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在梧桐殿中修行,她能看出青鹭虽然面色冷淡高傲,其实面冷心软,只是一位醉心于曲艺的乐修。 虽然是凤凰一族后裔,却并不善战,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危险。 “青鹭仙子!”月清河几步退到小路尽头,不由出声。 “你是月清河?”青鹭幽幽启唇似是最后确认。即便是如此诡异的情境,她也美如飞仙。 月清河忽觉不对,口中道:“你不是青鹭,你是什么?” “啊,被发现了。”青鹭轻飘飘地念道。 她危险的眸子直直锁定面前尚且年幼的剑修女子,露出嘲弄憎恨的神色,“你发现了又如何?好啊月清河,若不是秦观颐阻挠,我竟然不知你根本没有死!” 月清河心下巨震,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世上除了秦观颐竟然还有别人能够认出自己的身份。曾经的清河仙子已经死去几十年,如今新的第一仙姝就在她面前,却在逼问一个常人不可能想到的身份。 凤凰一族,如果谁还和曾经的第一美人有仇怨未解,那便是只有—— “曦元照!” 月清河整个人如临冰渊,拔剑直指面前女子。 曦元照,凤凰一族仅存的仙人后裔。自月清河出世游历之时,曦元照因涅槃之苦降天火于天漠州,致使北方赤地千里。修界正道发布告示,称若有人能解决凤凰一族危难,可以应允任何要求。 月清河当年刚摘得第一仙姝美名,却仍不能拜入除天音门外其它仙宗,为此接下告示去往天漠州,经历重重磨难终于安抚曦元照暴虐的神魂,送她重入涅槃。 曦元照本答允月清河,此事之后将她送出昆吾山,却不知为何再次暴怒,要将月清河强行留在身侧。 若不是秦观颐出手,月清河恐怕要随着凤凰涅槃天火身死道消。 “不对。”月清河以剑直指面前女子,警惕道:“你早已涅槃,如今本应在天火之中,不应当苏醒。为何你还能在修界?” 曦元照身处青鹭躯壳,闻言双目赤红,竟然大笑出声,“你还知道我应当涅槃?为什么我在这里,因为你,你竟然自顾自死了!” 月清河心下一凛,却见曦元照忽然抬手就抓住了她的剑。灵剑锋锐无比,青鹭的躯壳只是一个乐修,月清河当即脱手,曦元照却死死攥住了剑刃—— 滴答。 月清河心中翻江倒海,这是疯了么?曦元照这人惯常发疯起来,什么都阻止不了。她当即收回灵剑转身就跑。 曦元照果然被刺激得狠了,连两手伤口都不惧,喃喃道:“月清河,果然是你!你明明没有死,我根本没有认错!” 她口中不停,脚下跟着月清河的步伐一路掠过,屋内桌椅书架翻倒一地。曦元照身处青鹭的躯壳,神智似乎疯癫不清,月清河眼见此人跌跌撞撞跟来越来越近,迫不得已往二楼跑去。 曦元照从后扑来,月清河只听凌厉风声,就地一滚躲在青玉台旁,一声巨响下床榻四散,曦元照在青鹭的躯壳之中睁开双目,满脸蔓延出惨烈的赤红火纹。 月清河呼吸间只觉心神如遭火烧,体内火灵受到凤凰之气引动,裹挟着灵气横冲直撞。她不由闷哼一声,心道不妙。 凤凰血脉压制,青鹭完全无法抵抗曦元照的神魂入侵,如今曦元照继续发疯,她是凤凰神魂倒是没事,可是再拖下去,青鹭的躯壳却要彻底毁掉了。自己如今只是一个刚刚入道的新弟子,又如何抵挡得住凤凰的攻击? 月清河自青玉台边慢慢起身,忍下口中血气,沉声道:“曦元照,你还不知错吗?” 曦元照正欲从散架的床榻碎块中起身再次扑来,闻言一怔,“你说什么?” 她本来以为月清河见到自己识破身份,一定会痛哭流涕,哀声求饶。曦元照早已无数次在发现月清河竟然再次出现于昆仑仙宗后,心中描摹那时场景—— 她一定要高高在上大肆嘲弄月清河,狠狠给她足够解气的惩处,叫她再也不敢私自离开自己。若是月清河求饶的姿态足够令她欢心……曦元照想到此处,舌尖不由抵上锋利的獠牙。 月清河此人虽然讨厌,但却足够美丽。 曦元照怒道:“你若诚心悔过,本座还愿给你一条命在,将你带去昆吾山惩处赎罪!” 月清河面色冷漠,一字一句道:“曦元照,你还不知错吗?你可知我当年为何命也不要,都不愿留在你身边?” 曦元照瞳孔放大。她高高在上的傲慢嘲弄姿态,忽然之间冻住了。这样一句质问,让暴怒的凤凰都一下子失去了神智—— 为什么? 她宁愿中断涅槃,日日忍受天火焚身之苦,在这修界盘旋数十年寻寻觅觅,就是为了当年的一个执念——月清河,漫长的轮回长生之中唯一一个给她半刻温情的人,最终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她。 曦元照目露凶光:“为什么!” 月清河却并未被她吓退。她一步步逼近,直到自己站在曦元照面前。 白皙脆弱的凡人少女的脖颈,比早春时节新发的柳枝还要稚嫩。月清河甚至上前一步,执起曦元照隐约显出利爪的手,扣在自己脖颈之上—— “你这怪物,你不是要杀人么?你已经杀了无数的人,如今要杀了青鹭,还要对我动手是吗?” 她扬起脖颈,小巧鼻尖萦绕激动之下的红晕,唇瓣开合—— “我真后悔当年认识了你。” 曦元照仿佛迎面受到重击,陌生的撕心裂肺一般的剧痛,甚至盖过了神魂被天火焚烧,当即让她连退好几步。 “不是这样,我不是……” 曦元照神色疯狂,她失神地看向自己的手,又见月清河脖颈上一片明显的红痕,正是她方才杰作。 月清河撑在地上,眼前发黑,只是强撑着不肯倒下,再次抬头直视曦元照。双眸黑润如昨日,里头全是愤怒和憎恶,比利剑天火更加让曦元照无法接受。 曦元照神智混乱,口中颠三倒四躲开她的目光,“月清河……我不是……你……我……” 她突然仰头嘶鸣一声,转身破窗而出。 院门外,巡山弟子大声呼喊,声响越来越近。 成功了。 月清河眼前发黑,只觉呼吸间如遭烈火。她慢慢咳了几声,任由自己坠入昏迷。
