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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南海第一高中全体教职人员预祝大家，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学校广播室开始放歌，旋律贼燃，大家情绪都着了火，一个个好像要上战场。少年高高地举起手挥舞，手腕上系着几十条写着高考必胜的红布条。 “来来来，拍个合照。”林子兰举起手机：“摆个pose啊你们。” 魏单单第一个举起拳头：“高考！必胜！” 王小白紧随其后：“金榜！题名！” 众人手握成拳高高举起，前排坐着后排站着，王小白踩着凳子站到桌子上，一手扶着吊灯，众人姿态各异，还有五个女生拼了个姐妹花。 侧墙上还贴着各种各样的标语，“不为跑赢世界，只为超越自己”，“无奋斗，不青春”，“我非溪流，欲做高山”。字字句句是少年梦想，也是寒窗苦读的十二年青春。 有人笑着有人哭着，有人豪气干云，有人伤感落寞。林子兰盯着取景框眼眶一红，手指轻轻按了下去。 班里喧闹起来，也没有人去管。裴宋坐着发呆，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抬头一看，是一个平时不怎么相熟的同学，举了举手上的T恤：“能给我留一个签名吗？” 上面已经写满了名字。 裴宋接过马克笔，挑了一个空白写了上去，然后将衣服和笔还给对方：“金榜题名。” 对方一愣，笑了起来：“前程似锦。” 广播叫他们放学，一班在操场上集结，拉成长长的一条队伍，然后启程。 抬一下头，右边是明阔的白云长天。 王小白高举双拳大喊：“兄弟们，出征拉！” 众人跟着高呼：“出征！” 王小白又喊：“万水千山！” 校门口是一条不长不短的红毯，从脚下一直铺到外面。门口还立了一个红色的拱门，挂的横幅是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所有老师都站在红毯两侧，送给他们礼物和拥抱。 站在校门口，他们和彼此说再见。 忽然意识到，三年里他们也常常告别。但总是说“拜拜”，很少说“再见”。 再见，是很正式的告别。 对面文具店里全是来复印准考证的学生，裴宋走进去跟老板娘打了招呼，对方笑道：“来复印准考证的？” “嗯，对。” 老板娘笑笑：“高考顺利。” 裴宋出来后在路边打车。她站在学校对面，马路这边。一辆一辆的车从她面前掠过，于是裴宋看见她自己凝滞的影子映在上面，飞快地倒退。 她抬头，对面学校上面是省首批重点中学的大字。 还有湛蓝的天空。 裴宋一进书店，沈扶桑给她来了个礼炮炸裂。 “干什么？” 沈扶桑大笑：“祝贺我们高中生告别寒窗，圆满毕业！” 裴宋道：“考完还有口语加试，还有毕业典礼呢。” 沈扶桑笑：“看来你很想上学啊。我以为你们这群学生早就被学校虐惨了，巴不得苦海上岸呢。” 裴宋抿抿唇，道：“其实舍不得。” 晚上十一二点，裴宋坐到床边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明天不是周末，但不用上学。她手机上常年开着一个定好的上学闹铃，每天到点就会响。她关掉明天的闹铃，然后永久删除，突然就意识到，她再也不用上学了。她每天早起晚睡的日子结束了。 她日日努力，拼命奔跑的十二年教育结束了。 六月六号，验考场。 进门先安检，上上下下折腾了半天。虽然一再强调不要带金属进考场，但每年都有人身上哔哔作响。有时候是衣服扣子，还有的是鞋带的金属头，更刺激的就不说了。李见特意领着本届高考生去商场挑选了全套的高考服装，三番五次询问鞋子是不是无金属的，衣服上面是不是没有文字或特殊符号。 谈晏考场在三楼。今天要试听听力，一共要听半个多小时。她听了几分钟就开始犯困，趴桌上寻思浅闭个眼，结果后来要人拍才起来。 监考老师拍打她：“同学，试听结束了，现在马上要地震演习，你准备一下。” 谈晏懵了：“地......地什么？” 广播正好响了：“现在发生地震，大家蹲下抱住桌子！” 谈晏：“？？？” 前后左右的人都按指令迅速离开座位抱住桌子，谈晏迷迷茫茫也往起站，结果一下子跌了回去——腿麻了。 广播：“抱住桌子！双手抱头！抱头！” 谈晏蹲下去敷衍地抱着头，心里发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裴宋傻不拉叽抱着桌腿的样子，顿时开心了不少。 广播让他们有序疏散到后操场，先从一楼开始。谈晏跟着人流来到操场上站好，大家都穿着自己的衣服，五颜六色飘扬在猎猎大风里。 总算是能走了，谈晏出了校门，外面一圈陌生的人头，还有的抱着鲜花，笑容洋溢。她犹疑地愣了一下神，一时间生出一种错觉，那里面可能也有她的家长。 错觉而已，她没人接。谈晏顺着路往下走，没走一会儿就看见前面有个人，背影和裴宋很像。 谈晏瞪大眼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秒，确定了那就是裴宋。 这条路要走一会儿才能到下一条街，所以目前大部分人都顺路。 谈晏走在她后面，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作者有话要说： 晴天！
