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不说“等你来找我”。 她说:“等我回来。”
第55章 轮渡驶入黑夜, 渐渐远眺不见,姜妤笙转过身往回走。 正是岛上最热闹的时候,长巷里灯火通明, 游客熙来攘往,摩肩接触,充满了烟火气息。姜妤笙孑然一身,行走在其间,莫名有一种的盛宴散去、人去楼空的错觉。 仿若刚从一场过于美丽的幻梦中醒来。 淡淡的惆怅、淡淡的空虚和淡淡的留恋萦绕心头, 似苦又甜。 姜妤笙静心体验,无声莞尔。 也挺好的。 她想起来什么,给庄传羽发消息:“猫猫探头.jpg” “在听风吗?我现在过去方便吗?” 庄传羽秒回:“方便, 速来。” 姜妤笙:“遵命公主殿下.jpg” 她收起手机, 轻车熟路地往听风民宿走去。 听风民宿距离码头不是很远, 不过十五分钟, 她便抵达听风民宿的后花园。 后花园里静悄悄的,灯光昏黄,树影婆娑, 姜妤笙快走到了才发现庄传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躺椅搬到了石椅旁。 此刻,她正穿着短裤背心,披散着长卷发,盖着一把蒲扇,仰面躺着, 好不惬意。 一副美人月下纳凉的逸态。 姜妤笙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放轻脚步,庄传羽忽然猛地坐起了身子, 准确无误地朝她望了过来。 姜妤笙颤了一下,失笑:“你吓我一跳。” 庄传羽冷哼一声:“你没吓我?” 姜妤笙自知理亏, 眉眼软下,温声:“是是是,我先有错。” 她走近,在靠躺椅那侧的石椅上坐下,关心:“你这么穿不会有蚊子吗?” 庄传羽坐正,打量她两眼,见她神情安然,状态正常,稍稍安下心来。 “你没闻到花露水的味道吗?”她站起身子,坐到石桌的另一侧石椅上,给姜妤笙泡梅子茶。 “闻到了。”姜妤笙跟着挪动身子方向。 庄传羽开门见山:“她呢?” 指的谁,不言而喻。 姜妤笙坦白:“她回北城了。” “所以什么情况?”庄传羽挑眉,往梅子茶里放冰块,“不是前几天才和我说,你们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来了?” 姜妤笙有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她知道庄传羽是真心关心她,无意隐瞒她,但也不想把薄苏的伤口再赤 | 裸裸地曝晒一遍。 她斟酌着说:“之前,我对她有一点误解,她对她自己也有误解。” “嗯?” “她其实一直没有放弃过找我,只是她回北城以后,环境比较高压,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她骗自己不喜欢我了,只是想做我的姐姐,不远不近地守着我就好了。我那天和她说清楚,我不需要一个姐姐,让她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后,她回了北城,挣扎了好多天,终于想明白了,所以回来找我了。” 庄传羽眉头拧成川字型:“就这样?那她回来了,你就原谅她,接受她了?” 姜妤笙点头。 庄传羽恨铁不成钢:“什么啊?那她想明白什么了?想明白了她是喜欢你的?然后呢?她那些环境高压就不存在了?她就能解决掉了吗?” 她想到薄苏的公众人物身份,就替姜妤笙两眼发黑,更不要说她还有前科,为了她妈妈可以装不认识姜妤笙。 姜妤笙摇头。 庄传羽直脾气,火冒三丈:“那你就接受她了?!” 姜妤笙给她倒茶,眼神温柔:“传羽。” “嗯?” “我知道喜欢我这件事,在她的人生里掀起的是怎样的飓风,她是在怎样的风暴中,选择走向我的。所以,我不想辜负她的勇气。” 她心疼,想陪她走一段路。 “所以你就辜负你自己?” “我没有辜负我自己呀,”姜妤笙眼底湖泽漾漾:“我也是成全我自己。” 庄传羽失语。 姜妤笙说:“传羽,我也喜欢她呀,我选择不和她在一起,才是在为难此刻的我自己。” “可……可你们之间问题太多了,她什么都还没有处理好,你们……你们这样能长久吗?”庄传羽不得不给她打预防针。 姜妤笙不似没有考虑过,她说:“我知道。” “传羽,我没有想一定要能和她走到白头,我只是想和她一起走一段路。” 如果薄苏能够是她的人生,那再好不过。如果最后只能是她的人生经历,那她也接受。 “只要在这段共同的旅程里,我们彼此都是开心的,尽情尽兴,那就够了。” 庄传羽的火气蓦地在她平静的话语里消散大半。 她看起来好清醒、好冷静,不似完全被情 | 爱冲昏了头脑。 仿佛一切利弊她都已权衡过。 这些年来,她看姜妤笙翻越高山低谷,她知她的坚韧与通透,相信这世上已没有什么能击溃她。 只是难免会很痛。 但那是她甘愿的。 于是庄传羽沉默好久,也不再劝。只是,她要求:“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联了,可以吗?” 姜妤笙笑:“我不会的,你放心。我是二十八了,不是十八岁。” 庄传羽也笑:“那好,我不扫你兴了。”她以茶代酒,勉强豁达:“喏,祝你天天开心吧。” 姜妤笙笑意由衷,跟着举起茶杯,与她轻碰一下:“谢谢你。” 庄传羽嘟囔:“看起来这两天是挺开心的。” 姜妤笙有心情打趣她了:“说得好像你不开心一样?早餐好吃吗?”明显意有所指。 庄传羽撇开头笑。 “不会我都招了,你什么都不说吧?” 