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夏思山慢慢走到床前,她这一身可谓是狼狈至极,衣服被刮破了个大口子,夏思山的衣摆手上甚至是脸上,都是泥土,小丫头被吓了一大跳,她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夏思山有些疲倦地挥了挥手,天黑路滑,她不过是在路上摔了几跤而已,“我没事,阿九怎么样?” 她最牵挂的还是阿九。 “莺莺姐一直叫着阿九小姐的名字,但都收效甚微,入夜之后阿九小姐好像陷进了更深的噩梦里,”小丫头指了指阿九的脸,“当时这脸上都是泪痕,阿九小姐一面哭,一面叫着你的名字,莺莺姐这才去寻你的,就连方才……还在叫你。” “念一个名字千万遍,”小丫头顿了顿又道:“应该就是需要你的意思吧。” 她说这话时心惊胆战,生怕小姐怪罪下来。 夏思山握着的手紧了紧,她也是被阿九需要的吗? 她仔细看了看,没有泪痕,阿九也没有哭,想是情况好了一点,纵使是松了一口气,她心下却没有宽慰,她去另一间房换了衣服洗了手才回来,她坐在床前,小心翼翼地勾住阿九的小拇指,“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守着。” 哪有主子守着婢女休息的道理,小丫头想开口,但看着自家小姐在灯火映照下的脸,她那满腹的不安与不解,也都咽了下去,这屋子里,只需要一个人,旁人就是来了也没有用,小丫头猛然明白一个这样的道理,她轻手轻脚地离开,将门合上。 起了大风,和着沙尘吹的小丫头有些睁不开眼睛,小丫头心想,明日怕是有一场瓢泼大雨,可要是阿九小姐醒了过来,即使是雨天,在她们府里也算得上是晴日。 阿九嘴上的伤被重新上了药,夏思山捋了捋阿九额头间的碎发,她终于还是颤抖着吻了下去,一个很轻很小心翼翼的吻,比不得阿九亲她的时候,那样天真那样不顾一切。 夏思山想起来,阿九用唇蹭她,又怕她不喜欢,她怎么会不喜欢,她只是无法确认,她慢慢弯下身子,伏在阿九的心口上,“阿九,快醒过来吧,不要陷在噩梦里了。” 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实在是有点好笑,哪有这样的,只是说两句,阿九就能听见,就能从噩梦里挣脱出来,况且与阿九最亲密的是莺莺,还轮不上她,夏思山偏了偏头,贪婪地听着阿九微弱的心跳声。 “阿九啊阿九。” 夏思山不厌其烦,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她盼望着总有一声能得到阿九的回应,阿九心眼实,要是唤她她没应的话,她心里也会过不去的。 “阿九啊阿九。”这都欠她多少声了,夏思山包住阿九的手掌,阿九的手心热热的,她来牵夏思山的时候,手心也总是热的,像是心里有一团热烈的火,“阿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夏思山。”阿九惊叫一声,刚好一个炸雷打下来,雷雨天开始了。 …… 周围太吵了,阿九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红,阿九正要上手去拽,忽然有一双手伸了过来,阿九记得这双手,就是这双手将她从床上扯起来的,此时那双手往上一挑,揭开了搭在阿九头上的盖头。 “不要怪我,知道吗?”林婆子手里拿着针线,她俯到阿九的耳朵边道:“你要怪就怪阎家,要怪就怪自己生的不好,记住了,我也只是拿钱办事。” 林婆子的眼里一片浑浊,荡不清事实与条理,她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停地捻着那段线,没有半点心慈手软,“死丫头,还不快过来学。” “阿娘,”凌霜怯怯地走过来,望见一双清澈无半点杂念的眸子,好像还有几分好奇,她听说了,阿九痴傻,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凌霜有些于心不忍,她攀住林婆子的胳膊劝道:“要不然,要不然,别缝了,她脑子不好,能说出来个啥啊。” “你这个死丫头,”林婆子一把甩开凌霜的手,针差点戳到凌霜的脸上,她骂骂咧咧:“要不是你,方才就该缝上的,她到了下面告状,回头黑白无常来索我们的命的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原来她阿娘也知道,干这样的事情,会有黑白无常来索她们的命,折在阿娘手里的女子不少,阿娘赚了不少银子了,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收手,凌霜抿着唇,一言不发。 林婆子还没动手,她让凌霜把蜡烛拿过来,另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丫头过来按住阿九的手脚,阿九觉得自己的嘴已经疼了起来。 “我都说了,我不要嫁给天景哥哥了,你们为什么还要缝我的嘴?”阿九挣扎着,她力气大,倒真的有一个人被她甩了出去。 “为什么?”林婆子冷哼一声,手里的针发出寒光,“这当然是因为你命该如此。” “我的天阔才二十岁,尚未娶妻,他在黄泉路上该有多孤独啊,要你这么个小丫头,全是你的福分,要是我们家天阔还活着,哪里轮得上你。”徐海云恶狠狠地瞪着阿九。 “阿九乖,不要怕,我大哥人很好的,我知道你愿意的,对吗,阿九?”阎天景彬彬有礼地笑着,只是嘴角无限上扬,一张血盆大口朝着阿九张开。 阿九顿时一个激灵跌到了地上,她手脚并用,爬了出去,她只有一个念头,要赶快离开这里。 阿九迎面撞上一个人,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闻的味道,阿九捂住鼻子,不得已往上看去,一张死气沉沉的脸,眼睛往外凸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阿九尖叫一声,这是个、这是个死人。 