第十八章 惨烈的天火笼罩整个北方,天漠州赤地千里。 凤凰在天火中辗转哀鸣。涅槃是她的本能,但此时也是她痛苦的根源。 月清河远远靠近,只见天火中的异兽嘶鸣不止,行为癫狂,不由高声呼喊道:“曦元照!” “想想你答应过我事!维持心神!” 凤凰自狂乱痛苦中抬头,见女子身形纤细玲珑,面容柔美,浑身萦绕细碎的灵光,长发在火焰和扭曲的灵气中四散飞舞,像一面不倒的旗帜。 凤凰赤红的双目犹自喷火,“月清河——” 曦元照神智混乱,“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傀儡,你为什么来?你也想利用我!” 月清河扯了扯嘴角,十分不耐地啧了一声。她就知道这曦元照一只年纪轻轻的小凤凰,根本抵挡不住天火侵袭。 这地方虽然安全,但她的天赋沟通神魂,这个距离下天火和灵气混乱,根本无法影响曦元照。 月清河走进数十步,直到不得不在火焰外停下,再次开口道:“不就是一只老凤凰吗,你反了他又如何?何必自找没趣!” 这话十分不客气,曦元照果然被刺激得狠了,大叫一声狂怒道:“你母亲是怎么对你的!月清河!她拼了一身修为性命救你,而我父亲!我父亲只想将我用作复生的躯壳!你怎么敢说你理解我!” “我不需要任何人!你又是什么东西,你只是仙人丢在修界的乐器,你怎么敢命令我!” “我就是死在这里又如何!” 凤凰卷动风云,天火坠落,天地之间混沌不清,犹如神罚。她若要自毁,仙人在世也拦不住。 月清河气笑了,扬声说道:“小东西,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吧!” 曦元照一怔,“什么?” “我是说——”月清河深吸一口气,大声呼喊道:“我要扒光你的羽毛!放干你的血!把你的神魂都抽出来!去找你爹投诚啊!” 暴怒的凤凰发出一声尖啸——“你敢!” 月清河眼见此法有效,眯着眼睛挡住面前火光,再接再厉道:“你就是个小废物幼鸟!没有羽毛的烤鸡!你既然马上要寻死,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凤凰剧烈地嘶鸣挣扎,双目冒出火光:“你该死——” 月清河吓了一跳,连忙从储物戒指中抓出一只魂魄。她费了许多劲,从曦元照身上剥离出来老凤凰的残魂,就是用在这一刻。 这一瞬间的功夫,天空中的小凤凰已经挣脱了天火锁链…… 灭世天火撞进北方大地。 老凤凰的神魂发出凄厉哀嚎。 良久。 曦元照失去凤凰神力,浑浑噩噩倒在大坑底下。月清河警惕地仙气护体,只见方圆十里已成一片焦土,骄傲的小凤凰奄奄一息。 好在没死。 月清河手中牵着老凤凰的残魂,此时经天火冲击已经开裂。一丛明亮的小光点自残魂中释放,受到吸引,幽幽飞向坑底的曦元照。 曦元照被老凤凰夺走的神魂碎片,终于回到了她自己体内。 月清河见小凤凰虽然昏迷未醒,但也没有大碍,干脆守在坑边等她自己醒来。 三日后。 曦元照睁开眼睛。夕阳西下,天光温柔绚烂。不远处有一从跳跃的光点。 月清河听到了土坑边窸窸窣窣的动静,也没回头。她专心反转火堆上的烤鸡。曦元照涅槃的动静太大了,吓跑了方圆百里的野兽,要不是有个村庄火烧树倒压了一只鸡,她还没得吃。 曦元照摇摇头,疑心自己在做梦。抬眼看到身上一片焦黑,走两步,窸窸窣窣掉下许多破烂的布片。 看来不是梦。 “醒了?”月清河瞥了一眼,那只辉煌惨烈的小凤凰已经有力气爬起来了,只是浑身破破烂烂,比第一次见她还要惨。 “你……”曦元照脑海中一片混乱,疼得直皱眉。她好像得到了什么失去已久的东西,一时间难以适应。但这种疼痛比起天火烧灼已经好了太多。 曦元照蹭到月清河身侧,终于想起来曾经发生了什么,皱眉道:“我说,你不用对我下手那么重吧?” 月清河奇道:“我何时对你动手?都是你自己折腾的。” 曦元照皱眉想了半晌,竟然无言以对。的确,她身上的伤都是挣脱天火所留。而月清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丽乐修,她从来没法对自己动手,只是一开口就要把她气得半死。 心中残留的愤怒和杀意,只是回忆一番就消散。曦元照恢复神智,心中却更加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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