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露觉得有点危险,但又非常惜才,她舍不得状态这么好的晏双霜。 晏双霜的表情还有些梦幻,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破灭了。 她还陷在角色里,一点也走不出来。 “冉梦”这个角色,是以前的经纪人绝对不会让她接的类型。 张姐虽然压榨,但她经验丰富,在意识到晏双霜卓绝的演戏天赋时,她就敲打过晏双霜,不要接这种角色。 有很多人演戏是把自己给输出出去,而有的人演戏是掏空了自己。前者往往才是业界常青藤,后者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走不出角色而出现心理问题。 “冉梦”很好,好到晏双霜觉得她好像跟她面对面坐着,喝了杯茶,再叙了段故事。 冉梦是个不会说话的人,她的语言很少,只有在某些特殊的场合,她的话才会多一点。她就像一只乌龟,有着坚硬的壳,和没法远行的身子。 晏双霜有时候觉得,不是她在演冉梦,而是真正的冉梦在说话。 应露很熟悉这种表情,很多演员出不了戏都是这样,她当机立断站起来大声拍拍手:“先收工,就到这里!大家先去吃个午饭!” 工作人员开始撤掉灯光和道具。 只留下晏双霜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有工作人员等在一旁,见状想要过来帮忙,但被应露阻止了。 应露心想,有点糟了,不应该早上拍这一段的。 她将机子交给副导演,蹲下身弹了一下晏双霜的脑门:“嘿,还清醒吗?” 晏双霜茫然地抬头:“啊?” 血浆凝固在额头,像开了朵破败的花,泛着不吉利的深红。 晏双霜顶这样的妆容在脑袋上,完全可以直接去客串一下灵异片场。 应露盯着晏双霜的眼睛,她在琢磨,在钻研,看透这个皮囊下,说话的到底是“冉梦”还是“晏双霜”。 “收工了,你还在这儿趴着。” 晏双霜和公司解约后,助理自然而然也没了。 来这个组里没有一个大牌,大家都是亲力亲为,所以根本不会出现收工后,助理像伺候皇帝一样伺候演员的情形。 应露不帮忙,也不让别人帮忙,手脚完好力气也足够的晏双霜撑着地,却半天没起得来。 应露叹了口气:“我的错。” 这一段并不是非要早上拍,应露本想两场戏连着下去,不间断地利用晏双霜早上容易沉浸入角色的特质,但没想到有点过头了。 晏双霜还是没搭话。 她在辨别身体里哪一部分是自己,哪一部分又是冉梦。 晏双霜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清醒了,恢复晏双霜的身份,但冉梦一直赖着不走,她在晏双霜的脑海里徘徊。 到最后,连晏双霜自己都有点分不清哪一部分是她自己的想法,哪一部分又是冉梦的天马行空。 又过了五分钟,应露觉得不能等晏双霜自己本人调整了,正要使出雷霆手段,但远处突然跑过来一个人。 贺鑫跑步的姿势很标准,据她所说,高中的时候她练过一段时间的田径,知道怎样行动速度最快,但自从她输给班上的另一个女生后,她就再也没有参加过比赛。 用标准姿势跑过来的人正是贺鑫,她摆着手,手心里拿着的是不停震动回响的手机。 “霜姐!你电话!是不认识的人打的!” 陌生的号码跳动着,贺鑫跑过来,看见还在地上的晏双霜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递过去:“给,霜姐。” 震动的手机像是一尾跳动的鱼,无论在任何人的手里都不安分。 来电显示确实是个陌生的号码,晏双霜沉默着接了起来。 “喂?” 好熟悉的声音。 晏双霜飘远的思绪回来了一些。 有时候思维就像是毛线,你不理它,便会一团乱麻地被扔得到处都是。 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像是养了一只猫,明天定时定点地玩毛线球。 晏双霜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舒服,好像在哪儿听过。 但她没有回答。 另一头的古辛借的是司机的手机。 晏女士很大方,她将身上的一半现金都给了古辛,粗略算下来足有五六百。 怀揣着五百多的巨款,古辛先在楼下拦了辆出租车,这年头出租车虽少,但也不是没有。 这位司机显然也很惊讶,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年轻人正常拦出租车了。 再一听是去机场,司机下意识地打量古辛——穿着时尚,表情认真,活脱脱的一个天真大学生的模样。 古辛和司机掰扯了很久,才让司机勉强相信她已经工作了很久,手机掉了,要去找老婆。 “你有老婆?”司机更惊讶了。 古辛一边流畅地拨号,一边说:“嗯,是老婆,正在追。” 司机笑着说:“既然正在追,那只能叫女朋友,老婆这步子也迈得太大了。” 在等待晏双霜接电话的时候,古辛顺嘴回了一句:“不大,我还嫌步子迈小了。” 世界上离奇的事情那么多,偏偏被她遇上了一个。 喜欢这种情绪,是舍不得眨眼的火树银花不夜天般的美景,是转瞬即逝终成空的幻象。 在被怦然心动的瞬间袭上时,古辛任由它将她裹挟,一同前往一段曾经轰轰烈烈的旅程。 如果曾经的记忆终究是水月镜花捞不回来,那无所谓,她选择创造新的未来。 等待时间过了半,电话终于接通的那一刻,古辛迫不及待地说:“喂?” 