的。 她痴痴望着立在身前的人,想要在最后一刻把对方的模样刻进脑海里,如果还有下辈子,她一定要在第一眼就想起这人。 长愿没有动作,她将手中的银色长剑立在地面,轻轻揉了揉云西的头顶。 “云西,我是来陪你一起渡雷劫的。” 明明是一如既往轻淡的语气,云西却在这之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 长愿说话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旁人可能听不出差异,可云西那么熟悉长愿,她怎么能听不出师尊的不一样。 “师尊,这是我要渡的雷劫,您说过我已经长大了,我一个人可以。” 这可是世上最难渡的雷劫啊,她怎么舍得让这人陪着自己。 云西低下了头,眼前却出现一双熟悉的手,长愿手心的温度有一丝凉,她将云西放在胸前的双手捧住,俯身跪在了云西对面。
第34章 十天 云层聚集, 雷光闪烁。 凝聚崩裂的雷电在云层之间噼里啪啦响着,云西被长愿捧在手心的双手尽是暖意,眼角却止不住滑过泪光。 她设想过很多很多种可能, 被围攻之时以命相搏, 师尊来救她们之时释然无措, 在明白自己撑不过这场天神雷云之时,压在口中再也不打算说出口的倾慕。 这一切所有的想法,都在长愿跪在她眼前后消失不见。 天神二十七雷,每一道都打在长愿背上,因着她们是两个人的缘故, 二十七道只是一半, 另外二十七道雷没有丝毫间歇也朝着二人劈过来。 云西眼中盛满泪水, 从最开始的捧着手心变成拥抱, 长愿完全没有给她挣脱的机会, 将面前想要挣扎的人紧紧圈在怀中。 碎裂的膝盖骨很疼,受伤的身体很疼,透支灵力经脉受损也很疼,可这些都不及云西现在的心疼, 可她现在分明是在那人温暖至极的怀抱里,在她最是渴望的怀抱中。 云西连手臂都被长愿圈在了怀中,被紧紧抓着,她没有办法回抱长愿, 想要摸一摸这人一直被劈的背都不行。 一定很疼的, 雷劫难渡,更何况是这世间最难的天神之雷。 她的师尊却连一句闷哼都不曾发出, 可她们两个抱得这般近,她分明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人的状态, 每一道雷劈下来的时候,都伴随着一种惯性的颤抖,她会被抱得很紧,很紧。 云西只能努力让自己靠近长愿一些,好似足够近的话她便能帮助对方承受雷劫所带来的疼痛,至少能够缓解一些也是好的。 她想要告诉长愿,她不再挣扎着推开她了,能不能放开她一些,让自己也能够回抱着她。 她好想要抱着长愿,至少在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让她完全被保护着,能不能不要独自承受。 可云西说不出话,她的口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一张口就要喷出血来,她的心太疼了,疼到说不出话。 她不说话,长愿永远也没有办法得知她的意图,对方依旧只是闷声抱着她,忍受着一道又一道劈下的雷云。 最终,云西在这场雷云之中失去了意识,在她师尊温柔带着暖意的怀抱中晕倒。 长愿轻轻叹息一声,圈着云西的手臂更用力了些,她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云西的额头。 动作温柔至极,可失去意识的云西感觉不到,在远处遥望雷云霹雳的修士更是看不清楚。 云西被长愿带回了南雪山,她是被长愿抱着回去的,长愿的衣袍因跪在地上沾了泥污,背上衣物也被劈得焦黑破烂,身上沾了云西的血,像一个跌落尘埃的仙人。 与她以往淡漠神圣的模样完全不同。 可她丝毫不觉得不妥,反而在抱着云西的时候轻轻笑了,虽然那抹笑容很淡,几近于无。 * 南雪山竹林。 云西安静躺在床上,她身上沾满血污的衣物被换去,长愿安静地坐在云西床边,拿着帕子一点点帮云西将手指上干掉的血迹擦掉。 其实她大可以施法帮云西清理干净,却偏偏选了最慢的法子,亲自动手帮云西。 南雪山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长愿的允许,几乎没有人能够踏入山中,也不用担忧会有人来扰了云西的清静。 擦干净手,她轻轻为云西抹去眼角那一滴血,本该平淡无波的眼眸在碰到云西眼角的位置时颤动了一下,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了在死林中的一幕,她放在云西眼尾的手指被这人轻轻捏住,那抹神魂是眷恋的,期望着云西能不要松手的。 