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后背被人用笔戳了戳。回过头一看,瞧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女生朝她递来一张纸条。 好像是我同班同学。池在水这么想着,狐疑地把纸条展开,里面字迹娟秀:“你也看这节目啊?” 池在水挑挑眼睛,来了兴趣,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探过头去看女生故意转过来让她看到的手机屏幕——赫然也是《听说你讨厌我》的直播画面。 她朝旁边的同学借了根笔,在手指间转了好几圈,才落笔写下:“嗯,挺巧的,你是这些嘉宾谁的粉丝吗?” “也不算啦,只是之前总刷到叶星河的黑料,好奇想看看。” 池在水手里利落旋转着的笔差点飞出去,被她慌忙抓住,杵在纸条上,晕染出斑驳的墨渍。她心底像是被锤子敲了下,隐隐作痛。睫毛翕然颤着,整个人像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 沉思半晌,她才提笔写到:“她长那么漂亮,肯定是个好人,之前说不定挡了谁的路被联动黑了。”接着把纸条揉作一团,仓皇地塞回后桌同学桌子上。 “怎么还不下课。”她在心底暗骂。 叶星河这会儿正闭着眼,感受着化妆刷细致地在她脸上来回轻拂。大抵是因着筹备时间短,这档节目并不像橙台其他节目一样使用那几个常用的演播室。录制地点偏远不说,就连化妆间的空间比起惯常也狭小了不少——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 不过好在至少每个艺人都有独立化妆间,没那么尴尬——不过那些素人嘉宾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她来的时候路过所谓的休息室,透过敞开的门无意间瞥了一眼——五六个人挤在一间只比艺人化妆间大了一点的房间里,都带着口罩,各据一角摆弄着手机,看上去几乎都有些拘谨。 想起自己多年前被公司安最开始排跑商演时也是这般,挤在熙熙攘攘的休息室里安静坐着,诚惶诚恐等着上台。 又想起当年队友里那个唯一毫不紧张的人——尹子若。练习时间长,实力强劲,每次都还有好朋友和她一起,她们在休息室里时丝毫不惶恐,自然地像是在公司的宿舍里一样。 可惜最后没和她们一起出道。 这事儿说好算不上好,说坏也算不上坏,出身小公司的团队,没什么资源,最后不还是落得个整团塞进选秀节目,没明确说过解散, 但是也从未合体过。而尹子若从仁城淘汰后却签约了更大的公司,那段时间参与的活动比她们高级多了。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解约,闹得沸沸扬扬得,如今好像在做网络主播。 话说回来,方才在休息室门口瞥见的那些人里,还真有一人气质与当年的尹子若颇为相似。 化妆师结束工作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离开,叶星河抬眼看看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开始录制。 第一次遇上这样的节目形式,就连她也不免有些紧张——没有台本,没有彩排,艺人只公开了一半,甚至她唯一知道的节目流程只是等下要去抽取出场顺序。 直播意味着没有剪辑,演播室里的一举一动都会完完全全得呈现在观众面前。想到这儿叶星河却是有些放松,笑容里带了些自嘲意味。 要是以前也没有剪辑就好了。 真是一档充满未知的节目,她这样想着,在心底告诉自己“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可等她真的坐到直播间里,还是因为眼前看到的人而震惊。 怎么是他?
第16章 没人想到第一个在直播间里等着自己素人“朋友”出现的艺人会是吕季青——出道二十余载,诠释过许多著名角色的老戏骨。 就连叶星河当年参加选秀节目时的导师,见到他也得恭恭敬敬喊上一句“吕老师”。 吕季青一身缀着精致暗色花纹的白色唐装,从容不迫地坐在直播间一侧的褐色老板椅上,头微微仰着,眉宇间带了几分儒雅书生气。虽说他已年过五旬,可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节目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在此之前网上一点关于“吕季青要参加《听说你讨厌我》”的风声都没有传出来过,于是自从他一出现在屏幕里,网上直接炸了锅。 论坛上诸如:#吕季青#、#听说你讨厌我# 之类的词条搜索量激增,直播间里也涌入了大批观众。 原因无他,吕季青称得上是二三十年前的“娱乐圈顶流”。在那个年代,哪怕你没听过吕季青的大名,也一定听过他演的角色。不仅是角色,他自己少年走出落后的山村,为了完成自己的学业半工半读,成为家喻户晓大明星的励志故事,也饱受赞誉。 他素来低调,尤其近十年,几乎不常出现。对外只说回归家庭,含饴弄孙。最近一次出现还是六年前,在《未完成的代价》里饰演女主的父亲,那年饰演女主的殷锦凭借着这部电影拿了钻马奖的最佳女主。 而吕季青这样一个出道数年,连花边新闻都没有的老戏骨如今出现在这儿,可谓帮节目增色不少——大家都想看看节目组能找出一个什么样的人来与吕季青对峙。 要是找个无脑喷子乱骂一通,那这节目可就办不下去了。 制片人看着观众暴涨的直播间,暗自窃喜。吕季青第一个出场可不是什么随机事件,而是她早就安排好的——她有把握借此打响自己这块招牌。 到底还是差着年岁,吕季青风头正盛那几年叶星河还小,虽听闻过他的大名,但了解不多,与此相关的惊讶只在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平静。