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笙右手移动电吹风的动作微滞,片刻,叹息:“姐姐……” “嗯?” “有点太犯规了。” 薄苏歪头仰望她。 姜妤笙说:“总是不经意地说乱人心的话。” 薄苏扇了扇眼睫,抿笑转回了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默了默,想起来说:“我和医院那边联系过了,这个月10号、11号那样,奶奶去北城复诊,方便吗?” “方便。”她们这边都是好安排的。 薄苏问:“那这次,住院前的时间,介意住我那边吗?” 怎么这么耳熟? 姜妤笙笑:“姐姐,你的好记性都用在这里了吗?” 薄苏轻飘飘的:“不止。” “嗯?” “4号到10号,我也记住了。” 姜妤笙反应了一下,红唇止不住地上扬。她关掉电吹风,附在薄苏的耳边,用气声说:“那你还可以记一件事。” “嗯?” “你欠我一次,北城还我好不好?” 薄苏侧目,望进她的眼底,半晌,收回了眼,低下头也笑。 “那你来取。”她说得淡然,耳根却诚实地红了。 姜妤笙忍不住亲了一下。 两人洗漱完毕,又说了会儿闲话,关灯上床休息。 大抵是真的倦到了极致,薄苏第一次入睡得比姜妤笙快。 她躺在姜妤笙的枕头上,手臂搭在姜妤笙的腰上,长而翘的睫毛密如蝶翼,睡得恬然。 卸去白日的优雅端庄的面具,安静睡着的她,有种柔弱易碎的感觉。 姜妤笙在幽微的光线中注视着她,有如注视神祇。 她想到刚刚薄苏秀发在她指间滑落的感觉,宛如流沙。 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爱若执炬,不可逆风。 她脑海中浮起偈语,劝诫自己,不着相、不生执妄,用心感受当下这一刻的满足与快乐就够了。 “姐姐,晚安。”她在心里又说了一遍。 * 第二日天明,鸟雀叫晓,姜妤笙在昏朦的光线中醒来。 侧过脸,薄苏又是已经苏醒的模样。 “早。”薄苏勾唇。 姜妤笙心底升起无法克制的酸楚。 她挪动脑袋埋进薄苏的颈窝里,掩藏自己的情绪,笑说:“我突然有一个愿望。” “嗯?”薄苏微调姿势,让姜妤笙靠得更舒服。 “我希望有一天,能比你先醒。”能看她睡一场真正的好觉。 “为什么?” “感觉被你偷看太多次了,要看回来。” 薄苏很轻地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胸腹轻动,又无声地笑。 姜妤笙发现了,问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 姜妤笙不信,钻出来盯着她,薄苏偏过头,看着天花板,唇角弧度隐约。 分明就有什么。 姜妤笙轻挠她腰侧的痒痒肉,逗她:“真的没什么吗?” 薄苏怕痒,很快就按住了她的手,笑意难敛,气息不稳。 少有的明媚。 姜妤笙眼眸微深,不舍得闹她了。 她停下来,轻吻薄苏的下巴,一下一下,温温软软。 薄苏注视着她,感受她无言的爱意,终于松口:“我笑……” “嗯?” “你北城那天,可以努力一下。” 姜妤笙眨眼,复又眨眼,两颊蓦地升温,眼波漾动:“姐姐,你怎么好像很期待?” 薄苏转正了头,不看她,脸侧肌肤绯红一片,却也没否认,只是说:“起来吧,你是不是要去码头接货了?” 姜妤笙有分寸,不逗她了:“嗯。” 薄苏坐起身子:“我和你一起去。” 姜妤笙跟着坐起:“不多睡会儿吗?” “不用,我睡不着了。” 姜妤笙又亲了她脸颊一下,也没有勉强,答应:“好。” 两人一起进卫生间洗漱换装过后,迎着初升的朝阳去往码头。 不过六点钟,一切都还在沉睡之中,路上除了她们,就只有她们相依相偎的影子。 长长的街、深深的巷、斑驳陈旧的墙、一望无垠的海,在被晨风吹淡的金光下,澎岛有一种洗净铅华,褪尽尘埃的清静感。 明明还是同一个岛、同一片海,却和几个月前她与秋源他们一起登岛时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姜妤笙给她解答过进货、接货的相关后,随意地问:“你上次这么早出门是什么时候?” 薄苏回想:“前几天,在荼城,要拍清晨的空镜的时候。” 姜妤笙狡黠:“对哦,差点忘了,姐姐是看过大千世界、万千美景的人。” 薄苏笑,半晌,她说:“虽然我常常出差,因为工作关系,也常常早起,但我上一次这么早出门,这么散漫地在海边散步,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她想起了半个月前问谢长嫣的那个问题,“那什么叫有意义的呢?”。 “在澎岛之外的地方,时间好像总是不够用,每个人连走路都要抓紧思考。” 不要浪费时间,每分每秒都该花费在有实际效益的事情上,每件事,也都该有它的目的性和效用性,这是谢家灌输给她的生活方式与时间意义。 她跟着他们拧紧发条多年,也因为快节奏、高要求的职业原因,几乎都要忘了,浪费时间,虚度光阴,感受时间流逝的本身,其实也可以是一种意义。 她身上有一根弦,在慢慢松弛,僵直的躯体,也慢慢有了放松的姿态。 姜妤笙感受得到。 她静了静,说:“下次,我们一起早起去看日出好不好?像小时候一样赶海。” 捡一堆无用却能让人当下开心的贝壳与石头。 她这次终于主动说下次了。 薄苏笑说:“好。” 还可以一起看日落,她想。 或者,什么也不看,什么都不做,也很好,只要是和她一起的。
