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拉。 幻影小鸟停留在女子掌心幻化消失,掉下一枚玉简。 月清河暂且没理会虎视眈眈的魔龙,捻起玉简。原来一个月前她发给灵昭院亲传,云山一族圣女墨阑的传音得到了回音: “清河,我如今在碧落海靠近极北冰原的九沂之源附近,此地异动频繁。你所说的雨神的确早已陨落,我已传音回族长与大祭司警惕祭坛动向。” 月清河想了想,再看下去: “清河,听闻你传出消息碧落海异动,我赶来助你。若你还不能成功出来,我亲自来寻你。” 原来墨阑已经从九沂之源附近回来了。 看传音的时间,她如今已经到了沧澜洲,只是自己出来得有些晚了,再不联系,墨阑也许就随着仙门修士一同去碧落海下找她。 月清河当即传音道:“墨阑,我已经出来了,明日就来寻你。” 待月清河受到回信,蜃已经在她身侧虎视眈眈已久,“这位又是你哪个同伴?” 魔龙黑沉沉的眸子里全是不满,“才走了个鲛人崽子,如今你又要去哪里找她?” 月清河望着魔龙这幅不肯善罢甘休追问到底的架势,伸手攥住魔龙挂在肩上的半片甲胄,“城主,您为何要关心我面见何人?” 蜃身形稳当,根本不理会身上这点力道,理所当然道:“本座没有直接吃了你,自然是看在你能够抚平本座信期不适!你若寻了别人……” 月清河气笑了,“哦?我去寻别人城主会如何?” 她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叫魔龙更加气恼,当即一爪拍在月清河身侧。半边床榻哄然一震,月清河稳稳当当待在魔龙身前,连身形都没有晃动一下。 蜃眯起双瞳,“本座自然不会对你动手,但你若再去寻谁,本座就将它吃了。” 月清河瞧着她说话时口珈掩盖了下半张脸,心下微动。曾经恐怖的邪魔在这几日相处下,虽然时常威胁她,但月清河心中竟然已经毫不动容。 奇异的猜测划过心间。 月清河忽然自腰间取下云中剑。 这柄仙剑自主人消失以后一直黯淡无光,比起她背上那把灵剑还要落魄许多,像是从战场遗迹中捡拾来的残骸。 蜃瞧着月清河一番动作,目光落在她手中,当即嫌弃道:“此物从未见你用过,既然腐朽不堪,为何还不扔了?” 月清河抬眸看向她。蜃掩盖了赤瞳,双眸是黑沉沉的晦暗深色,除了白发金睫与深黑鳞甲覆盖的皮肤,因口珈掩盖了大半张脸,这眉眼和那一位实在是像极了。 月清河见过蜃摘下口珈的模样。这世上难道真的会有毫无关系却极度相似的两个人? 啪嗒。 蜃低眸,就是那把破破烂烂的腐朽残剑落在自己手中。这东西看起来十分残旧,面前弱小纤细的修士却时常将它解下来小心擦拭,看起来十分宝贝。 她多次作战,也没有使用过这把残剑。对于月清河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如今就亲自交到自己手中。 蜃先是错愕,随即来了点兴趣,将手中的东西捻起来细看。 她化为人形的手比起修士更大许多,拿在手中就显得云中剑十分纤细。剑鞘暗淡,月清河擦拭多次也去不掉的锈迹斑斑此刻更加明显,蜃眯着眼睛,将这柄黯淡陈旧的剑来回观察。 月清河心下鼓噪作响,她几乎屏住呼吸,因巨大的期待和紧张听到血流砰然的声音。一双眼紧紧盯着蜃的神色动作,渴望看到一点点异样。 会是你吗? 这世上怎么会有毫无关系却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啪嗒。蜃把玩片刻,将手中的东西一抛。月清河落下眼帘,云中剑已回到自己手中。 “你们剑宗都不给新弟子佩剑?这是你从什么地方抛出来的东西,如此陈旧,不若本座赐你一把好剑如何?” 魔龙懒洋洋的声音就落在耳畔。 月清河缓缓眨眼。她几乎要对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可笑,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巨大的希望和期待落空,脑海里闪过嗡鸣,只是紧紧地攥着那把破旧的仙剑。 “不必了。”月清河淡淡应了一声,自房中走出。 蜃不明所以,利爪微拢。女修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自无方城离开以后,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在这女修身侧。蜃只觉方才应当发生了什么大事,但她走到月清河房门外,里头漆黑一片,就知这女子已经睡下。 白日里折腾她面色苍白,夜晚又似乎重重地打击了她。就是因为那把死气沉沉的剑? 蜃眯起双瞳。终究还是没有再强行进去。 墨阑寻到月清河如今暂住的地方,就见她前来迎接自己时面色十分不好。 墨阑关切道:“清河这是怎么了?是否有受伤?我给你看看。” 月清河自恍惚之中回神,摇摇头,“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水土不服。” 两人进了院落。此地是月清河特意选择修士常用的洞府模样,隔绝城中窥伺且有小桥流水,适合修养。 墨阑拉着她坐在窗前,以手探脉象。