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薄老太太关着房门在房间里看电视，薄苏没有打扰她，径自出门，找来了医生给姜妤笙挂水。 她问医生：“她是怎么了？” 医生说：“应该是过敏吧，以前有没有过这种情况？你们吃食上注意点吧。” 薄苏点头应好，送医生出门时就在想，怎么又是过敏。当时澎岛医疗资源不足，进出岛对她和姜妤笙两个小学生来说也并不容易，薄苏没有办法像网上查到的资料那样，带姜妤笙去大医院查过敏源，她只能在心底里用排除法一个一个盲猜。 直到姜妤笙软软地和她撒娇：“姐姐，我明天可以不去上学吗？我不想再湿着鞋子上课了，黏黏的，好难受啊。” 薄苏忽然福至心灵。 她问姜妤笙：“你以前有因为下雨天踩水起过红疹吗？” 姜妤笙睁着因为难受而有些湿漉漉的大眼睛，乖巧地说：“我不知道，我以前下雨天都不怎么出门的。上学的时候，外婆都让我穿雨鞋。山城没下过这么大的雨，水也没有这么高。” “而且，外婆不让我玩水，我没有踩过。” 薄苏沉默了。 但是从那以后，她也不许姜妤笙雨天再踩水了，还让薄老太太给她买了一双雨鞋，每逢下雨天，就让她穿雨鞋出门。 只是很多时候，狂风暴雨总是来得让人毫无防备。 第二年，台风季又来了，姜妤笙的雨鞋小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那时候薄老太太已经不在了，第一场台风来时，照顾她们的保姆趁着第一节 课雨还小的时候，给她们送去了伞，而后就回去了。 等到放学的时候，大雨如注，校门口不远处地势低矮的前路，已经积起了深深的水洼，避无可避。 路面上全是来接小孩的家长，庄传羽和姜妤笙的另一个朋友陈曙也都被家里人接走了，只剩下姜妤笙和薄苏在校门口呆站着。 “上来。”薄苏忽然说。 姜妤笙没反应过来。 薄苏把书包反背到前面，蹲下了身子，又说了一遍：“上来，我背你。” 姜妤笙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一下子塌陷了下去，软软的。 她推辞：“不用啦，姐姐，我走过去，回家吃药就好了。” 薄苏却很坚持，催促她：“快点。” 姜妤笙拗不过，犹豫几秒，只好收了自己的伞，接过薄苏的伞，慢慢地伏到她清瘦的背上。 薄苏双手向后，托住她的大腿，稳稳地站了起来。 她那时候读五年级，个子已经有一米六了，在一群小学生里鹤立鸡群，但背着已经一米四多的姜妤笙，也并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但薄苏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走得让姜妤笙很安心。 伞外风狂雨骤，水流湍急，伞内四海波静，姜妤笙搂着薄苏的脖子说：“姐姐，你是第一个背我的人。” 她在周记、作文里写过、幻想过很多次虚假的被背被爱，但这是第一次有人真实地背起了她，挡她于灾痛之前，托她于风雨之后。 她浑身暖洋洋的，泪水却打湿了薄苏的后颈。 薄苏脚步微顿，沉默着，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托得更高，走得更稳了。 往事如过期的蜜糖，猝不及防地塞进姜妤笙的咽喉，苦了她的嗓子、扼了她的呼吸。 她表情淡了下去。 她回答薄苏说：“没有，只是雨水溅湿的。” 拿过伞，她说：“我先走了。” 薄苏挽留她：“等雨停了再走吧。” 她看雨势还很大。 姜妤笙摇头。 这些年来，别说是风雨水洼，阴沟泥沟她都淌过了。 那一年北城风雪倾城，天寒地冻，她不是也没有担心过她是否有落脚之处，是否会冻死他乡？现在为她担忧这些，是不是太多余、太可笑了些？ 她本就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如今不过是从风雨中来，回到风雨中去罢了。 姜妤笙撑开了伞，转过了身，凛然无畏地走入了凄风苦雨中。
第10章 回到店里，刚进到休息室脱下雨衣，准备换一件干的外套，薄苏的微信消息就进来了，问姜妤笙：“到了吗？” 姜妤笙看着锁屏界面的消息，不是很想回。 但这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句，出于多年来养成的社交礼貌，她还是应了：“到了。” 薄苏的消息状态栏上显示「正在输入」，好几秒后，消息终于发了过来。她说：“明天结束录制后，团队会在澎岛休息一天，晚上我们准备在听风的前庭院里烧烤，放松一下，想邀请舟稻的大家一起参加，聊表谢意，这几天辛苦大家的照顾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 姜妤笙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想到这几日钟欣、韩冉她们每次提到薄苏就两眼放光的神采，她犹豫了下，还是心软：“我问问她们。” 薄苏应：“好。” 姜妤笙出休息室，把这个消息如实地告诉大家。果不其然，大家都很兴奋，连一向对待薄苏的存在最淡定的徒弟郑耘都露出了几分期待的神色：“好耶，那那天是不是可以早一点打烊啦？” “就想着偷懒。”池棋弹她脑袋瓜子一下。 郑耘“哎哟”一声，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姜妤笙在心底里叹息，不想扫大家的兴，她和池棋商量：“那后天我们早一点，七点半停止营业？” 