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界之门没被打开,她应该失败了吧。”神婆努力平复心绪,她侧过头,不敢再看那火光中间的女人。她仰头看天,天边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危险来临的前兆。 宴姒没有接话,只是将手电筒往女人看去的方向照去,一时间,这片天地蓦得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耳畔留下的声音。 叶姝清上前一步,与宴姒并排站在一起,黑瞳也一并望向那遥远的天际。 神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不对!” 太安静了。 夜晚,荒郊野岭,树多,草多,怎么说都应该有些虫鸣声。 但是没有,除了风声以外,周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 神婆无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她拉了拉身上被她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略显疲态的脸颊小小的抽搐了几下。 也正是这时,一道嘶哑破碎的笑声突然出现,打破了这死寂。 像是漏斗破了个洞,又像是风灌进了一个四面漏风的笼子里,这笑声沉重而又诡异。 伴随着笑声响起,漆黑的天际像是被人掀开了一层用来遮掩东西的黑布,黑烟滚滚而起,一道白光射出,万千怨气在白光里翻滚,接着,白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漆黑可怖的大门。 大门以黑色为底色,血色为表色,就像随手甩溅一般,大片不规则血色覆在门上,蜿蜒而下,浓稠粘腻。 又来一阵风,鼻尖隐约闻到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那是,那是……”神婆指着烛火中的女人,满脸惊诧。 宴姒叶姝清闻声看去,就见原本一动不动的女人,蓦然换了个姿势,从仰头看天,变成直面她们。 她的嘴咧着,嗬嗬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可她的眼睛却又是灰暗无神的,与四周一样的死寂。 宴姒眼尖,很清楚的看见她脖子上的伤口正一颤一颤的收缩着,像注满水的水管,破碎的喉管也一下一下的缩动着,新鲜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流出,将原本凝固的血迹覆盖住。 “找……嗬啊,找到你们了……” 嘶哑破碎的女声像是被风撕裂一样,拂过耳边。 宴姒和叶姝清还没有动作,神婆先动了,“如意,你……” 她边说边朝着女人走去,宴姒皱眉拉住她:“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 这句话宛如一道惊天爆雷,将神婆炸得一个颤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再接着,她的膝盖一寸寸的往下弯,最后软跪在了地上。 烛火中的女人唇角上的弧度似有一瞬间的变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 “……宿命,宿命,大家,都一样,一样……” 女人嘴唇明明没动,可就是有话语自她所在的方向传来,她喉管上的鲜血越冒越多,与她身上红色衣服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她语焉不详,宴姒分不清她口中的“宿命,大家都一样”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些既定的事件果然没那么容易更改。 原来的钥匙跑了,还是会有新的钥匙顶替。 现下,如何将正在连接的阴界之门关闭才是首要大事。 毕竟,一个不慎,这个世界就会崩毁,一旦世界崩毁,那么…… 宴姒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叶姝清,拧起的眉就没有松开过。她隐隐有种预感,世界崩毁其实与她无关,但她会失去眼前这个“人”,永久的失去。 许是宴姒的眼神太过强烈,原本看着女人正在思考着什么的叶姝清蓦然侧过了头,四目相对,她握住她,“别怕。” 清凉的嗓音含着几分温润,被掩盖在眼底的恐惧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细细的安慰着她,哪怕心中对于那股不详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她首先做的,还是动作轻柔的先将她拧起的眉头抚平。 叶姝清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眼熟,与她做的那个梦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梦里,那扇门是她唤出打开的,但现在,换成了别人。 不过,这不耽误她清楚这扇门打开之后的结果。 她是诡,阴界于她来说好像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归宿,但是,对于人类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场无妄的灾害。 想到记忆里那堪比人间炼狱的景象,叶姝清只觉得一阵发冷,这是打出心底里透出来冷意。 握着宴姒的手不由用上了几分力道,她没忘记她的爱人也是一个人类。 那扇门不能被打开! 就在一人一诡各自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时候,烛火中的女人再次变换姿势。 只见她双臂抬起,呈现出一种木偶人被吊起似的姿势,头微垂着,嘴角上的弧度不变,血红的衣裙映着惨白的手臂,形成两种极致的反差。 