作为云山一族圣女,墨阑的医术在整个灵昭院都算得上翘楚。 此刻墨阑眉头轻皱,“清河体内有多处暗伤没有彻底愈合,还被瘴气侵蚀。我要为你好好调理一番才是。” 月清河无奈地收回手,“是你太紧张我了。” 作为医者与挚友的执著,让墨阑在月清河身侧停留了整整三日。月清河不得不由她指挥着好好休养吃药。 “嘶……” 月清河忍着不适,任由墨阑为她梳理经脉。咒术师祛除瘴气的手段不如青菡峰温和,墨阑当即紧张道:“清河,你感觉如何?” 月清河摇摇头,“不碍事,继续。” 墨阑小心翼翼地逼迫那些瘴气渗透出来。带月清河终于松了口气,两个人皆是一身冷汗。墨阑苦笑了一声,“我如今不能常常在你身边,着急也是没用。实在惭愧。” 月清河急促地呼吸几次缓和,笑道:“能有你这位灵昭院亲传来助我,比起谷雨尊者也差不多了,是我的荣幸才对。” 墨阑不由笑道:“快别说了,再说我要羞愧至极。” 两个女子说笑几声,月清河想起了正事,端正神色问道:“你们族中可有什么不对?雨神的事太过诡异,云山一族恐怕会有危险。” 雨神早已陨落,却有魔族之主幻化成它的模样盘踞在天魔之隙底下,这件事月清河越想越觉背后生寒,如果魔族之主是吞噬了雨神复生,修仙界又有什么人能与之对抗? 墨阑闻言面色苍白,苦笑道:“我也劝过族中,可族长不肯带大家避开灾祸,只有几个年轻些的愿意随我出来。” 月清河见她如此,知道墨阑在族中地位虽然崇高,真正的话事人却是族长与大祭司。她即便有心想带族人出来,也做不了主,只能就此打住。 “只是我一人猜测罢了,你若有心再注意些就是,也不需要真的将云山一族搬迁出来。” 墨阑点点头,又道:“我见九沂之源异动也许是和仙人有关,你若是有机会,正好去碧落海北边看一看才是。” 墨阑重振心绪,向月清河劝道:“不仅是为剑主,还是为你自己。毕竟你可是月下仙人的后裔,如果能见到仙人,也许就此飞升也未可知。” 月清河摇摇头,苦笑道:“哪有那样容易?” 修仙界对于仙界的传闻一向各有说法,修士进阶度过九重天劫就可羽化飞升,三千年间只有昆仑剑宗紫宸尊者一位。 仙人遗族则流传着另一个说法,如能登上天阶,得享一缕仙气,就可以回归仙界去了。 月清河只道:“你也知道仙界的传闻只是捕风捉影,我如今除了寻人除魔,并没有别的念头。” 墨阑定定看着月清河,终究轻叹。 “我明白了,今后我也会全力助你。” 二人说话间,庭院中一片寂静。 禁制遮盖了沧澜洲繁华喧嚣,灵武城自天光下熠熠生辉。因海族出了大事,各大仙门纷纷前来助阵。鲛人王女残害修士根骨,此刻困在海中王庭不得出来。 水纹荡漾,尊者大能齐聚碧落海之时,月清河在暂居的庭院中,由挚友照料着睡下。 墨阑静静地看着女子的睡颜,确定她已经休憩,便收敛脚步退出房中。 门外,白发黑肤的人形魔龙等待良久。 墨阑惊愕,捂住自己的唇免得将伤者吵醒。她见面前女子隔着房门看进去,不由轻声问:“敢问你是何人?” 为何在月清河房门外站着却不出声? 墨阑只觉身上一寒,是面前的女子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地打量她。咒术师与月清河差不多身形,此刻些微恐惧地退后一步。 蜃收回目光指指房中,“月清河她如何了?还生气吗?” 墨阑疑惑道:“我现下为清河调理了几日。她如今一切如常,并未生气。” 面前的奇怪女子点点头,“你来她自然不气,我若此刻进去,她一定又要恼。” 墨阑:……? 墨阑还待开口,女子已转头盯着她道:“你不许走。若她再生气,你就进去再和她说话。” 墨阑:“……今日已经治过清河,此刻夜色深沉,不便待在她房中,我要回去休息。” 蜃当即不满,质问道:“她都没有彻底痊愈,你怎么能去休息?快,继续进去治她。” 墨阑:……等等,我是医者,还是你是医者? 啪嗒。房门再次打开,早已打算离去的墨阑踉跄扑进去。 她站稳身形,错愕又混乱,当即回身去开门。门外奇怪的女子恨恨道:“你不许出来,什么时候她不生气了我再放你出去。” 一阵喧嚣巨响。 月清河刚睡下片刻被吵醒,头痛欲裂。耳畔嘈杂的声音似乎在争吵什么。 月清河撑起身,见墨阑正在门边,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月清河从床榻上起来,墨阑气得几乎发抖,她想要出房门,又被高大的魔龙塞进房中,拍得门板啪嗒作响。 一人一龙都似乎挺克制自己的动作,竟然就此僵持下来。 墨阑当即以手抵着房门,哭道:“清河,清河救救我!” 蜃不满地呲牙,一爪子将墨阑按回房中。 此刻抬头见月清河,当即僵住,“你怎么醒了?” 月清河:…… 天道在上,我身边究竟都是些什么同伴啊!
第八十章 深更半夜, 灵武城喧嚣渐渐落下。 仙家洞府,墨阑,蜃与月清河共处一室。二人一龙面面相觑坐在房中, 一时气氛僵持。 墨阑一身掩盖身形的深色裙裳都有些凌乱, 她面上惯常戴着遮盖面容的面纱, 此刻惊慌又错愕,不由望向月清河,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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