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阳扬唇笑笑:“阿姐放心,我就是随口一说,爹爹这会儿应该在书房,我随你一起过去吧。” 书房里,褚举人一见到楚凌月,便猜出了她的心思:“莲儿…凌月啊,你是为我大哥来的吧?” 楚凌月低头,郑重地躬身行礼:“凌月见过二叔,给二叔添麻烦了。” 时隔十年,在这一刻,她终于毫无顾忌地把那声二叔叫出了口,与二叔相认。 褚举人忙摆手道:“快别如此,都是自家人,不用见外。” 孩子们都长大了啊,都说女大十八变,他这个侄女变化最大,跟记忆中几乎判若两人。 楚凌月抬眼,眸底隐隐泛红:“二叔…” “好孩子,快坐下说话,让二叔好好看看你。”褚举人的眼眶也有点湿,十年前,侄女被大哥教养得像一只笼中雀,精贵,却也太过天真无知。 他虽觉得那样不妥,但看着侄女无忧无虑的样子,又觉得十六岁的少女张扬一点,跋扈一点也没什么,有大哥那个做宰相的爹护着,能一直无忧无虑下去也还好。 可世事难料,大哥一朝被贬,温室的花朵不得不迎接外面的风雨,侄女的性子若不改一改,迟早要吃大苦头。 好在这孩子本性纯善,十年不见,不仅磨去了曾经的骄蛮任性,还出落得亭亭大方,没有继续长歪下去。 这么一想,大哥被贬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事,从前的那个相府千金目空一切,无知又无畏,像个脑袋空空的提线木偶。 如今的楚凌月端庄沉静,眸光坚毅又从容,才是一个鲜活的人,一个知道为自己而活的人。 楚凌月落座,浓密的睫羽下闪过许多种情绪,最后全数化为释然:“二叔,爹爹那边就劳您费心了。” 褚举人长叹一声:“我知道你这孩子孝顺,大哥他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你放心,我也明白关着他不能解决问题,今日就去跟顾贤弟打个招呼,把他放了。” 放了以后,他就命人直接把褚伯光送出平安县,送回府城去,往后还要多盯着点。 楚凌月微微抿唇,问道:“二叔可知爹爹把我许给了何人?”
第48章 按理说, 爹爹得知她已经嫁人,不该还不死心。 要知道越是权贵人家越喜欢道貌岸然装正派,不管内里脏不脏, 明面上都是讲究规矩的, 且忌讳颇多。 虽然唐槿是女子,但按百钺律法,她确确实实已嫁人为妻。 爹爹要攀附的人, 难道不在意这些吗? 楚凌月想不明白。 褚举人正欲说,看到一旁的女儿, 笑道:“韶阳,你先回房,为父跟你阿姐说说会儿话。” 褚韶阳不满:“爹爹。”意思是,她也想听。 褚举人温声哄道:“你年纪还小, 有些事不宜接触太早, 快回房去。” 褚韶阳见撒娇没用,也知事情轻重缓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只能回房去了。 褚举人这才看向楚凌月, 脸上的笑意淡去,神色逐渐凝重道:“是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郡王,那位一贯胡作非为,此事还需多堤防。” 说话间,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些不忍, 大哥真是个…不配当爹的。 安郡王! 楚凌月攥紧指尖, 十年前在京城时,她不仅见过, 还多有耳闻,哪怕到了平蛮州,也没少听这位的风评。 二皇子原本就性子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后来被贬平蛮州,行事愈发无状,且有了个怪癖,爱抢民妻,尤其是貌美的女子。 二皇子为满足私欲,使得手段也阴损,要么对其夫家许以重利,要么暗中害人,使其家破人亡。 虽闹得怨声载道,却一点把柄不留,让官府也无从下手。 最重要的是,那些被纳入郡王府为妾的女子,没过多久就会以各种看似合理的方式死去,且个个面目全非。 楚凌月想到这些,手指握得更紧,爹爹他…竟是一点都不顾及她的死活…… 褚举人叹息,声音轻了许多:“你放心,有二叔在,没有人能强迫你。” 反正他早在十年前便已经跟家族、跟大哥断亲绝义,也不差反目成仇这一步了。 楚凌月双手微颤,心底仿佛吹起了大风,把那一丝残存的亲情吹淡,吹散。 “二叔,若我说,我今后都不打算与爹爹相认,您会觉得我不孝吗?” 这一生,她都不想再认那个人为父了,她无法接受,也无法原谅…… 褚举人灌了几口茶,语气淡漠道:“认他作甚,若按你这么说,我才是最不孝的那个,早在十年前就自请除族,是个不认祖宗的混账。” 可是他想做混账吗? 是大哥这个领头人不走正道,官至一品宰辅还不满足,还贪图从龙之功,为此不惜赌上所有人的前程。 结果怎么样,褚家依附大哥的这一脉直接都被撸了个干净,没剩下一个有功名的不说,还都被抄了家,跟丧家之犬一样,狼狈离京。 若重来一回,他还是会那么选。 楚凌月沉默片刻,语气沉沉道:“二叔永远是我二叔,但我今后都不再是褚家人。” 褚举人捧着茶盏,语气更淡了些:“大哥若还不知悔悟,这一脉的褚家人迟早连个根都不剩。” 话落,他神色缓和了些,笑笑道:“还是凌月对我的脾气,二叔当年没白疼你,说起来,我跟韶阳能有今日,还要多谢你。” 