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皱起了眉,想说些什么,一时间话语又卡在嗓子眼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视频的内容在石竹看来极其荒谬,如同儿戏。 石竹确实回了一趟齐家,视频里拍到的也确实是她的身影。这么说来,苍鹭中枪后并没有留在莱恩城医治,他大概清楚石竹会在城邦内揭发他的身份,于是尾随石竹等人回了城,并且编造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尽管在石竹看来这件事十分荒唐,但余德一定会借题发挥把它坐实。 “这是什么意思?”石竹偏着头看向余德。 “石竹,余禾晟的保镖说,他今晚一直待在自己家,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莱恩城?现在证据放在这里,怕不是你误杀了自己的未婚夫,又嫁祸他是苍鹭,顺带想将我也拉下水。新首长,别太过分啊。” 看到余德如此借题发挥,石竹眼里的寒意越来越浓,她拧紧了眉,强压着自己的怒火。 这算什么?自己的战友折损了六人,她急切地想将利刃风暴连根拔起,余德却阻挠自己彻查凶手。说什么公私分明,余德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说的全是屁话。 唐诗怒气上涌,手不自觉往腰间摸去,这一摸才想起她的武器,包括暗归都被扣在了会议室之外。 随着她的动作,其他首长身后的随从都警觉地做出了防御。一时间会议室里剑拔弩张,氛围降至冰点。 景长官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随后问道:“余禾晟真的死了?” 不等余德回答,他身后的女随从点点头,又投出一张照片,画面上是余禾晟躺在停尸房里。 照片上的人面色惨白,整张脸包括嘴唇已经失去血色,身上盖着一张白布,确实是死透了。这时的余禾晟没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与唐诗她们见到的苍鹭如出一辙,他安详的面容上隐隐带着一丝笑意,似嘲笑,似揶揄,看得石竹和唐诗心里发麻。 疯子。 石竹心里闪过这样一个词。 既然苍鹭能够撑到回城,说明石竹给他造成的枪伤并不是即刻致命的,但他居然没有选择就地治疗,而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上演一出戏,将石竹拉下水。 为什么? 石竹心中越想越惊惧,让自己身败名裂?挑起七大家族间的内斗?无论如何,苍鹭的作为并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苍鹭给石竹造成的恐惧又再一次苏醒,她不由得往深处想,苍鹭一定还留了后手。 “你之前也承认过,枪是你开的。石竹,我早就听闻你不满意自己的婚约,但也不用杀人灭口吧?是不把我们余家放在眼里吗?”余德越说越愤怒,言语之间已经给石竹定了罪。 “他是叛军头目,我开枪没有不妥。”石竹强迫自己镇定,打断了余德的话。“他的保镖称他一直在家,这是伪证,我需要调查他们。” “你自己还有嫌疑,余家不接受你的调查。” “如果他真的是反叛军头目,你耽误得起吗?余长官,这不是儿女私情能糊弄得过去的事情,这是关乎城邦的大事。” 景长官见两人争论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提议道:“这样吧,你们两家都不许插手,由我的人去查。” “不行。”余德出声反对。“你向来跟齐家交好,谁知道你是否会偏袒。” 一直静观事态发展的甘长官冷笑出声:“既然如此,让我来查吧。” 唐诗偏头去看甘长官,他是个年近花甲的矍铄老头,面上没有太多表情。石竹和她讲过,这位名叫甘奇屠的长官,在权力场上一直保持中立态度,能做到这点,足以表明他是个很有手段的执政者。 既然甘长官主动发了话,余德和石竹都没有再反对。 石竹沉思了一阵,说:“苍鹭说过,向启能和他有过接触,他应该知道一二,另外我手里也有向启能通敌的证据,甘长官可以一并查明。” “他还有接触过谁吗?”甘奇屠突然发问。 石竹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之前还不想将齐家拉下水,所以隐瞒了齐游和余禾晟来往的事情。毕竟自己的脚跟还没有站稳需要齐家的声望支持,齐家还不能出事。 但现在,如果不事先挑明,等甘奇屠查出来后,石竹就落了个包庇自己家的罪名,况且,齐游那里有关键证据也说不定。 说还是不说? 石竹内心交战,面上却不显。 不过片刻,她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说:“这婚约是余禾晟和齐游……和我父亲商谈的,他们或许有过接触。” “嗯。”甘长官点了点头。 一边的余德却是暗暗心惊,这个小丫头,连自己家都出卖,不及时打压,往后怕是比齐千语还狠。 事情发展到这样,已经超出了石竹的预期,她本来胜券在握,想借此将余家的反叛军势力一举拔除,没想到苍鹭出来搅了局。 石竹又生出了悔恨的情绪,自己还是太莽撞了。 会议开到这份上,已经没有再继续的必要。甘长官挥挥手:“就这样吧,结束会议。” 余德面色不善地摔门而去,他私下一定会到齐家,对余禾晟的死讨个说法,但那是两家的私事了。 石竹走出会议室时,思绪还有些混乱,她想起苍鹭之前说的“之后才是地狱”的话,喃喃道:“苍鹭的手段,不会这么简单,他留下的后手,或许会干扰甘长官的调查。唐诗,我们必须抢先一步。” 谁知,当石竹带着唐诗匆忙赶回齐家,准备找齐游审问时,齐老爷子已经坐在书房里正在等着她。 