池棋向来尊重姜妤笙的意见，没有异议。 于是烧烤日的当晚，舟稻全体人员提早下班，乘着春风，踏着晚灯，提着两箱这几日广受好评的舟稻自制果汁和几盒饭后点心，去听风参加薄苏他们团队的露天烧烤派对了。 她们到的时候，听风庭院里已经灯火如星，小曲悠扬，很有派对氛围了。 庄传羽散着大波浪，穿着一身极显身材的黑色连衣裙，外搭一件轻薄慵懒的披肩，整个人好不冷艳地独坐在庭院右边的榕树下烧烤架前，仿佛与庭院左边烧烤架旁薄苏团队和她自己听风工作人员们创造出的热闹格格不入。 管青状若自然地陪坐在烧烤架旁，一边绞尽脑汁地找话题陪庄传羽聊，一边串羊肉串，内心哀嚎：“快来个人救救我吧……” 看到姜妤笙她们一行人的到来，她第一个站起身打招呼：“姜老板……”笑得万分灿烂。 姜妤笙和池棋提着一箱果汁自然而然地朝她们走去，钟欣和韩冉她们便提着另一箱果汁加入到左边的烧烤架前。 “管小姐，传羽。”姜妤笙和管青、庄传羽打招呼，给管青和池棋互相介绍。 简短的寒暄过后，庄传羽把烧烤架下的碳火点起，递她们两杯温热的茶，吐槽：“来得这么晚，风吹得我都冷了。” 姜妤笙捧起热茶喝了一口，关心：“怎么不多穿点？” 庄传羽把羊肉串放上架，懒声应：“懒得。”她说：“要不是听说你会过来，我才不出来呢。” 姜妤笙莞尔，开玩笑：“那我是听说开在你这，我才来的。” 庄传羽立刻把羊肉串一扔，插腰：“好嘛这个姓薄的，厉害了，两头骗是吧？！” 很有下一秒就要去找薄苏吵架的架势，姜妤笙连忙笑着解释：“没有，我开玩笑的。” 正说话间，薄苏和一个金相玉质、戴着眼镜的女人也从听风民宿里走了出来。 女人看上去年纪和薄苏相仿，穿着轻薄的几何羊绒衫，黑色的鱼尾半身裙，很知性，很书卷气的模样。再基础不过的单品，也被她穿得很有味道。 但薄苏走在她的身边，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更胜一筹。 她本就气质动人，今天半扎了长发，露出了优越的脖颈线条，上身是一件米杏色衬衫，外搭一件棕色的马甲，下半身是一条别致的蕾丝镂空半身裙，整个人高挑窈窕，复古中透着时尚，随性中透着优雅，凛冽中又透着温柔，如料峭春寒中盛放的白梅，让人移不开眼。 “妤笙、传羽。”她走近了，神色平常地与她们打招呼。 这是重逢以来，薄苏第二次叫她的名字，姜妤笙心上有奇异的感觉滑过，她刻意忽略。 她也神态寻常地与她颔首，目光自然地落到她身旁站着的女人身上。 女人主动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薄苏的朋友，柯未鸣，昨天刚从北城过来玩的。你就是舟稻的姜老板吧，你们店的味道，真的很棒。”她真诚地竖起大拇指。 姜妤笙浅笑：“是，这是我们店的另一个老板，我的合伙人，池棋。” 池棋拘谨地笑了笑表示问候。 姜妤笙接回社交的任务，夸赞：“柯老师的节目主持得也很棒。” 柯未鸣微微讶异：“你认得我呀？” 姜妤笙点头：“我常常看你主持的晚间30分钟，很精彩。” 柯未鸣笑了起来，扶眼镜：“我明明上节目时不戴眼镜的。” 姜妤笙也跟着展颜，真心实意地赞美：“你戴不戴眼镜，都很有气质，是人群中一眼就会被发觉的那种。” 柯未鸣心情大好，直夸姜妤笙不仅人长得甜，说的话也超甜。 几个人都坐了下来，闲聊了一会儿，柯未鸣瞅着姜妤笙，忽然说：“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见过你。” 姜妤笙愣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给大家传饮料的薄苏动作也微微一顿。 柯未鸣看向薄苏，薄苏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她就知道薄苏是不想说的。她笑着改口：“啊，也有可能是我认错啦。” 管青站起身，把切好的茄子递给庄传羽，放到烧烤架上，接茬：“柯老师和薄老师是不是都认错的同一个人呀？” 柯未鸣莫名：“什么？” 管青说：“那天第一次见到姜老板的时候，薄老师也认错人了，是不是认错的同一个人呀？”她话音刚落，自己就察觉到了不对。 那天薄老师叫的名字，是姜妤笙没错啊。 啊，这……她直觉说错了话，恨不得穿越回上一秒，把自己的嘴巴缝上。 柯未鸣反应快，直接打圆场：“那可能是长得漂亮的人都有一点相似吧。” 不意从薄苏坐下后就一直沉默着的庄传羽冷不丁开腔，“切”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庄传羽悠悠地烤着肉串，似笑非笑：“也可能是有些人，心眼太多，眼神就不太好了。” 她其实想说“心瞎眼盲”的，但太直白了，她到底还是顾虑着场合，给薄苏留了几分面子。 柯未鸣怔了怔，察觉到空气里的火药味，眼神都不敢往薄苏那里飘，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我怎么觉得像在骂我呢？” 庄传羽马上反驳：“那绝对没有。柯老师，你的节目我也看了好几年了，《调查》那一档，可谓是火眼金睛了，眼神怎么可能不好呢。” 柯未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社交压力。
96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