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宛菁把手机摆去她眼前,不管司若微看不看,只管自说自话。 “我不回申城了,您走吧。开学后让教务办退学,放心,我再不会招惹您分毫。” 司若微抬袖抹了泪花,站起身往舅家走去,没给叶宛菁一个眼神。 叶宛菁在后跟着:“若微,谈谈。退学不是儿戏,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这是我的私事。”司若微顿住脚:“别再跟。” “你执意退学不肯商量,我就去给你亲戚拜年。” 叶宛菁耍无赖:“你要愿意跟我去街边找个餐馆谈谈,我说完就买票回申城。” “你!”司若微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叶宛菁眺望小区门口一穿着卡其色风衣的女孩,出言调侃:“那是你姐姐?我去打个招呼?” “别去。”司若微慌得彻底,低头戳着手机:“小区外咖啡馆,我跟你谈,二十分钟。” 叶宛菁垂眸扫见,司若微给家人发消息,说遇见老同学聊聊天,不用等她吃饭,半小时回来。 【舅舅:转账300;午饭时间,请人吃顿饭吧。家里你爱吃的菜给你打包。】 【微微:谢谢舅舅!】 【老爸:注意安全,选干净的馆子】 【微微:乖巧.jpg】 两分钟后,表姐隐约瞄见,自家妹妹和一个姑娘并肩走去了小区外。 没来得及看消息的她还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中午餐桌上,长辈们听表姐说司若微和女孩子出去了,谁都没多想,真当是老同学偶遇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氛围好不热闹。 年节的咖啡馆却冷冷清清。 只有沉着脸的司若微和思量说辞的叶宛菁二人,与一百无聊赖的服务员大眼瞪小眼。 “说吧。”司若微等了半晌,不见人开口,先行打破了沉默。 “饿了吧?点餐边吃边说?” “不饿。”司若微转眸盯着窗外,手机计时滴答滴答有些刺耳。 “叶家行为过激,我已处理妥当,绝无下次。你若追责,我帮你举证。但就我个人半年内与你相处,我自问并无逾矩。” “过去了,我无心追究。” “那好,说正事。”叶宛菁累得不行,抿了口咖啡才道: “读博非儿戏,关宁没惹你,退学对你和她都不负责任,日后留档也不光彩。若担心她给你穿小鞋,项目你照做,以后经由她与我对接,我不联系你,我们可以签协议,或公证。” 司若微没说话,叶宛菁暗道有戏。 “实不相瞒,你系里大老板也相中了项目。他若加入,知晓先前是你丢了烂摊子让他收拾,你日后混这个圈子,要吃苦。但你若完美收尾,事半功倍,得他垂青,轻而易举。” “威逼利诱?我只是学生,不吃您商业谈判那套。” “我私心,觉得用你性价比高。而且我发觉你有潜力,将来策展界新星若是我叶宛菁捧出来的,做文化公司这行,我脸上也有光不是?我第六感素来精准。” “别抬举,我清楚自己的斤两,也懂‘自珍自爱’。” 司若微故意把四个字咬得很重。 说一句应一句,这开端还不赖。 “服务员,两份提拉米苏。”叶宛菁莞尔,点了吃食。 司若微仍不看她:“说完了?我能走了吗?” “没。我的条件你考虑一二?三月换展,你的工作做了七成,不想看成果问世?何处不合心意,今天都可以敲定。我带了公章来,一应你我之间的协议尽可马上办结。” 司若微冷言冷语:“不考虑。” “二月将至,三月底合同到期,你咬牙撑两月而已。之后你大概率会出国,何必怕我?我总不会追去国外请你续合同吧。叶家产业大,上次是误会,我不想吃官司的。”
第16章 正午,家家户户洋溢着佳节喜庆,长街无人,只有落叶打着旋起舞。 司若微一直愣愣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服务员笑呵呵上了甜点:“您的提拉米苏。” “吃些,甜食让人开怀。” 叶宛菁给她叉了块小蛋糕,就那么举着。 司若微把躁动的手藏进口袋:“先前您接近我的动机是什么?不说清楚,一切免谈。” “我说你就信?扯谎很容易。”叶宛菁还举着那块蛋糕没动。 司若微竟有些哭笑不得,半张着小嘴无可奈何。 “…唔!” 叶宛菁眼疾手快,迅捷把蛋糕怼进了朱唇缝隙里:“刚才饿得咕咕叫,我听见了。” 司若微叼着蛋糕傻了一瞬,余光瞥见服务员憋笑,只好赌气吞下,顺带拿舌尖扫走唇边沾染的奶油,匆匆起身:“时间到,我走了,别再纠缠。” 叶宛菁起身拦于过道:“你和舅舅说半小时,还有十分钟。” “有什么好说的?” 司若微终于舍得抬头看她:“即便我便宜好用,我不愿意,叶总也不好强迫吧。” 叶宛菁忽而失笑,抬手想要去碰她。 司若微下意识后退。 叶宛菁反手揽住她的腰,俯身以指腹刮走她嘴边的碎屑,还给人展示在了眼前: “吃掉渣了,顶着出去怪丑的。” “别碰我。” 司若微闪去座椅边,与人保持半米距离,神色复杂。 