可她却不甚从容,桌下按在扶手上的双手暗暗用力。 方才抽签,也是艺人们和这些素人的第一次见面,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尹子若——自己多年前的那位同伴。 她怎么会在这儿呢?与她对应的是自己吗? 她不明白。 她想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可当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人身上时,那人弯着眼角偷偷和她打了招呼,和尹子若当年一样。 她没法欺骗自己。 关于吕季青,叶星河尚且有些陌生,更别提池在水了,自从她记事起吕季青就不怎么活动了。池在水赶忙分屏,用一半的手机屏幕查阅着关于吕季青的信息。 愈查狐疑愈甚,满身名誉的老戏骨何故不惜弄脏羽毛也要参加这档如今新生代都不怎么看得上的节目。若是为了名气他当年便不至于隐退,而若是节目组捏了他的把柄—— 那就有意思了。 直播间里的吕季青内心远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平静,宽大的袖子内是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若不是被导演捏了把柄,他何故来这种节目。 他眼神扫过端坐在监视器后的导演,那个和他一样,从那个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姑娘,眼中情绪晦涩不明。 主持人终于念完冗长的广告,恭敬地把麦克风递到他手里,又恭敬地离开。吕季青压下心底的慌张,从容地接过麦克风,面朝摄像机,开口: “大家好,我是吕季青。” 说完便不再开口。主持人虽说惊讶,可业务能力还在,立马接上话,没让节目在最开始就出现演播事故。 吕季青却没工夫听这位年轻主持人在说什么,而是紧紧盯着自己对面的门——那道门后面走出的,就是今天要与他对峙的人。 他知道那人是谁。 “相信大家都很期待今天与吕老师聊天的朋友是谁,”主持人开口,“那让我们有请——” 紧闭着的大门缓缓打开,出现的是吕季青这辈子都忘不掉的一张脸。 尽管它比从前更加黝黑,布满沟壑,尽管一张黑色的口罩覆盖了一半,他也一样能认出—— 吕季青没动,只是幽幽地盯着那人,直到他摘下口罩。 “家兴,原来是你啊。”他换上一副惊喜的表情,连忙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那人身前握住他的手,像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又转过脸对着摄像机热情介绍:“这是我的发小于家兴,我们有很多年没见了。” “滚开。”被叫做于家兴的老人却不陪他演戏,嫌恶地甩开吕季青伸来的双手,“你才叫于家兴。” 老人穿着件不合身的西装,肥大却熨得笔挺。肤色黝黑,脸上的沟壑写满了沧桑和苦涩。头骨较低,眼窝深陷,鄂部发达,声音斥满了愤怒的不满,低沉沙哑,却又刺耳。 他绕开吕季青坐到椅子上,抬手在口袋里摸着什么,却又在干瘪的口袋里无功而返。抬眼看着眼前一身雪白唐装的男人,转头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大宝,这么多年没见,你怕是不记得我大名叫啥了吧。”老人的普通话里还含着几分方言音调,但一字一句却说得清晰,“我叫吕季青。” 短短五个字像给直播间按下了静音键,大家不约而同地吸了口凉气,瞪大了双眼紧盯着灯光下的二人。 吕季青却只是笑笑,说道:“麻子,你看,又说胡话了不是,我叫吕季青,你的大名叫于家兴。” 接着又转过头看着场上众人:“十多年前他老婆带着闺女跑了,自打那时起他脑子就不怎好,大家都别见怪。” “你xx的放屁。”于家兴闻言怒气油然而生,也顾不得什么穿着借来的西装,顾不得还在摄像机面前,抬脚便踹在了吕季青后背。 即便他瘦弱,可怒极的一脚也不容小觑。吕季青跌坐到地上,后背上多了个黑色的鞋印。 “当年你顶着我的名字上大学,我替你做了在地里刨食的于家兴,”他恶狠狠地说,“没有我考出的成绩和录取通知书你根本走不出大山。” “你是出息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呢?孤苦伶仃一个人到现在!和你要点钱都不给我!” 沙哑的声音穿透整个直播间,没人敢说话,都等着这老人的下一句话。 此时论坛上#吕季青#的名字后面早就加上了个“爆”字,直冲词条榜单榜首。虽说吕季青德高望重,很多人选择相信他,但是于家兴一脸淳朴,也得到了不少支持者。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吕季青从地上爬起,双手发力,按着老人的肩膀强制让他坐下,却依旧耐着性子安抚,脸上看不出丝毫心虚。 “你这孩子,怎么把他找来了,”他叹了口气,看向监视器后的制片人,“你年纪小不清楚,他年少丧父丧母,后来老婆孩子也没了,精神出了点问题。本来该送进精神病院的,但是乡亲们说能照顾他,才留在村子里的。” “年轻人啊,想做好事业是好事,但也没必要弄这些虚的。” 吕季青走回自己的椅子旁,缓缓坐下。 方才二人的吵闹早就吸引了叶星河的注意,她没再去想尹子若的事儿,而是死死地盯着吕季青。 没有缘由地,她觉得这件事绝对不像吕季青说的那样。 “你别在那放屁,”于家兴当然不依,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拍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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