这一刻的长愿也是这样的心态,她轻轻点了点云西的眉尾,心中期盼这人下一秒就能醒来,再一次捉住她的手指,告诉她,不想要她离开。 现实却是云西一直闭着眼,背上雷劫留下的痕迹刺痛,换回长愿暂时飘远的情绪,她慢慢收回落在云西眉尾的指尖,轻叹说:“阿云,我要怎么办呢?” 昏迷的人儿不会告诉她答案,长愿这话本来也就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收好帕子,为云西掖好被褥,起身走出屋子。 南雪山竹林外,夕裳禾与倾向走在一起,来到长愿两人居住的院子外。 “长愿仙尊。”两人同时向长愿行礼问好,正经得不像样子。 长愿轻轻点头,侧身让开门,“云西在里面。” 两人来到屋里便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云西,在海云大阵之中,她们都看到了一众弟子殊死抵抗的模样,这次秘境之行几乎大半弟子都受了重伤,也就是现在医治这些弟子要紧,这些账夕裳禾早晚会去讨回来。 她平日里就爱干这些事,这次又涉及魔修,更是给了她足够的底气质问那些伪君子。 敢打她浣鎏宗弟子的主意,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倾向眉头皱得厉害,长愿虽面上不显却一刻不曾移开视线,倒是夕裳禾憋不住气,“你别这么一副表情,怪吓人的,说说结果如何!” “不是很好。” “为何?” 长愿立马问了出声,她虽不通医术,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回来之时她已然看过云西的经脉,虽有破损却不算太严重,灵力透支厉害在她看来也算不上什么,非要说不好,那就是云西身上有许多伤口,更是断了几根骨头,可这些都能治好。 对于修仙者来说,打一架断几根骨头乃是常态,算不得严重。 其实长愿这人是小心眼的,她自己修为第一,却教云西打不过就跑,可见她是一点都不想要云西受伤,最好连一点皮肉伤都不要有,断几根骨头更是她不能忍受的,若不是天神二十七雷来得太快,秘境里那些伤了云西的魔修她会一个一个追上去,必须碾碎了才行。 “她最严重的伤在心脉。”倾向说着小心瞥了长愿一眼,咳嗽两下来缓解自己面色的不自然,“也可以说是,气急攻心。” 云西原本就刚突破,经脉第一次被柏衣强行修复,又再一次被她撑破,境界也并非那般稳固,当时情形危险至极,她一直撑着一口气,在长愿抱着她被动接受雷劫之时,因为担忧着急没撑住晕了过去。 若是平时这一晕不要紧,坏就坏在前面说过的云西才刚突破,又是强撑着战斗清醒,长愿虽然为云西挡住了所有雷劫带来的疼痛,却也在同时加剧了她心中的忧虑,这才气急攻心。 现在云西怕是陷在什么梦魇里,想要醒来都难。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们都清楚云西的秉性,过个一两个月她自然能醒过来。” 倾向说这话时没注意到长愿的脸色,夕裳禾却遭了殃,她一直面对着长愿,从倾向说了这话开始,她便感觉对面的温度降了十倍不止,简直吓人。 夕裳禾偷偷拽了拽倾向的衣袖,在长愿看不到的角度疯狂使眼色,好在两人默契度高,倾向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讪笑着从怀里又拿出来一颗银铃挂在云西床头,“这是我新炼制的安魂铃,能帮云西稳定神魂,加固境界。” “对了,我在古籍上看到过一种生在东海域海底的海银枝,这可是一种上好的药材,若是能找到这种海银枝很快便能唤醒云西,说不定还能帮她直接突破境界。” “海银枝?” 倾向点头,“没错,仙尊曾见到过吗?这东西生在海域地下,随着东海域海水的干涸消失不见了,我也只是偶尔在古籍上读到。” 长愿眼中情绪不明,突然抬头望着倾向,“我去找。” 过去的记忆太过久远,长愿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到属于叫海银枝的东西,可当时的她并不会无缘无故采摘什么生在海里的枝杈保存,现在要用当然要去重新寻找。 倾向阻止,“东海域早没了,谁知道这天下还有没有海银枝这种东西,仙尊还是在这里守着云西吧,说不定您没找到海银枝,云西自己便先醒过来了。” 陷入梦魇不过在梦里受点苦,根据倾向的推断,云西醒过来超不过一年时间,而长愿去寻找海银枝这种几乎绝迹的东西,怕是三年也找不到一个枝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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