丝丝缕缕肉眼难以看见的丝线缠绕在女人身上,随着女人的动作,遥远的天际之上,那血色大门也一下一下的颤动着。 女人跳起了舞,姿势怪异的舞。 每一次舞动,就会断掉一条丝线,扯下一团血肉,天空中的大门也会移开两分。 不过看那密密麻麻的丝线,以及大门打开的幅度,等她跳完这个舞,大门彻底打开,她说不定就会变成一具失去血肉的白骨。 人类想要打开阴界的门,首先要做的就是献祭,将自己毫不保留的,完完全全的献祭给阴界里面的阴魂。 在这献祭的过程中,她的血肉就是阴魂最喜欢的食物。她的灵魂则是那一根根丝线,主动扯下,主动奉上。大门里面的阴魂才施舍般,将门一点点打开。 所以,那些被丝线扯断的血肉,在掉落在地后就消失了,地上只余下点滴从那具躯壳里蜿蜒淌下的鲜血。 神婆显然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整个人呆愣愣的跪软在地上,看着烛火里僵硬的不停舞动的女人,本就疲惫苍老的面容越发苍老了,仅剩的一些灰发彻底变白,混浊的眼珠空茫一片。 这个舞让宴姒想起了什么,脑海闪过一些片段。 她不由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不由分说就朝着女人掷去。 “不要!”神婆如梦初醒般想要阻拦。 但她还是慢了一步,那东西已经落到了女人身上,然后被一股不知名的屏障弹开了。 “她现在不是人也不是诡,那东西应该对她没用。” 叶姝清弹出一缕黑气将掉落在不远处的东西捡回来。 宴姒赞同的点头,她就是试试而已。 转眼她又掏出另外一样东西,不过这次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就被神婆阻止了。 宴姒看着站在女人身前充当保护者的神婆,有些不解:“你喊我们来不是为了将她解决掉吗?” 神婆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让开。 在她身后,女人身上早就血肉模糊一片,配上她那诡异的笑容,格外让人惊悚。 大门已经打开两个手指的宽度,已经有阴魂迫不及待宁愿挤着脑袋也要将头探出来了,它们扫视着这个于它们来说全新的世界,闻着世界里人类身上那鲜肉自带的香气,口水直流。 四周更静了,就连风都止住了。 宴姒反应过来神婆会去叫她们,恐怕是因为想要阻止李如意献祭,只是她们慢了一步。现在她想要解决李如意,神婆估计会阻止她。 “你要背上百万生灵的因果吗?”宴姒淡淡问她。 百万生灵的因果,多么沉重的负担。 如果有转世,她会活得猪狗不如。 如果没有转世,她还是会活得猪狗不如。 神婆很信这些,她本就是靠这行吃饭,她身体颤抖,完全变白的头发也跟着颤抖,脸上松弛的皮肉也跟着颤抖,声音更是颤抖:“帮帮她……” 颤抖中带着祈求:“求你帮帮她……” 她怕因果,但更怕李如意会沾上这样的因果。 宴姒没什么表情:“我正在帮她。” 神婆闭上那双充满疲态的双眼,一点一点的挪动脚步,像老旧固化的机器,每一步都会发出急速的喘息声,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压力。 宴姒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试了个遍,都不能突破那层障碍。 一旁佝偻着腰背的神婆见此,疲惫出声道:“没用的,血祭是不能被外来力量打断的,除非献祭的人自己停止。” 在宴姒寻找解决办法的这段时间,大门开到了五指宽度,越来越多的脑袋自里面冒出,漫天的黑气几乎要将那一片天地掩盖住,大门上浓稠的血色越发红了,晃眼像是还在蜿蜒流动。 宴姒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耐烦了,“这鬼东西到底要怎么破啊!” 她拍着脑袋,可那记忆就如烟花一样,转瞬即逝,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来试试。” 站在一旁的叶姝清上前一步,将宴姒抓头发的手拿下,又仔细帮她梳理凌乱的头发,黑瞳清凌凌的,满是平和。 宴姒抓住叶姝清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有些烦躁的道:“我觉得我应该是知道怎么破解这个血祭的,但是我想不起来。” 她本来是有点火气的,但在那冰凉的掌心贴上来以后,火气就被降的差不多了。 叶姝清将黑气聚集,分为两股力量,一股朝着血祭中的李如意刺去,一股朝着天空中的大门扑去。 刺向李如意的黑气在还没接触她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消融掉了。 扑向大门的黑气可能因为力量同源,那些阴魂只是好奇的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力量,随后那些个或扁或尖的脑袋就被黑气一点一点的全部按了进去。 宴姒一看有戏,眼眸都亮了好几个度。 她想,既然能把那些阴魂按下去,那是不是说明也可以把那门重新合上! 叶姝清好像与宴姒心有灵犀似的,那黑气下一秒就化为一只巨大的手,推向那开了五指宽度的大门。 烛火中的女人像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打断她的献祭,动作略显急躁起来,她加快了舞动的动作,身上的血肉像下雪一样一块一块簌簌簌的往下落。 这像是一个鼓动的信号,被大手推动的门才刚合上两指宽度,就静止不动了。 宴姒见势不妙,猛地看向叶姝清,果然见她从脸色到唇色都苍白到了极致,眉宇间满是痛苦,像是在与什么极其强大的力量做斗争。 “卿卿!” 伴随着宴姒的惊呼,那大掌徒然向后移动了几分,大门再次打开五指宽度,那些个脑袋又冒了出来,各种各样的声音传出,阴森刺耳,凄厉可怖,似讽似嘲,怪诞无比。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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