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独自一人坐在吧台边,面前的女人一头微卷的长发,一件软绸衬衫贴着姣好身段的起伏穿得很随性,随手把散落的发丝勾回耳后:“喝什么?” “Espresso。” 女人停了会儿,忍无可忍般压低声问她:“你怎么每周都有个下午来喝咖啡?我们家咖啡有这么好喝么?” “你觉得呢?”孟宁反问。 女人撇了一下嘴,孟宁笑。 女人问她:“没开车吧?”孟宁摇头:“没车。” 过了会儿,女人把一杯咖啡推到她面前,冲她眨眨眼:“加了好东西。” 孟宁抿一口,发现加了伏特加。酒加在咖啡里好似效用加倍似的,她并不胜酒力,口袋里的手机震起来。 一个陌生号码。 孟宁接起来:“喂?” “孟宁。”那样特别的嗓音在白日里听起来总让人心生恍惚,仿若跌堕入一个令人迷醉的夜:“抱歉我从员工通讯薄查到你的联络方式。” “嗯,什么事?”也许周遭略喧嚷的环境,落地玻璃外是人群拥挤的日常街景,她跟温泽念说话的语气比在岛上镇定了些。 温泽念告诉她:“明天一早我会巡查救生队的早训,你与祁晓轮休,我查到你们的留档资料,你与她是合租对吧?麻烦你也通知她一声。” “好的。” 她预备挂电话了。 可温泽念说:“你能帮我从岛外带一包牛奶糖么?” 这时手机里好似传来其他人说话的声音,然后,电话便断了。
第13章 孟宁懵了一瞬。 犹豫半晌,给温泽念发了条短信:“什么牛奶糖?” 温泽念没回。 孟宁收了双肩包,站起来挂在一边肩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女人一边收她的咖啡杯一边拿抹布擦了遍吧台,嘴里问她:“下周还来吧?” 孟宁顿了下:“不确定。” 女人笑笑:“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我也不是。对了,”她把抹布扔回吧台里,指尖点点自己的脸:“岑玫瑰。” 怎么会有人叫玫瑰这样的名字。 可女人的面庞太过理直气壮。她不年轻了,眼下有自然松弛的细纹,可那五官太明艳,压住了时光刻下的痕。 孟宁笑笑:“我记住了。” 她并没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走出咖啡馆太阳晒得人眼晕,她在咖啡馆欧式复古的屋檐下多停了片刻,掏出手机来看的时候屏幕反射着光线一片模糊,她非得展开手掌护住屏幕,才能瞧清温泽念没有回她的短信。 想起温泽念在台上给众人开会的样子,应该很忙。 她并不确定温泽念最后那句话是否对着她说的,也不可能再发短信去追问。 回到出租房,祁晓正跟宋宵一起试新买的裙装。孟宁把温泽念要巡查早训的事说了,祁晓对着客厅里那面落地穿衣镜转了个身:“那等我试完这条裙子,我们就出发。” 每次轮休,她们要搭上今晚登岛的最后一艘快艇,才方便参与第二天的早训。 “嗯,不急,还来得及。”孟宁在那张木扶手的双人沙发上坐下,双肩包放到一边。 祁晓望着镜中的自己:“我买了鹅黄色又觉得有点显黑,在想要不要去换成薄荷绿,你觉得呢?” 孟宁帮她看了看:“鹅黄吧,挺可爱的。” 于孟宁而言就没有这样的烦恼,无论T恤还是卫衣,她常年都是黑白灰,虽然成为海滩救生员后,她穿便服的机会也不多。 “行,那就鹅黄吧。”祁晓进卧室把裙子换下来,走出来对孟宁说:“其实我也不是相信你的品味,主要你顶着这么张脸太有说服力。” 两人一道出门,在楼下小馆吃了碗海鲜面。 夕阳一点点往下沉,身边是拎着吃食归家的人群。在橘红夕阳被眼前钟表铺的尖尖屋顶挡去一半时,孟宁又掏出手机看了眼。 温泽念还是没回她。 祁晓半开玩笑:“你果然在谈恋爱吧?等谁消息呢?” “没有。”孟宁收起手机:“不是那么回事。” “那你每周轮休的下午到底是去见谁?” 孟宁只是笑。 两人一同外食时都是一人请一顿,这时孟宁扫码付了钱,听祁晓哼着她不相熟的小曲,忽然问:“哪个牌子的牛奶糖好吃?” 祁晓挺爱吃零食的,每次轮休,薯片蛋卷的买一堆。 “你想吃糖?我不爱吃糖没法给你安利啊,巧克力成么?” 孟宁扬唇:“还是算了,我就随口一问。” 两人一同走到公交站牌等车。她们租房子的这处地铁也能到,只不过得多走一段。有时出门尚早,就磨磨蹭蹭在这等二十分钟一班的公交。 祁晓跟孟宁闲聊:“你重新遇到Gwyneth是什么感觉啊?” 孟宁想了下:“不算重新遇到,更像是重新认识。” “为什么?” “她跟过去变化太大了,像一个全新的人。” “你不是不记得她过去什么样了吗?” “但那时她是个小女孩,现在她是个成熟的女人。” 如果再多加些缀饰的话,现在她是个过分漂亮的、举手投足间藏着海风与月色的、擅于替人造梦的女人。 孟宁说:“我见到她的感觉,跟你见到她的感觉应该是一样的。” “我话都不敢跟她讲。” 孟宁诚恳的说:“我也不敢。” 她是真不敢,除了断片那一次,每次都是急匆匆想逃。 祁晓叹道:“难怪她身为姬圈天菜,这么多年连绯闻都没传过,你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敢追她?” 孟宁摇头:“不知道。” “不过她对你倒是挺好的。” 孟宁笑笑:“她客气。” 