庄传羽卖关子,踱回躺椅旁,躺下用蒲扇盖住了脸,却盖不住唇角翘起的弧度。 好纯情又好甜蜜。 姜妤笙替她开心。 她跟着转过身子,用指尖戳她胳膊:“说嘛。” 庄传羽终于憋不住,轻笑出声,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也没什么啦,就是,我正式脱单啦。” “哇!”姜妤笙好奇,追问她怎么回事,庄传羽说得风轻云淡:“就是前两天台风天的时候,她突然来找我了。” “我问她是要来给我答案吗?她说,不是。” “是来找我女朋友的。” 姜妤笙忍俊不禁:“珈禾姐好撩,好会说话呀。” 庄传羽耳根通红,难得不在这种夸沈珈禾的环节故意唱反调了。 两人随意地就着彼此的恋情闲聊,姜妤笙想起来问:“怎么突然把躺椅搬下来了?” “我腰疼。”庄传羽揉了一把腰。 姜妤笙愣了愣:“腰疼?” 她突然转开了脸笑,笑得庄传羽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呀?”她纳闷,话音落下,却好像知道姜妤笙笑什么了。她着急:“没有你想的那回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单纯地闪到腰了!” “好好好,是我想太多了。”姜妤笙还是在笑,说得一点都不真心。 庄传羽气得坐起来瞪她。 她想做1的!她一定会先是上面的那个! 姜妤笙咬唇,很努力地克制住了笑意,心疼她:“你还是躺下吧。” 两人一坐一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庄传羽有句槽还是不吐不快:“我最后说薄苏一句坏话。” “嗯?” “什么都没处理好就来找你,我还是觉得她太不负责任了!” 姜妤笙后背靠着石桌,与她一起仰望星空,说:“没关系。” 夜风依旧如上次薄苏走后她们闲聊时的那夜一样徐徐地吹,她依旧如那夜那般,能透过树冠稀疏的叶缝赏月圆月缺。 薄苏在与不在,来与不来,她都一样生活。 只是好与更好的区别。 “我不用她对我负责,她能对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好了。” 而她的人生,她自己对自己负责。 * 凌晨时分,北城机场,薄苏乘坐的航班落地。 深夜的机场,依旧亮如白昼,人来人往。 薄苏下了机,第一时间打开了手机网络,给姜妤笙发去报平安的消息:“我到了。” 姜妤笙似是没睡,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很快就回:“好。” 薄苏担心她还要等,告知她:“我开车来的,自己开车回去,没事的,你安心睡吧。” 姜妤笙应:“好。”但还是要求:“你到了还是和我说一声。” 薄苏心下了然:“好。” 这个傻瓜肯定还是要继续等。 她加快脚步,没再耽搁,快步朝停车场走去,驱车回家。 来时的心境,与回去时的心境,已截然不同。 有一个初步的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成型。 她到家后,再次给姜妤笙发去消息,道了一个晚安,而后便一刻不歇地去往书房,坐下来调整接下来的行程表、补充完那天填写到一半的表格、检阅这两天收到的文件、明天开会需要用到的资料,最后,翻出了一份这些年来谢长嫣给她传送的、她自己积累整理下来的人员名册,把合适的、之后有可能能合作的人员单独抽出来。 忙完一切,洗完头和澡,已经是半夜四点多了,明明疲惫到极致,闭上眼却还是睡不着。 薄苏把之前存下来的姜妤笙的直播回放打开,放在枕边的手机支架上,抱了一个枕头在怀里,侧着身子观看,不知不觉中,终于在姜妤笙时有时无的温声细语中睡了过去。 * 隔了两日,要去荼城录制《山水之间》前,谢长嫣问薄苏有工作安排吗?没有的话回谢家吃饭。 没有逃避,薄苏应了下来。 古朴厚重、仿佛蕴着一股书香气的谢家,还是老样子,宽敞明亮的餐厅里,济济一堂,坐满了谢家的三代人,阿谀逢迎着主座上的谢亭先。 和乐融融。 薄苏坐在谢长嫣的左手边,一如往常的内敛,偶尔被问到了才答应一两声。 她在满堂虚伪的说笑声中,看本该早已习惯的谢长嫣谈笑风生的面容,久违地思索:三十年前,还没有成为她的母亲、还没有遭逢人生的大变、充满了勇气和叛逆的谢长嫣是什么样的? 那时候,她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 有没有像她第一次来到谢家,被傲慢地审视过往、指点人生时那样,心中充满了不服气与挣扎? 薄苏食不知味。 她陪谢长嫣留到了最后,送没有亲自开车来的她回她工作时常住的近CBD小高层。 车上,谢长嫣卸下了席上恰到好处、神采奕奕的笑脸,靠坐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分明也不是不疲倦的。 薄苏在等红绿灯的间歇,看她一眼,抿了抿唇。 谢长嫣想起来问她:“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约几个太太打高尔夫球,想办法把王深的太太也叫来,你顺道一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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