看到石竹和唐诗一起出现在面前,齐老爷子怒气上涌,将手中的茶杯直直朝石竹扔来。唐诗一个闪身,将石竹护在身后,茶杯撞在唐诗的膝盖上,又滚落在地。滚烫的茶水顺着唐诗的裤腿往下流淌。 “太爷爷,你干什么!”石竹动了气,第一次在老爷子面前露出了杀意。 “干什么?”齐老爷子一声爆喝:“我还行问问你想干什么!” 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齐游从外面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见情况不对,又准备退出去。 “给我进来。”齐老爷子语气不善,喝止了齐游的动作。 齐游只得进了书房,沉默地坐在老爷子的身边。 老爷子将目光又放回到石竹的身上,见她正在关切地询问唐诗是否被烫伤,瞬间又是怒火上涌,他愤怒地拍着桌子,吼道:“石竹,你果真是因为这个丫头才杀掉你未婚夫的?” 石竹抬起身,对老爷子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太爷爷你在说什么鬼话?” “鬼话?”齐老爷子面前出现一道光幕:“你自己看。” 唐诗和石竹抬头望去,那是永泽城的主流社交网站,上面正在放着视频,这个视频唐诗在会议室已经见过一次,正是余禾晟中枪的画面。 石竹正要说话,却发现这个视频与会议室中看到的不同,后面还有一段。 画面上出现了余禾晟的保镖,他正在对着镜头讲述余禾晟中枪的经过,他说:“……余先生意外得知,石竹小姐喜欢的是唐诗,就是之前传说有异能能操控蟲群的那位。所以他要求石竹小姐离开唐诗,结果起了争执,石竹小姐毫不犹豫地开了枪,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唐诗惊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因为造谣的视频,而是底下的评论。人们像是炸开了锅,津津乐道地讨论着大家族的爱恨情仇。 “不会吧?为了另一个女人,杀了自己的未婚夫,这有够狠的啊。” “唐诗?就是之前任命大会上,跟石竹站在一起的那个?她们果然形影不离。” “这女首长前几天还那么多人追捧,你看我就说会跌下神坛。” “关你们屁事,人家带头打了胜仗,她喜欢谁都可以,要你们多嘴。” “打了胜仗又怎样,女人,还不是那么不检点。” 唐诗心中的怒火腾地升起,苍鹭太知道怎么摧毁一个女性的声誉。她以前就知道,这个末世的道德水平并不高,风气也并不开放,人们别说对同性关系的包容度低,就连对女性的包容度也高不到哪去。这些八卦传播能力极强,一传十十传百,人们不再津津乐道石竹的战绩,反而讨论起了她的私事。 抹杀一个女人的功绩,只要给她私事抹黑就够了。 看到这里,石竹反而冷静下来,她冷着声音问:“这视频谁发布出去的?” “余禾晟的手下。”齐老爷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所以这里面说是真的?你真的跟唐诗……你知道以你的位置,会给齐家带来多大的耻辱吗?” 石竹垂下了眼眸,心里想的却并不是名誉的事。自己和唐诗的事情,永泽城里,只有齐千语齐万颜,以及海桐猜到了一二。她们不是会到处嚷嚷的人,苍鹭如何得知? 石竹突然想起,她和唐诗互诉衷肠的那日,病房外站着守卫的士兵。 石竹没有理会齐老爷子的提问,她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吴哲下了指令:“军队里的叛军不止一个。吴哲,在三日内,彻查所有士兵。半个月前进入齐家的所有士兵,全部关押待审。” 安排完毕,石竹这才抬起头直视齐老爷子,眼里没有丝毫惧意:“我和唐诗的事是真的,击杀余禾晟也是我做的,但他是反叛军的头目,他死得不冤。” “你……”齐老爷子只听到了前半句,气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一直不出声的齐游偏着头说:“余长官和我打过招呼,说余禾晟跟利刃风暴没半毛钱关系,你在嫁祸余禾晟。” “是吗?”石竹看向齐游,她正要找他算账。“你和余禾晟私下往来多少次?他提点你夺权你一点都没察觉吗?齐游,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妨碍了齐千语查他,还泄露了我很多信息。” “不可能。”齐游连声否定:“他是你未婚夫,向我打听你的近况我不该说吗?” “你就没有思考过他为什么不直接接触我,而是来问你?齐游,他死之前都还说你愚蠢至极,你果然是不可救药。”既然撕破了脸,石竹也顾不得维持之前的虚假和平。“现在,请你跟我走一趟,我需要你事无巨细地交代和余禾晟接触的经过。” 既然苍鹭给她设下了绊子,她就一件一件地清除,在甘长官查到齐游头上之前,石竹需要确保齐游掌握的信息对自己有利。 石竹不想在这里过多纠缠,甩手就要离开书房,但齐老爷子显然不同意,他一声怒喝,紧闭着的书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和枪械碰撞的声音。 石竹放在门把上的手顿了片刻,她回头看向齐老爷子:“你想用后备军困住我?” “在流言平息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齐老爷子背着手来回踱步:“你还必须出面澄清这件事,撇清和唐诗的关系,我会想办法缓和和余家的矛盾。石竹,齐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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