祁晓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公交怎么还没来?是不是晚了?” 孟宁眼尾第三次扫向路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再一扭头,远远望见公交车顺着路口开过来。 她跟祁晓说:“等我一会儿。” 突然跑向路边的便利店。 祁晓被她吓一跳:“哎!车来了!” 可孟宁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人群间。 祁晓张望半天,那便利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直等公交车开到面前了,孟宁还没回来。 祁晓给孟宁打了个电话,孟宁给她挂了。 她不知孟宁是否在扫码付钱,跟在一拎着兜番石榴的大妈身后,一步一回头的上了公交车:“师傅,你稍等两分钟成么?” “那不行。”师傅拒绝:“我们有时间表的。” 祁晓只好背着包到倒数第二排坐下,又给孟宁打了个电话,孟宁没接。 正当车门要缓缓闭合的时候,一个纤长的身姿一跃而上。 孟宁喜欢穿灰,或许她觉得这样素淡的颜色更适于隐藏人群之间。可事实那样的淡反而把她一张脸衬得更出挑了些。 她把双肩包挂在一边肩头跳上车来的时候,肩带晃两晃,车窗外的夕阳也跟着晃两晃。祁晓发现孟宁即便不穿黑色泳衣的时候看起来也像海豚,大概她那样的姿态总是灵巧,一张脸干净的像泛着淡淡波纹。 一车的人都看向她。 她埋着头,长睫滤过车窗投进的夕照,在她眼下变成一小株一小株毛茸茸的蒲公英种子。走到祁晓身边,伸手勾住吊环,在公交车缓缓发动的时候,抿唇对她笑了下,另只手递上瓶纯净水。 祁晓捂住乱跳的胸口。 自我怀疑了一瞬:我是1吧? 她情不自禁的对孟宁说:“你帮我拧开。” 孟宁斜眼瞟她。 她笑,接过纯净水拧开自己喝了一大口:“你刚干嘛去了?” “买水。” “渴了?” 孟宁点头。 是时公交摇摇晃晃,好似载着人往一个旧时的梦境里去。暖金的太阳光包裹着车身好似一枚琥珀,孟宁就在这样的情形里,一边肩膀挂着双肩包,一手拉着公交吊环,车身怎么晃,她便跟着怎么晃,随波逐流似的,就像有时她飘在海面上,一点不抵抗。 “孟宁。” “嗯?”她在盯着自己投射于车窗边的影子。 “我有些时候老觉得,你好像在想什么事。” “在想啊。”孟宁严肃点点头:“在想明早要被检查早训,不达标可怎么办。” 祁晓一拍巴掌:“你也担心吧!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一点儿不担心!哪儿有那么佛……” 祁晓的声音絮絮一直在耳畔说了下去,像夏天的鸣蝉、午后的电风扇、看漫画时随意开着的电视音效,总之,是一种让人间热闹而美好,却又很容易让人走神的存在。 孟宁望着窗外,眼神望着不断掠过的草木,心里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人间。 ****** 巧的是,这次来接她们上岛的还是小张。 祁晓这E人跟谁都能聊得起来,正跟小张说她们这周新发掘的一家小龙虾:“我就喜欢十三香的,喜欢麻辣和蒜蓉的那都是异类……” 小张笑着回应她:“员工餐厅吃多了,就想吃吃烧烤小龙虾这种的,对吧?” 祁晓猛点头:“你是懂的,虽说员工餐厅是五星标准,但所有五星食材的共同点是什么——寡啊!调味太克制了……” 两人聊了一路,两人登岛时天已擦黑,方才绚烂的火烧云是在天空最渺远处留了个尾巴。 祁晓突然低骂了句,拉着孟宁便往路边的龙血树矮灌木下躲。两人蹲着,祁晓用气声问:“你看到了吧?” 孟宁点点头。 不是看到什么女鬼。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鬼不可怕,会攫取人魂灵的女妖精才可怕。 温泽念居然站在那里,还有那位意籍经理相伴,身后跟着一群员工,大概在商议C酒店的园艺开支。 远远的能听见她与同事的交谈声,但听不分明,好似她的影子,被夜色渲染成了一个美好而模糊的梦。 祁晓忽然噗地一声笑了,孟宁没忍住,跟着笑。 祁晓问:“你说我俩是不是很怂?” 孟宁给她们俩找补:“没有,估计人人都是这反应。” 人人向往美,可真正敢于触碰美的又有几个。总觉得相形见绌,勾出心里不愿面对的低微。 过了会儿,温泽念她们的交谈声渐消。 祁晓揉着自己的脚踝:“是不是走了?我脚都蹲麻了。” 孟宁:“不知道,你看看。” “孟宁我发现你看着文文静静其实够贼的啊,你怎么不看?” “我害怕。” “我也害怕。”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们头顶响起:“害怕什么?” 祁晓揉着踝骨顺嘴就答了下去:“害怕Gwyneth……啊!Gwyneth!” 她一下拉着孟宁站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估计心里想的都是:这女人走路怎么没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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