第59章 隔了一周, 八月十号,敲定好复诊时间,安排好舟稻事务, 姜妤笙陪老太太北上复查。 飞机起飞后的傍晚,北城久违地下了一场解暑的大雨。 薄苏提早出发接机,绕道去隔壁区之前管青念叨过的味道很好、可惜太远也太难排了的新晋网红面包房买他们家的主推产品。 面包房坐落于一条老胡同里,车开不进去,也无处临时停靠, 薄苏只好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戴了口罩,打了伞, 步行前往。 小小的面包房窗口前, 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一把伞挨着另一把伞, 伞面顺着这条胡同,直铺出一片两个店面长的彩色荷塘。 薄苏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讶异。她看了一眼腕表, 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来得及的,便没有离开,在队伍里站定,压低伞檐, 戴了一只耳机,一边收听前几天台里去局里开会后回来召开的会议音频,一边耐心等待。 队伍缓缓地向前挪动。 约莫过了四十分钟, 薄苏即将倍速听完会议前,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短促的重物落地声与几声惊呼声, 薄苏下意识地偏头望去。 几米之外,黑沉沉、雨淋淋的天幕下,一个穿着薄荷色雨衣的年轻女孩正跌坐在地,身旁散落着一柄透明雨伞和一地鲜花,显然是雨天路滑,她跌了一跤。 女孩似是顾不上疼,在好心人的搀扶下,很快站了起来,一边道谢,一边弯腰快速地把花捡回篮子里,把篮子挎回到手臂上,把伞重新撑起来,挡住已经被雨淋到半湿的花束纸包装上,而后才有时间查看手上、肘上擦伤的地方,露出疼痛的表情。 她的发上、面上全是水迹,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了大半,狼狈不堪。 薄苏怔怔地望着,有些出神。 大雨滂沱地下,在地面上溅起水花,声音遥远又清晰。 女孩似有所觉,朝薄苏的方向望来,与薄苏视线相撞。 薄苏没有收回眼,女孩误会了什么。 她有些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笑着问:“小姐姐,买花吗?” 薄苏喉咙微涩。 她问:“多少钱?” 女孩说:“一束十九块九,像这边湿了的,可以便宜一点,十五块九。” 薄苏说:“那我都买了。” 女孩愣住。 薄苏打开微信扫码界面,问:“总共多少,你算一下,我扫你。” 女孩回过神来,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眼眸晶亮:“好……好……” “小姐姐……那……那我这个袋子送给你。”女孩从篮子边上拉出一个白色的硬壳纸袋子,递给薄苏。 薄苏应:“好。” 扫了码,接过了一整袋子的花。 没再等一会儿,排队轮到她了,她点了单,在等待店员打包的间隙,把花提到店员眼前,问:“这些花送给你们,你们给每个顾客一朵,或者,她们想要的随意自取,可以吗?” 店员迟疑。 薄苏说:“我刚刚买的,不方便带走,你可以检查一下。” 店员看她穿着高雅、气质不俗,不似打广告的,便伸手接过:“可以呀,谢谢。” 旁边另一队列结完账,也在等候,目睹了她买花全程的女人惊讶:“你不要的呀,那你怎么全买了?” 薄苏伸手接过店员打包好递出来的面包,笑了笑说:“下雨天,希望她可以早点回家。” 她想起姜妤笙那天和她说,“下雨天,偶尔也会有开心的事发生”的恬然面容,眼底有很深的温柔。 女人注视着薄苏,眨了眨眼,忽然瞪大眼睛,惊喜:“薄苏?薄苏老师,是不是你呀?” 薄苏弯了弯眼,没应是,也没应不是,颔了下首,走进了光影斑驳的霓虹深处。 * 晚上七点钟,飞机准点抵达,薄苏在停车场等待半个小时后,前往机场出发层的临时停靠处,顺利地接到了姜妤笙与老太太。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整座城市都锁在重重雨雾里。 行车在光与暗、城市的动与静之间,听后排爱人窸窣动作,嗅鼻尖隐隐淡香,薄苏体察到从未有过的静幽、安谧感。 她问:“味道还好吗?” 上车前,她把排队买到的糕点递给了姜妤笙,让她们路上先垫垫肚子。 姜妤笙与老太太落座在后排,正小心地脱一次性手套,把手心里接到的蛋糕碎屑都反套进手套里,应:“我刚吃了一个奶贝,挺好吃的,奶油甜而不腻,奶香味很足。” 老太太也说:“是,我吃了青团,也觉得奶油好吃,用料挺好的。” 薄苏红唇微扬:“那就好。” 她询问:“奶奶,晚上定的是一家淮城菜,口味可能会偏甜,我要不要提前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少放点糖?” 老太太无所谓:“我没事,我们鹭城菜不也是偏甜口的吗?而且,小妤爱吃甜的,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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