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从不远处停着的黑车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盛昌平。 盛烟微微发愣。 上次见盛昌平还是在病床上盛昌平让她把白滩项目交给盛译的时候,之后她只是例常电话汇报,就连出事她都没回盛家。 在盛烟记忆里,盛昌平一直是高大且强壮的。 即便后来生病卧床,盛昌平对她也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面容也带着近乎刻薄的冷酷。 但现在他拄着拐杖,走路还喘着气——显然,盛烟的动作让他寝食难安。 盛烟绷着脸,看着盛昌平朝自己靠近,说不出话来。 “盛烟。”盛昌平微微叹息,“是爸爸错了。” ——为了让盛烟转变心意,两人连亲情牌都打了出来。 要说不动容是假的,这是盛昌平头一回在盛烟面前认错。 曾经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在自己面前低头,盛烟心头一酸。 盛昌平说:“别使小性子,回家吧。” 盛烟意识到,刚才的酸涩只是唏嘘,是感慨。 甚至都没有夏炎在台上邀请她时让她心跳不已。 “所以你一定得等到我真正撼动了你的商业帝国才会对我假以好颜色吗?” 盛烟嘴角溢出酸涩:“直到现在,你还以为我只是在耍小性子吗?” 直到现在,盛昌平还把她当作小孩。 以为可以利用一些真真假假的亲情让盛烟把自己拱手相让。 在盛昌平眼里,盛烟永远都不是一个被他珍视的,和他等同的人。 哪怕盛烟获得了盛家,她仍旧不被盛昌平正眼相待。 盛昌平脸色微变,他有不解,有困惑,但更多的是愠怒:“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要怎样?” 是啊。 他已经纡尊降贵向她道歉了。 她还想也他怎么样? 盛烟却反问:“如果我说,我已经把盛世集团的股份转让给其他人了,你今天还会来找我吗?” 盛昌平不说话。 他目光锐利:“你对我不满,大可用别的方法,没必要说慌。” “是吗?”盛烟反问,“你以为我在骗你吗?” 盛昌平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铁青,盛烟却轻笑出声:“果然。你就是因为盛家来的。” “你真的觉得你错了吗?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她像一个教训小辈的父母问他,语气却充满逗弄和不在乎。 盛昌平暴躁地用拐杖怼着地面:“没大没小!” “你看。你不是错了。你是输了。” 盛烟冷冷地看着他,用商人能听懂的语言说:“想要教训我,赢了再说。” “我是你爸!” “爸。”盛烟毫无负担地叫道,“您怎么对您的女儿,您女儿就怎么对她的父亲。” 她面露冷笑,从盛昌平身边走过:“我不会赶尽杀绝的,就像当初您把我发配到国外那样,我会给您找个好地方的。” 盛昌平被气得直哆嗦,呼吸不畅,差点倒在盛译肩膀上。 盛译气急败坏:“盛烟你还有没有心?” 盛烟没理会,上了车,催司机快走。 她看着缓缓升起的车门,视线穿过玻璃,透过盛译和倒地不起的盛昌平,看向后门里头的场馆。 里面人头攒动,还有各种乐器发出的声音沿着地面在脚底震动。 在台上切实的存在感透过地面传递到四肢五骸。 自从吞了盛家后,她把业务半推半就地交给谈佳乐去处理,自己像是泄了劲儿似的提不起精神来,倒是把谈佳乐累得够呛。 谈佳乐没好气地跟她抱怨:“不是,好歹是你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梦想,你就这态度?现在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你总不能吞掉盛家后就撒手不管了吧?” 盛烟懒懒躺在沙发上,看着FW一路上涨的股票和网上对盛译转向的声讨,心里空落落的。 她用毕生的精力跑向珠穆朗玛峰的顶点,把她讨厌的东西悉数踩在脚底,或憎恶或敬畏,她得到了许多人的注目,却没有想象中的满足感。 盛烟以为自己是在乎盛昌平的。 否则她不会想尽办法赢得盛昌平的信任。 盛烟以为自己会想要得到盛家。 否则她不会费尽心思让FW吞并盛家。 盛译问她有没有心。 盛烟以为自己是有的。 但得到了,拥有了,梦想实现了,她的心脏却空荡荡的。 她感到倦怠。 盛烟打电话让二手琴行把电子琴和吉他送来,以为自己能感到开心,按了几个音后也觉索然无味。 没有了观众,就连表演也失去了意义。 盛烟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对抗心底的空落,经常一忙一整夜,其实也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推进,直到看到电子设备推送的app使用时长,她才意识她把大量时间花在刷社交媒体上。 