第79章 结束 六月七号，填写高中三年各科最后一张试卷，高考就是今天。 六月八号，填满各科最后一张试卷，高考结束。 英语考试的最后几分钟总是格外引人回忆。裴宋合上笔盖，稍微活动了下脖子，周围人明显都在发呆。 于是裴宋也跟着发呆。 她想起的人是谈晏。 想起她侧脸瘦而优美的弧度，想起她站在人群中心光彩照人的模样。想起那个曾经狂奔过长长赛道的少女，她奔跑起来就像彩虹和闪电...... 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典礼就是最后一面。 谈晏出来的时候特别高兴。其实她在听力答题区填上最后一个选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躁动了，打铃之后他们考场的监考老师收拾特慢，一屋子人只能等着。她心情焦躁得厉害，凳子被压得没完没了地响。等监考老师一说这列可以走了，她瞬间拿着东西站起来就往出跑，蹿的比火箭还快。 出去的时候觉得天也蓝，树也绿，世界无比美好。 “老师！老师！林老师！” 魏单单看见林子兰跟看见亲妈一样颠颠儿跑过去，林子兰也好高兴，抱着一群孩子们一通呼噜后脑勺。 林子兰由衷地为他们高兴：“考完了考完了哈哈哈！真好！” 王小白考场也慢，他出来站人家学校门口就是一个叉腰大笑：“嗨害嗨！我王小白终于考完拉！” 周围众人全部惊恐地转头观望他，林子兰嫌弃道：“咱们换个地方，一会儿他看见了就得过来，丢人。” 一群人嬉闹着在马路边上大笑，王小白看见了，朝他们跑过来—— 他们再也不用——刷卷子了——！！！ 祝酒一摸到手机就发了条朋友圈，短短八个字被疯狂点赞：我要躺平，我要摆烂 “我们考完啦！” 谈晏一个人慢慢地往回走。她觉得高兴的是，她的人生从此翻开了新的篇章。她知道她的人生已经回归到她手里，她自由了。她即将拥有一个长长的暑假，可以无所事事在草地上躺一整天发一个呆。 谈晏抬头，看变化无穷的云。 她难过的是，她的过往也随之终结，在黄昏里被埋葬。小、初、高，还有她的爱情，在这一刻全部终结，全部湮灭。 她即将和他们完成最后的告别。 她觉得很舍不得。 这是她必走的路，她一定会经过的站台。风景向后退的时候只能从后视镜里看，就会变得有点暗。 虽暗却华彩。 谈晏忘关铃声了。结果第二天早上铃一响她一蹬腿儿就爬起来了，然后坐在地板上迷瞪了好半天。先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等回归现实以后又分不清上学和不上学。 其实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真的解放了吗？她真的不用再上学了吗？ 啊，她想起来了，今天英语口试，还是得去学校。 谈晏爬起来洗脸。她跟李见商量了一下，想在宿舍租住到上大学。李见也很爽快，直接免除了住宿费，室友搬出去了，所以现在宿舍归她一个人了。 去学校的车上她从后视镜里看路边的风景，看她曾走过的小路和路边的高楼，看每一家早餐店和理发店。 一年一年，似水流年。 到校之后排队考试，她排第一个，所以第一个进了教室。英语老师坐在课桌后面，桌面上放着笔和纸。谈晏原本还有点紧张，头天晚上特意去查了攻略，什么自我介绍兴趣爱好生涯规划等等。结果老师塞给她一张纸，然后就低头开始迅速在纸上写着什么：“读吧。” 谈晏看了一眼开始照读：“Hello，IamLiHua......” 读完第一段，那老师摆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谈晏啊了一声，脚步飘忽地出去了，人还在梦里。 她走过操场，慢慢地看周围的景物。 其实她幻想过一个画面。是高考之后，而现在就是那个时间节点。她心里其实还存着一个微弱的，隐秘的渴望，会不会裴宋其实也有苦衷，比如被家长威胁不给准考证什么的，那现在高考完了，威胁该解除了吧。 会有奇迹发生吗？ 画面里的裴宋站在操场上她觉得最好的那个地方，有色彩正好的阳光，阳光要洒到她脸上。 裴宋张开双臂冲她笑，表情是小心翼翼的渴望，画面里她会说：“我回来了......” 可是没有。 没有奇迹发生。 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她真的不要我了。 冷风一刮，谈晏一哆嗦，发觉面前空无一人。 今天也没有阳光，是个阴天。没一会儿居然开始刮雨，她赶紧兜上帽子往外跑。 还要感谢一些事情，分开以后她喜欢穿带帽子的衣服，倒是造福了现在。 她忽然看见裴宋了，在人影晃动的操场，在有点暗的天空下，在稀稀落落的雨水里。裴宋背对着她，正和旁边的人说着话。 她路过裴宋身边，她们对视了。 裴宋看她一眼，没什么反应，又把头转回去继续和魏单单说话。 匆匆一瞥，谈晏继续向前跑。 身上也凉，心里也凉。 大雨幻灭美好的彩虹。 回宿舍以后开始收拾旧书，两大捧堆得好高。教材笔记，各种颜色的卷子，大大小小的本子，孔数不同的活页纸，形状各异的便利贴，还有水笔，橡皮，三角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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