那头是浅浅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敲打在她的心上。 古辛说:“是小霜吗?” 晏双霜在工作吗?她打扰到她了? 可古辛没法等待,她现在就想要晏双霜知道她要过来的消息。 又是十几秒的沉默,古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看不见晏双霜的脸,不知道她什么表情。 她在伤心吗?她是不是后悔了?还是说她哪里又做错了? 就在古辛忍不住想要问出来的时候,晏双霜突然喊了她一声:“古辛。” 古辛立即回答:“嗯!我在呢!” 晏双霜又喊了一遍:“古辛?” “我在我在,你遇上什么事了吗?我顶多下午就到了,你等等我。” 晏双霜似乎从某个玻璃罩子里走了出来,她喊完这一声后,并未回答古辛,而是又陷入了沉默。 晏双霜的状态不太对劲。 古辛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这几声呼喊,更像是船长在找她落下的锚。 古辛将声音放到了最轻,轻到羽毛都没她柔软:“我在呢,小霜。” 晏双霜的话语有些钝,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你到哪儿了?” “我马上到机场。”古辛一边说,一边示意司机开快点。 当听见古辛和电话那头的人是这种交流方式后,司机一脸“你小子竟然对老婆这么好”的柠檬表情,他悲愤地一踩油门,将速度拉到限速的极限。 这个狗粮,他吃得好酸! 晏双霜哦了一声,语气逐渐恢复正常,她说:“你才醒,身体吃得消吗?” 古辛捏了捏虚弱的拳头,面不改色道:“当然吃得消,你忘记我之前什么名号了吗?W大武术队队长。” 晏双霜嗯了一声,疑惑的语调听起来特别可爱:“我怎么不知道?” 古辛认真道:“因为是我刚刚自己封的,我也不记得以前有什么名号了。” 晏双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听见晏双霜笑声的瞬间,古辛悄悄松了口气。 晏双霜语带笑意:“我只知道你打过很多人,W大真有武术队?” “当然没有。”古辛为自己叫屈,“我不记得的事情,那能叫打吗?肯定是友好切磋。” 晏双霜又嗯了两声,语调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你要上飞机了吗?” “没,还有二十分钟。” “哦……你现在拿的是谁的手机?” 古辛瞥了一眼偷偷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司机,咳了两声说:“是一位好心路人的。” “那可不能占用太久的时间,你快到了再给我打电话吧,下午见。” “下午见。” 电话挂断,通话时间十六分钟。 古辛将手机递还给司机,脸上是自己也没发现的笑意:“谢谢你,话费待会儿转你。” 司机恰了几大口柠檬,酸溜溜地说:“你这叫还没追到?” 古辛干咳了两声。 司机幽幽道:“怪不得是老婆,齁死我了。” 古辛没忍住嘴贱:“那你到底是酸还是甜?” 司机斜了她一眼:“不许单身狗柠檬水加满分糖?” “加加加,都可以加。” “别问,问就是我他A的直接加满。” 古辛:“这种小事哪能劳烦大哥,我来!” 司机露出牙疼的表情:“算了,你还是加你自己吧,载个客人还要吃狗粮。” 一路上古辛心情像是乘了风的纸飞机,她巴不得自己长几对翅膀,疯狂扑扇着去见晏双霜。 临到下车的时候,司机将找的零钱一把放入古辛的手里,大声道:“带着我的祝福,滚吧!” “谢谢大哥啊!”古辛高兴地挥挥手,转身哒哒哒地跑进机场大门。 司机流下了柠檬的泪水,但打开通话记录——咦?怎么被删了? 现在的乘客隐私意识真好。 司机打着方向盘驶出下客区,又奔赴下一场的订单。 他不知道,未来在热搜上看见古辛的时候,他会努力思索辨认,最后终于想起来,他曾经载过一个格外会秀恩爱的客人——原来她叫古辛,跟晏双霜是一对。 * 飞机飞上了蓝天,在云层上方飞行的时候,像是划在了雪白的海面。 晴朗的天气会给人好心情,更别说她马上要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古辛心情很好地撑着手臂看窗外。 而另一边,赵岑宿还在做最后的准备。 今天没有赵岑宿的戏份,昨天惹得应露太生气了,应露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他的戏往后挪。 赵岑宿不在意这个。 他家里的钱能让他躺平一辈子,只要不创业,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钱涌来,赵岑宿根本不用费劲巴拉的装孙子。 但谁让他的攻略对象这么优秀呢? 想到晏双霜昨天的表现,赵岑宿就觉得甜蜜又烦恼。 甜蜜在于,他觉得那样的晏双霜实在太美太辣了,烦恼在于,她演技这么好,不会早就把他看穿了吧? 系统:确实。 赵岑宿不知道系统会在背后偷偷吐槽他,他颐气指使惯了,系统就是个好用的工具AI,谁会在意工具的想法? 赵岑宿特意选在了中午吃完午饭的时候。 应露没戏拍的时候,有睡午觉的习惯,那时候大家都很累,都会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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