唢呐的声音响起来,周围锣鼓喧天,到处都透着如血一般的暗红,阿九被人架起来,每个人都张着嘴大笑着,全是难闻的血腥气,这都不是真的,阿九知道,这都不是真的。 “这是真的,阿九,这就是你的命。” “阿九,你一个傻子,能嫁给阎家大少爷,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傻子还想要什么呢。” “女人不就是这样,生来就要嫁人的,活人要嫁,死人当然也要嫁了。” 眼睁睁看着那锤子落下来,阿九收回手,一片黑暗里,全都是别人的窃窃私语,不该这样,阿九拼命推着棺盖,不该这样,阿九想,她一定是忘了什么,她拍着自己的脑袋,她一定要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 “阿九。” 那是谁的声音,能不能再叫两声 “阿九,阿九,阿九,阿九……” 这道声音犹如一把斧子,劈开了阿九眼前的黑暗,将阿九引到了油菜花地里,油菜花地里有个人,那人弯着腰,发间的两只蝴蝶颤着。 阿九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的发间空荡荡的,这里也该有两只蝴蝶的。 阿九有一个念头,她想见这个人,等到她跑过去,那人又消失了,阿九不由得惊叫一声,“夏思山。” 原来是夏思山,原来是夏思山。 “我在这里。” “阿九,只要你把眼睛睁开就会看见我。” 阿九奋力睁开眼睛,入目的又是夏思山的一张泪脸,她道:“你怎么又哭了?” 怎么夏思山这么爱哭,阿九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她也哭了。 阿九扑进夏思山的怀里,慢慢道:“我们都不要哭,好不好?”
第139章 她是我的新娘(10) “我自己来。”阿九从莺莺手里接过碗, 拿着勺子笨拙地往口里送。 “小姐。”莺莺脸上还是忧愁一片,她往阿九跟前凑了凑,不太放心地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九摇了摇头, 她醒过来只觉得大梦一场, 至于到底梦见了什么,她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既然如此, 莺莺也不好强求, 不记得, 反而是件好事, 莺莺理了理阿九垂下来的头发, 勉强宽慰了些。 阿九端着碗, 咬着勺子像模像样地道:“我还觉得奇怪呢。” 这话说的, 莺莺笑起来,托住她手里的碗,“先好好用饭, 不要再想了。” “觉得什么奇怪?”夏思山走了进来, 顺势在床边坐下,书云给莺莺使眼色,夏思山几乎是一夜没睡,书云和莺莺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抱在一起,明明哭得兴起, 转眼间又破涕为笑, 弄得她们两个摸不着头脑, 阿九这边有莺莺看着,书云就陪着夏思山出去梳洗。 书云来回打量夏思山, 终于开口道:“小姐,我怎么记得你离开书房的时候,穿的不是这身衣服。” 夏思山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着手,她不以为意:“那件衣服脏了,我另外换了一件。” “怎么会脏呢?”书云喃喃道,如今天还没亮,大雨倾盆,她和莺莺都弄湿了鞋袜,可夏思山往这边来时,分明还没有下雨。 夏思山眼睛都不眨,“我摔了两跤。” 在她心里,不过是摔跤而已,无关痛痒,哪里比得上去见阿九,没成想,书云不依不饶,硬是让夏思山上了药才回来,所以耽搁了时辰。 莺莺看懂书云的目光,和书云一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直到合上门,莺莺都没听见自家小姐挽留她半句,心思果然都到夏思山身上去了。 莺莺暗暗不平,书云在她身侧,提着被打湿的衣摆,嘟囔道:“这雨看来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 莺莺望出去,乌云一团又一团地挤在一起,天地都暗了下来,只在闪电划过的时候,亮起来一瞬,莺莺道:“怎么不是雷公电母来送报应。” 书云拍打衣服的手一顿,她莞尔一笑,“报应不一定非要指着雷公电母来送的。” 小丫头依照着书云的吩咐,找来两身干衣服,只是屋檐下哪里还有书云和莺莺的影子。 “我是觉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些奇怪。” 夏思山向着阿九伸出手,阿九很快就将碗交到了她手里,自己坐的端端正正,等着夏思山喂她呢。 夏思山搅动着手里的粥,轻声问:“是白粥?” 阿九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莺莺说大夫特地交代过,她现下只能喝白粥,她还瘪了瘪嘴,有些委屈。 “我去给你加点糖在里面。”夏思山才刚刚起身,阿九的手就拽住了她的袖子,后来更加得寸进尺,攀住了她整条胳膊,衣服被掀开,两个人的肌肤相贴。 阿九身上一直都是热的,可她此时感受到夏思山身上好像更热,她又仔细摸了摸,还是一样的感觉,她歪了歪头,无辜道:“夏思山,你好热哦。” 夏思山:我是被调戏了,对吧? 夏思山将手抽出来,扶着阿九靠回去,“不想让我离开?” 阿九固执地贴着夏思山的胳膊,“要是你离开,我再做噩梦怎么办?” “方才我也离开了。”夏思山无可奈何道。 “那不算,我是现在才想睡觉的。”阿九的眼珠转过来转过去,一看就是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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