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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素汐默默把额头上那双温热的手拨开，语气有些冷：“我没病。” 从小就是这样，只要她一说些素容不喜欢听或者不想听的话，对方就会默默探一下她的体温，问是不是发烧了，为什么要说胡话。 “我就是你女儿，你大可以带我去做亲子鉴定。” 素汐听萧如月说过，在这里的医院有一种很简单的能确认亲子关系的DNA检测技术，叫做“亲子鉴定”。 素容愣了一下，紧接着低头，捧腹憋笑：“好好好。” 还是第一次有人拿这么离谱的话骗到她的头上，而且眼神毫不作伪。如果不是素容本人才三十三岁，怎么也不可能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孩子，光看这诚恳又真挚的眼神，她都要有几分相信了。 素容双手抱在胸前，浅笑着打趣：“那你说说，我的伴侣是谁啊？” “总不能是我一个人把你带大的吧。” 素汐盯着她，沉默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宿明妍。” 素容的瞳孔微缩了一下，勾起的唇角渐渐拉平，抱在胸前的手臂绷紧，她尽可能保持自然，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宿明妍是谁，我根本不认识啊？” 再过一周，她就要和宿家联姻了，这个人就是宿明妍。 素汐抬眸看了一眼母亲的唇角，低头喝了一口热饮：“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在说谎或者不安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很不自然，总是一条直线。” 小的时候，她很好奇的问过妈妈，为什么每一次母亲撒谎她都能精准地发现，并且赏对方一个暴栗。宿明妍没有直接告诉她，只是说每个人都是有习惯的，有的人撒谎时会摸鼻子，有的人会眼神躲闪，只要细心观察，她一定能够自己发现。 素汐握紧了手中滚烫的杯子，她记得素容接到前线战报那天，也是这样的表情，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其实唇角紧绷，犹如弦上之箭。 宿明妍早就知道了吧，那天素容撒了谎，她根本就没有把握能战胜虫族回来，什么觉醒能力都派不上用处。 素汐还陷入破碎的记忆中，浑然不知中，掌心里的杯子被人拿走了，只剩下双手空荡荡地腾空，握着一团杯状的空气。 “你疯了吗？”素容眉心紧皱，一把夺过银发女生手里的杯子：“这是开水，现在水的热量全在杯子上，你居然直接攥在手心里，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 熟悉的声音，素容生气的时候语气总是这样。 素汐回过神来，摊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直接接触开水的掌心已经被烫伤了，微微红肿，她下意识用力扣了一下被烫伤的部分，想把这块“坏”掉的肉扣下来。 并不疼，或许说，仅仅是这样的疼痛，对她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她曾经被爆虫余部炸的浑身看不到一块好肉，也被沾上过毒液浑身腐烂濒临死地，和这些情况相比，只不过手掌烫伤而言，完全不需要紧张。 可惜素容并不这么想，她夺过杯子后，一把拉起沙发坐着银发神经病，强势地把她被烫伤的双手放到水龙头下，用凉水一遍遍地冲洗，又从家里常备的药箱里，拿了烫伤的药膏，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抹上去。 素容还在涂药，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很老妈子，手上的动作虽然没停，但语气有点不爽：“啊？你是我的种？” “我有这么蠢的基因吗，这种只有弊没有利的亏本买卖只有蠢货才会干，伤害自己算什么本事。” 素容抬眸瞥了一眼素汐的表情，平平静静的，语气稍微放柔和了点：“别说蠢话了。” “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就直说，就算你不认我做妈，我也会尽力帮你的，哪怕是看在一起吃过一顿饭的面子上。” 的确一起吃过一顿饭，她请萧如月和素汐吃饭，结果一个倒在地上睡着了，一个让她把饭菜打包送到淮安小区。素容拨弄了一下自己塌下的粉色头发，重新翘着二郎腿，坐回沙发上。 她姿势放松自如，眼神却认真地盯着坐在侧面的素汐：“有什么，说什么。” 银发女生下意识攥紧掌心，指尖却碰到了黏稠的浅黄色油状液体，是烫伤膏，她默默松开了掌心，盯着自己手指上那厚厚的一层茧。沉默片刻后，她讲起了一个故事。