那时,他身无分文,虽不觉得艰难,但日子到底不好过。 他记得离京前一日,女儿说想去找阿姐告个别,当晚就带回了一堆银钱,还有一串金珠。 他也靠着这些银钱投身商界,一步步把生意做大,成了如今富甲一方的举人老爷。 如今侄女有难,他自会上心,以报当年雪中送炭之恩。 人这一生啊,要念别人的好,要知道感恩,不然就真是混账了。 楚凌月想起当年那个吊儿郎当的褚举人,眼底也有了笑意:“二叔客气了,我那时候虽不甚理解,但也觉得您是对的。” 那时候,爹爹还是当朝宰相,投靠了世家所支持的大皇子,大皇子是李皇后所出,为了表忠心,爹爹甚至还把她许给了李氏一族那个丧妻多年的鳏夫。 她原本以为自己挣脱不得被安排的宿命,可有人告诉她,不必忧心,她不会嫁入李家,她信了。 后来也证明她信对了。 而二叔净身出户的行为,在当时的她看来,也是明智之举。 褚举人笑出声来:“要不怎么说你对我的脾气呢,以后我也只认你这个侄女。” 那些褚家人,不认也罢,早都撇清关系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楚凌月才起身离开。 回到小饭馆,刚好也该吃午饭了。 大堂里的三人都在翘首以盼,就等着她回来开饭了,见她回来。 楚凌月心下熨帖,对唐槿只拿出一锅鲍鱼鸡翅煲,没有任何意见。 唐老太太原本是有意见的,但想到昨晚陪刘氏兄弟吃掉的那一桌,不由歇了吐槽倒霉孙女的心思。 唐来娣现在就一个念头,小姐妹什么时候把簪子送出去,她想看。 饭后,唐槿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直接拿出那支桃木簪子朝楚凌月道:“娘子,送你。” 说话那叫一个简单直接,把唐来娣都听愣了。 唐老太太见状,施施然起身,临走递给唐来娣一个眼神,这孩子眼巴巴地瞅什么呢,赶紧走啊,一点也没眼力见。 唐来娣没错过老太太的眼神,她脚下一动,又牢牢坐住。 小两口这回好不容易没嫌她碍事,她才不走呢。 老太太已经站了起来,只能郁闷地独自回房了。 楚凌月缓缓抬眸,看向那支木簪,平静道:“无功不受禄,阿槿还是收起来吧。” 平白无故的,这个人怎会送她发簪。 相处这么久,她当然看得出唐槿是个爱财又小气的,此事不对劲。 “呃…”唐槿虽然想到了楚凌月可能不会收,但就这么被拒绝,心里莫名有点不自在,便语气随意道,“娘子太见外了,这玩意儿不值几个钱。” 唐来娣见小姐妹的东西没送出去,体贴道:“真的不值钱,凌月你就收下吧,这是人家白送的,唐槿一文钱都没花。” 唐槿:“…”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楚凌月眼底了然,原来没一文钱没花,但她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阿槿为何要送我发簪?” 她已决意在一年半以后离开,与饭馆里的人少些牵绊,往后才能少些不舍。 一连被拒绝两次,还被小姐妹拆台,唐槿没了耐心,直接站起来走过去,拉住楚凌月的手,往她手里一塞,语速极快道:“你是我娘子,我送你个木簪,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说罢,头也不回地去了后院。 只是一根发簪,又没花银子,她只是想跟楚凌月示好,关系近一点,以后好开口试着留一留人,这个女人真不善解人意。 唐来娣又愣了,这跟她想得不一样,她还以为小两口会甜甜蜜蜜地说说话,小姐妹这就走了? 楚凌月看着手里的桃木簪子,眼底闪过复杂,而后起身跟了上去。 厨房里,唐槿开门后便自顾坐着看书,眼角的余光却扫着楚凌月,这个女人不会是想把簪子再还给她吧。 楚凌月却没有提簪子的事,淡淡道:“阿槿今日没有想问我的吗?” 见她没有提簪子,唐槿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送出去就好。 她扫了眼虚空里的货架,别的菜够几日用了,招牌菜蒜香蜜汁鸡翅还有两锅,鲍鱼鸡翅煲也只剩下一锅,是该攒一攒了。 既然之前已经心知肚明,那她就不拐弯抹角了。 “娘子,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楚凌月一听便知怎么答:“阿槿人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叮,奖励鲍鱼鸡翅煲一锅】 【叮,奖励蒜香蜜汁鸡翅一锅】 “娘子,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阿槿人很好……” 一口气问了三遍,五层货架只剩下一个位置,每层放七道,也就是已经有三十四道菜了。 唐槿心里算着,很好奇若是再问,货架放不下会出现什么情况,会不会扩充呢? “娘子,你觉得我人怎么样?” “阿槿人很好……” 就在楚凌月话音落下的刹那,唐槿脑海里响起一声短促的机器轰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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