方才俩人紧贴时,小兔子倏尔杂乱无章的心跳,叶宛菁听了个清楚。 “年前的事,我深觉亏欠你。你不接项目,我只好从别的地方补偿。想去A国是吧,巧了,我在那人脉最多,保你在3月前,邀请信收到手软。” 叶宛菁换了个路数。 “不,别这样。”司若微彻底乱了方寸。 “我想帮忙就帮,不需你领情,我嘴痒手痒,打电话发发邮件而已。” 叶宛菁又在耍无赖,她料定以司若微的别扭劲,定不想让人觉得她是走关系才得到邀请函的。 叶宛菁玩这出,司若微始料未及,抱着脑袋懊恼坐回沙发,闷头犯愁。 叶宛菁也不急,坐回去甚是斯文地吃着提拉米苏,等小白兔乖乖就范。 司若微咬牙做了决断:“我不毁约,合同3月自动终止。您别与人说我要去A国。” “成交。”叶宛菁端起咖啡想与人碰杯。 司若微又没理她,只闷头说着: “立字据,您不与我单独见面、联系,即便有第三方在场,通话聊天都录音。除却公事不得搅扰我的生活学习。” “可以。” “签字画押盖公章,一式三份,给关老师一份。” 叶宛菁皱了眉,话音勉强:“公章不是这么用…” “您应不应?”司若微急了。 “行…行吧。”叶宛菁颇为无奈,暗损司若微是个小法盲。 “您这就写。”司若微头也不回,小跑去前台结账:“多少钱?” “一杯咖啡,两份甜点,101,这边扫码。” “滴!” 叶宛菁使坏,抢先付了款:“谈项目都是老板付钱。” 司若微把后槽牙咬得嘎巴响: “加一条,我不要津贴。不要任何形式,任何名义的,由你和你公司给我的转账或物品赠予。” 叶宛菁凤眸一怔,闷声不吭坐回餐桌前,冷着脸把她前后堵截的条款写了出来。 司若微这回分外仔细,条款磨了一遍又一遍,才心满意足签了字。 抱着协议书,司若微出言赶人,毫不客气:“您走吧。” 叶宛菁险些翻白眼:“小司同学这么冷面无情?” 司若微捏着手机一通戳,不一会儿,她指着窗外的出租: “去机场的车,请吧。慢走不送,一路顺风。” 叶宛菁几乎是用尽28年积蓄的全部涵养,给人挤出了一抹勉强微笑,咬着牙上车离去。 司若微不放心,目送出租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才敢踏实回家。 她是真怕了阴招随口就来的叶宛菁了! 而那被司若微直勾勾凝视着,硬装进出租车的叶宛菁,此刻心头大石落腹,脑壳却愈发疼。 这丫头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就差在身边画出道空气墙阻隔她靠近了。 她得想个法子… 冬去春回年节散。初八,司若微复又踏上南下征途。 临走时,她特意嘱咐:“老爹,护照办下来寄给我,别忘了哈。” 爸爸沉闷应:“嗯,送你去车站。” 司若微俏皮扮鬼脸:“说好不送,你又来。” “再送一回。”老爸次次如旧,习惯充当送别时哑巴的小尾巴。 傍晚,司若微登上高铁,老父亲才孤身折返,踏月回家。 家里妈妈下班回来,脸色不好,不用问,这是舍不得闺女走。 “习惯了吧,她越走越远,一声不吭要出国,都不问咱俩啥想法。” 老父亲也很失落,女儿优秀是好事,可聚少离多他心疼却爱莫能助。 妈妈口气很冲:“问你有用?你能跟她去国外还是能给她钱,给她经验?” 爸爸回敬:“那你去给她当保姆,英语说得溜吗?” “我可以啊,请假我不怕,就怕闺女嫌我累赘。” “哼,知道就好。” … 这些绊嘴常有,司若微隐约也知情。她早已习惯自己做决断,规划前路。不问家长,是明知爸妈给不了建议,张嘴只会平添二老的烦恼。 【老师:若微,哪天返校?】 【司若微:我在高铁上,今晚到,您什么事】 【老师:正好,明早聊聊新学期安排】 【司若微:好】 关宁日前得了叶宛菁消息,言说搞定了小丫头,把合同撑下来,她顿觉压在头顶的一块巨石烟消云散。 司若微到校次日,与关宁开会半日,敲定了新学期紧锣密鼓的日程。 她望着密密麻麻无有空缺的日程记事本,恨不得仰天长啸! 可她也无可奈何—— 关宁六月待产,又不想撇下课题组的事,只好以“锻炼能力”之名,把琐事都压在司若微肩头。 她还是没敢跟关宁提出国的事。 时光转瞬三月中,叶宛菁当真没有如从前那般给司若微特殊关照。 她有足够的自由和空间施展拳脚,给项目交了份完满答卷。 望着展厅内工作人员调试温控和灯效,司若微难得扯出了一抹清甜的笑靥来。 将想法付诸实践,把自己的理念与审美展现在大众面前,原来这般有成就感。 她忽而觉得,这数月的挣扎,薅掉的头发、熬过的夜,一切苦累,都值得。 “成果很棒,就说你可以的。后日开展,期待么?” 叶宛菁听闻馆内收工,下了课就赶来瞧瞧,立在展厅外端详陶醉的小丫头半晌,才近前搭话。 司若微客气而疏离,颔首笑言:“谢谢您给我机会。我的任务致辞完工,调试有别的老师负责,我先走,叶老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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