节目爆火,甚至盛烟几个月前在野火自弹自唱的那首《夏日玫瑰》都被翻了出来。 在信号缺失的这段乏味时间里,盛烟头一回想要去做点什么。 她试图去寻找自己在高中留下的记忆,却发现乐队早已解散,而过了这么多年,就连音乐社团都是一些陌生的脸。 她只留下一段模糊的音频,几张旧日的照片,还有以现在的目光来看,已经有些过时的,稚嫩的,被夏炎改编过许多次的歌曲。 对了。 她还留下夏炎。 盛昌平以为盛烟是他的所属,以为她能按他的想法顺利成长,辅佐盛译。 盛烟以为夏炎是她的作品,以为她能接过她的接力棒,完成她未完的梦想。 可是——夏炎实现的真的是盛烟的梦想吗? 司机驱车绕着正门路过。 “麻烦开慢一点。”盛烟拜托司机。 夏炎正和虞之淇方子木等人有说有笑地背着琴离场。 盛烟的视线黏着在夏炎身上。 音乐是手段,关注是目的。 盛烟曾以为自己想要得到盛昌平的注意。 但直到她在观众席等待的过程中,百无聊赖打开手机的历史浏览记录,注意到满满当当全是“夏炎”相关的网址。 高中的一切历历在目。 盛烟只是想得到唯一罢了。 唯一的关注,唯一的崇拜,唯一的,永恒的,不变的……爱。 在她得到了别人的一切后,她也失去了她的唯一。
第68章 毕业 盛烟果然如她所说的, 在下一轮比赛中动用钞能力理直气壮地坐回了评委席,从临时嘉宾变成常驻嘉宾。 在回归那天,主持人还在打趣她“对舞台念念不忘”, 对此,盛烟只是淡淡笑了声, 不置可否。 她全程很安静, 只在必要的场合附和两句。 比起嘉宾, 倒像是svip的观众席位。 值得一提的是, 盛烟原以为自己的“冲动”会给FW带来一些舆论上的负担,诸如“光顾追星对家族却不管不顾”之类的亲情绑架可太常见了,她都做好了让公关部加班加点的准备。 但没想到盛家刚把话题挑起, 就被广大网友给怼了回去。 盛译的栽赃和盛昌平的袒护在之前暴露得太过明显,盛烟作为“受害者”的形象深入人心。 更何况盛烟还吞了盛家,更是成了标准的“美强惨”, 在舆论上已经占据了道德高地。 这次甚至都不需要盛烟出手,之前觉得被“骗”了的网友们直接群起而攻之。 而且她频繁出现在节目录制现场也没有引起波折, 尤其是她在野火上的表演视频传出去, 反而迎合了新生代对“能玩会玩多线发展的年轻掌门人”想象, 一改大众对传统x总的老土印象。 “又能赚钱又会玩儿”的全才形象深入人心, 盛烟一度成为“别人家的总裁”。 盛烟是在网上关注夏炎动态时注意到自己形象的变化的。 起初她看到这些消息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特意挑一些人点进去看别人怎么变着法的夸自己,但没过两天她就腻了。 她的形象从“FW的ceo”一步步变成“谁梦中老板”,底下的吹捧从“琴弹得超好的小盛总”逐渐变成“姐姐还缺琴吗?可以弹我.Jpg”的歪楼高台。 当盛烟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了别人眼里的一个符号,一个代表, 一个已经抽离出来的人设时, 她变不再看评论。 她们在借盛烟描述她们想拥有的东西,想成为的人, 描述投射在“盛烟”这个符号下的自己的影子。 就像盛昌平看她是理所当然的“盛家女儿”一样,盛烟从中看不到自己。 原来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也不过如此。 厌倦让盛烟害怕,她忍不住想,当时的自己在夏炎眼里真的是“唯一”吗? 夏炎在看向她的时候,是否也在看向另一个自己呢? 所以当她没有成为夏炎想象的自己时,夏炎便把视线移开,不再看她。 那么被剥离了所有注视和想象之后,原本的“盛烟”又该是什么模样呢? 盛烟找不到答案。 但她能从台上的夏炎看到自己想要的影子。 和被看见才得以存在的“盛烟”不同,“夏炎”的存在本身就坚定又耀眼。 像所有的烟花需要遇到火引才能得以绽放,盛烟需要被夏炎注视才能感到存在。 她的人生被切成两半,盛家倒塌否定了她一半的存在理由,另一半的她需要靠夏炎需要得以延续支撑。 盛烟只有在夏炎的眼里才能看到自己。 所以她难得对方子木放低了姿态。 四月,《一起走吧》完美收官。 夏炎拿的是逆袭黑马剧本,兜兜转转,最终和虞之淇都留到了最后。 评委要在最后一场给选手颁奖,盛烟抽到的是键盘手,方子木抽到了夏炎。 盛烟主动找到方子木,递出自己抽到的梁小田:“咱俩能不能换换?” 方子木明知故问:“为什么?” ‘开个条件吧。’ 盛烟原想这么说。 但她忍了忍,改口道:“拜托。” 方子木只觉稀奇:“难得呀,那我岂不是让学姐欠了我一个人情?” 盛烟说:“如果你需要我帮忙,随时。” “哇哦。”方子木手里捏着写着“夏炎”的小纸条,“我能有这么大面子?那如果我要跟夏炎长期组个乐队,用了firework的名字,盛学姐肯不肯赏个脸前排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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