第52章 “停停停——” 素容举起右手, 打断了这个听起来十分荒诞的故事，她嘴角噙笑：“你说帝国军不敌虫族军团, 而我作为元帅为了保护帝国最后的防线里斯特利星，拯救千万平民的性命，被迫在前线带着军队自爆？” 素汐点了点头，她当时不在前线，但她在军队里听前辈们最多次讲到的就是这个版本。 素容继续总结：“而你，我的亲女儿, 在十六岁分化成Alpha后进入了军队，成为远航军的将军，带头剿灭了最后的虫族。结果一个月前, 虫族突然出现大量的变异和庞大繁殖体，皇室误认为你谎报军情要把你关进监狱, 而你选择戴罪立功，在战斗中找到了虫族赖以繁殖的变异种子, 于是带着那东西跳下时间黑洞，回到了一百年前？” “没错。”素汐郑重地点了点头。素容撩起头发，捧腹大笑。 “小妹妹。”素容笑得有些岔气, 她直起身, 右手捂住腹部, 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关于你自己那一段故事的真实性暂且不论，只说关于我和虫族同归于尽那部分，为了帝国军的荣誉，为了千万人的性命, 实在太好笑了。” 素汐微微皱眉：“笑什么？” 素容平日总是一副爱开玩笑、吊儿郎当的模样, 此时她情绪外泄，反而露出些许真实的自我, 她眼睛笑眯眯的，眼神却带着冷酷：“小妹妹，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完全不在乎，无论平民还是士兵，这些人的死活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升官发财。” “如果我真的表现出很在乎这些人性命，那也只是为了前程或者钱财而已。” “”自我牺牲消灭虫族？命都没了，死后的那些荣誉有什么用？我三十三岁就懂这个道理，总不能活到一百三十三岁，思想还退步了吧。” 素汐沉默了许久。 十二岁。 虽然尚未分化成Alpha，但素汐已经察觉到自己在运用精神力上的天赋。 某天，恰逢两个人在家，素汐兴冲冲地将课本上学到的机甲操作展示在母亲面前。她操纵着家里一个待修的A级机甲，从低空中一跃而起，在高空中精准控制每一步走位，模仿着前几天看到的军事演习视频里的动作，她根据课本教的兵法做了很多改良。 “乖乖——”素容挑了挑眉毛，一把搂住老婆的腰：“这是元凌军事演习和别人对战时操纵机甲躲避的动作吧，咱们女儿居然只看了一遍就完美复刻下来了。” 宿明妍点了点头：“小汐完全遗传你的军事天赋。” 一道激光炮从右前方发射，演习视频中元凌完美的避开这段攻击，但在她斜后方的队员却因为来不及躲闪而被淘汰。复刻操作的驾驶者本该闪避，可机甲在空中的动作突变，素容瞬间皱紧了眉心。机甲在游刃有余的情况只躲开了部分攻击，承伤后选择突围而出，用自伤换取己方力量最大程度保存，进而淘汰攻方。 宿明妍唇角带笑：“青出于蓝，胜于蓝。” 素容表情严肃，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她能更自私一点。” 宿明妍笑容微敛：“但你可以教她。” 演习持续了四十分钟，尚未分化的精神力使用者在持久性上有硬伤，素汐从机甲上下来的时候，双腿发软，气喘吁吁。宿明妍温柔地用手帕拭去了女儿脸颊上的汗，素汐半蹲在地上喘息，但眼眸却亮晶晶的。 用精神力操纵机甲的畅快感让她中毒般上瘾，素汐看向素容所在的方向，等待着她的点评。 本以为是表扬，她怎么也没想到，母亲居然狠狠地骂了她一顿。 “哪本书这么教你的，你以为自我牺牲就是英雄了吗，能躲开的攻击为什么不躲？” “谁告诉你要自我牺牲顾全大局的，有什么大局能比你的命更重要，有我在一天，你就永远不需要顾全大局！” 十二岁时，她没能理解母亲的话。 空气中流动着沉默，素容双手抱在胸前，笑盈盈地看着她。素汐也盯着有些陌生的亲人。 原来母亲也曾如此的年轻，会把头发染成饱和度极高的粉，天塌下来也不在乎，和她记忆里那个眼底总是有黑眼圈，每天早出晚归穿梭在各个星球、回家倒头就睡的帝国元帅有着千差万别。可她们又那么像，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素容一直是那个素容，没有家人牵绊的她更加肆意妄为，更加的自我。 记忆中母亲的形象渐渐和一百年前面前人的模样重合在一起。 素容等待着银发女生的回应，过了很久，一直到她有些不耐烦了，她才听到对方给她的答案。 “去做鉴定吧。”素汐如是说道。 母亲的戒心很强，性格又多疑，对外人的信任度从来都是最低的阀值。仅凭口头上的解释是绝对无法说服她相信的，只有让她自己去发现铁铮铮、毋庸置疑的证据。 素容唇角嘲讽的弧度渐渐抹平，素汐摆了摆手，脚尖朝着大门，走了过去：“谢谢收留，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我得回去了。” 什么鬼。 费了这么大力气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和她说这种完全不可能的事吗？ 素容顿了一下，望着来人离去的背影，心口忽然有一股莫名其妙钝痛，她主动开口，挽留道：“……要不再坐一会，外面雨还很大。” “你要找谁？萧如月吗，我可以帮你联系她，告诉她你在我这里，让她放心。” “啊。”素汐愣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笑：“就是萧如月。” 她想到了母亲曾经说过的话。 “总有一天，你会遇到舍不得分开的人，哪怕只分开一分钟，你都会发自心底的担忧，害怕她误会，担心她会受伤，她的脸会时时刻刻出现在你的脑海中，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会想起她。” “没有她的允许你甚至不敢靠近她，你会害怕你的存在让她受伤，你会心甘情愿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你就会发自真心的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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