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他事她可以随和,可以满嘴跑火车的开玩笑。 与生命有关的事,她又不想说假话。 许暄忖了下:“也不能这么说。有时候,残酷一点的真话比轻飘飘的安慰来得好,因为你讲那些安慰的话,其实对面听的人也都知道,那是假话。” “有点冷啊。”许暄缩了下脖子:“咱走吧。” 孟宁陪她走到KTV门口,停了步:“你先进去。” “嗯?” “我,打个电话。” “喔,好。” 许暄一个人先进去了。孟宁先是走到两人方才交谈的围栏边,已能望见温泽念的迈巴赫还没开走。 她有种迫切的渴念,想要解释今晚的事。 倒不是她这么亲近的陪着许暄,怕让温泽念误会什么,她觉得温泽念并不会误会她。 只是,她怕温泽念听到她今晚对许暄说的那句话,会难过。 毕竟温泽念就长在她的过去里,那些沉痛的纠葛的伤长进两人关系的血脉,拔不除也剔不掉。 孟宁不能假装自己跟温泽念相处很轻松,但她想说:至少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 不是不痛。 只是那痛和所有的温暖、极乐、相伴、占有、依恋一起,生动得很鲜活。 鲜活得令人怀念。 她不想温泽念误以为,她那样一句话,是在为两人的过往下定语。 只是一片枯叶被夜风卷落,掉在她肩头轻轻“啪”的一声。 就那么小小的一打断,她停下脚步。 想起方才“温柔与残忍”的思辨。 温泽念摆明是想要放下了,她现在又去找温泽念说这些,会不会反而是残忍。 回KTV去吧。 孟宁这样想着,步子却没动,静静站在围栏边,望着停车场的方向。 ****** 温泽念心里有一点点烦躁。 她喝得不多,意识也很清醒,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能望见孟宁和许暄一同离开了,过了一小会儿不知怎的,孟宁独自一人又绕了回来。 步子急匆匆的,走到围栏边,却又忽地停下了。 站在一束路灯洒下的光柱里,清冷的五官难得铺上些暖调,又被萧瑟的秋重新涂得偏凉,几重变化罩上去,像幅层次丰富的画作。 两手的拇指勾在运动服口袋边缘,站得很安静。 装什么文艺啊,温泽念腹诽她。 既然那句话没说错,又为什么要转回来。 酒店派来的司机这时找到了温泽念的迈巴赫,坐上驾驶座同温泽念打招呼。 “走吧。”温泽念带些倦意的应一句。 迈巴赫平稳的驶出停车场,驶过孟宁身边,带起的风,扬起孟宁鬓边的一点碎发。 孟宁望见车窗内的温泽念平视前方,表情淡漠,看也没往她这边看一眼。 ****** 温泽念觉得自己没有被孟宁那句话刺激到。 她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也是那样想的。 只是当杜舒文神秘兮兮来跟她说:“有个人想认识你。” “谁?” “现在告诉你,不就不神秘了吗?”杜舒文煽动她:“走嘛,工作累得头都快秃了,去见一下。” 通常这个时候温泽念会拒绝。 但这一次温泽念说了:“好。” 谁不知道跟抛开那些残酷过往新认识的人相处,要轻松得多呢。 杜舒文跟温泽念约好时间,敲定的地点是市内一家会所的酒吧。 温泽念问:“就在熙华酒店的行政酒廊不行么?什么人那么大架子,还非得出去见。” “不是架子大不大的问题。”杜舒文瞪她一眼:“你每天这么工作不累啊,在熙华的行政酒廊,那不还跟工作似的。” 说着又不忘提醒她:“穿好看点啊!不是工作的那种好看。” 到了约定的那晚,杜舒文在停车场等温泽念。 她的车比温泽念高调,阿斯顿马丁,毕竟在享受人间这事上,她从不亏待自己。 远远望见温泽念走来,她先便嗤了一声。 温泽念拉开车门上车,她挺无语的问:“不是让你好好打扮么?你怎么还是一身西装的。” “穿晚礼服?没必要吧。” “那也不能和工作时穿得一模一样啊。” “不一样。”温泽念纤指虚虚点了下自己。 杜舒文:? “衬衫更软,多解了一颗扣子。” “姐姐!你是来搞笑的吗?”杜舒文放弃与她争辩,直接发动车子。 跑车的轰鸣间温泽念坐姿也端雅,好似丝毫不受急停急起的惯性影响,还在握着手机处理工作。 “你歇会儿能怎么着?”杜舒文握着方向盘等红灯,不满的问她。 “你干嘛这么急着拖我出来?”温泽念问:“怕竞争?” “是啊。”杜舒文轻拍方向盘的姿势,像跑车是她的一位老朋友:“你这么卷下去,我在大老板面前怎么做人?” 她的真心话说得带着玩笑意味,又或者说她的玩笑话掺着那么几分真心。温泽念笑笑。 职场如战场。不过跟杜舒文这样的人合作,比一切都藏着掖着的人好得多。 车开到会所停车场,温泽念拉开车门下车。 “等等,你别动。” 温泽念一手掌着跑车门望向杜舒文,看她为什么叫停自己。 杜舒文自己轻抛着跑车钥匙走到车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下温泽念和自己爱车站在一起的身影,啧一声。 她本来觉得吧温泽念这一身出来玩挺不放松的,不说别的,就跟她跑车站在一起肯定都格格不入的。没想到这时回眸一看,温泽念掌着车门自有种优容的气派。 杜舒文忽然就顿悟了为什么长得漂亮的人挺多,偏偏只有温泽念是传说级别的大美女。 因为温泽念太气定神闲,无论这股气定神闲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历经艰险磨砺出来的,她能让周围一切都变成她的衬托。比如现在,她绝对不会被跑车的气场带跑偏,她这么一身商务装站在跑车边,也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你能看到的,还是只有她。 若杜舒文是面对一百个场景有一百面,那温泽念便是一面能对付一百个场景。 杜舒文不太满意的哼了声,叫她:“走吧。” 两人走到吧台,这会所消费高,人也不密,温泽念扫视了一圈问:“人呢?” “慌什么。”杜舒文拉她到台边坐下:“先喝一杯放松下。” 温泽念脱了西装,杜舒文不得不认可,换了件衬衫便说自己打扮过,这事儿放在温泽念身上还真没法令人反驳。 软缎的材质勾勒出姣好的身线,多解一颗扣子带来神奇效果,领口软软的贴着锁骨,在玉骨冰肌间多添些缱绻。 她靠在吧台,正带些慵散的把衬衫袖子往手肘卷,露出雪白的皓腕,轻转了下脖子问杜舒文:“喝什么?” 妈呀,妖精。 杜舒文心想,妖精还真不一定是自己这种狐狸长相。温泽念那种,才是真妖精。 她敲敲台面,按自己口味要了两杯威士忌。 她一向喝酒喝得烈,温泽念这次也没拒绝,很随意的跟她碰了一下杯。 今晚的温泽念有些反常,她问:“心情不好?” 摇头。 “心情不好就心情不好呗。”杜舒文捏着酒杯看她:“你又不是菩萨,还不允许自己心情不好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人劲儿劲儿的,现在看,你都是在跟自己较劲。” 温泽念勾了下唇角。 忽地,对她摊开莹白掌心。 “干嘛?” “你这么会看,”温泽念微蜷了下掌心又摊开,另一手撑着自己的太阳穴:“那你看看我命格如何。” 呔,妖精!苏死她得了! 杜舒文捂住自己胸口:“你撩我干嘛,你先收收功力成么?待会儿再发功,啊。” 温泽念又勾了下唇,缩回手,喝口酒。 “到底怎么了啊?” 温泽念工作了一下午,这会儿算是空腹喝酒,烈度又高,她平时喝惯了酒神经反而对酒精敏感,酒意来得快,当一道影子照过来时,她扭头去看,眼尾便带了些飞扬的酒意。 孟宁一张脸,无论在日光下、夜色中,还是此时吧台落叶棕的射灯之下,永远都显得那么清清朗朗。 温泽念没来由的就勾了一下唇。 孟宁的神情带一丝丝疑惑,像是不知她为什么要笑。 温泽念扭头问杜舒文:“你说想认识我的人,是她啊?” “啊。”杜舒文还挺理直气壮。 “我和她不认识么?” “不是那种认识,是那种……认识。”杜舒文眨了一下眼,心想中文真是博大精深,一个停顿就能带来截然不同的含义。 温泽念又勾了下唇。 她今晚着实笑得太多了些。 又扭着脖子问孟宁,还是那副一手撑着太阳穴的姿态:“她怎么跟你说的?” 孟宁:“她说,温总想见你。” “你就来了?” “我以为是你找我。”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见你,你就来了?”她撑着侧颊用眼尾看人,本不明显的醉意,被她这幅神态勾勒得更分明了些。 “嗯。”孟宁觉得这么回答好像有点微妙,但还是照着自己心意,这么答了。 “你这算什么?”温泽念又转头去问杜舒文:“我不是说了,我不想谈恋爱么?” “也不一定要谈恋爱嘛。” “杜舒文,我发现你这个人,”温泽念那把压低的嗓子,说得杜舒文心都软了软:“怎么蔫坏儿的啊。” “不是,你别这么古板嘛。”杜舒文凑近温泽念压低声:“享受生活不是一定要恋爱的。她之前说你漂亮,我说你私下想见她,一叫她就来了,你说,这说明什么?” 温泽念问孟宁:“你说,我古板么?” 孟宁:…… 那可太不古板了。 杜舒文还要再劝,温泽念噙着点笑意:“你打住。” 杜舒文也算是个人精,这会儿却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说温泽念有那意思吧,她好像又没有。你说温泽念被她的举动冒犯了吧,好像也没有。 反正以杜舒文纵横人际圈的经验,至少有一点,要说这两人之间一点电流都没有,那绝不可能。 温泽念还是用方才那股语气,同杜舒文商量:“要不,你先撤?” 杜舒文觉得奇了怪了,她跟温泽念这么熟,就这一次,她竟看不出温泽念的意思。 “成吧。”杜舒文犹豫了下,还是打开手包,把什么东西塞进温泽念手里。 温泽念没低头去看,只掌心握了握,眼尾又挑出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杜舒文:“那我先走了啊。”
152 首页 上一页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