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蓦的一凉,垂眸一看,龙奚将最后一张贴纸贴在了她的脸上。 已经知晓这张贴纸是何寓意的盛茗徽登时急眼,手上也有了动作,想将这张贴纸立马揭下来还给龙奚,嘴上嚷嚷:“你太奶奶的东西,你贴我脸上干什么!” 龙奚扣住盛茗徽的腕子,不让她碰自己的脸,目光柔和了下来,说:“别揭,揭了就没用了。” “它很灵的,真的能助你逢凶化吉。” 盛茗徽蹙眉,说:“龙奚,我不要!你快把它揭回去!” 又一撮黄土落了下来,打在了龙奚的腰上。 龙奚用手臂拦住盛茗徽的两只手,不让她乱揭,然后将身子撑起,覆盖在盛茗徽身体上方,轻声慢语道:“你身后有那么多的族人在等着你,你比我更应该活下去。” 盛茗徽知道龙奚什么意思了。 越过龙奚的脑袋,盛茗徽看到了碗口那么大的裂缝和那块摇摇欲坠的岩石。 她知道这块石头快要掉下来了,她不想挣扎,让渡了美好的祝愿,让渡了生存的权利,甚至还想用单薄的身躯撑起些什么。 盛茗徽心口发烫,眼眶发热,内心有不知名的情愫在翻滚,但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无暇去弄清。 石头真的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盛茗徽跟随那种情愫的指引,抽出被龙奚禁锢的手,扣住龙奚的后脖颈,猛地往下一压。 龙奚身子被压低,覆在了盛茗徽身上,脸贴着盛茗徽的脸,贴在那块有贴纸的地方,和她紧密相拥。 那一瞬间,龙奚意外极了。 甚至没去管来自身后的巨大的危险,只知道盛茗徽将她抱得很紧,她的脸贴在她的脸颊上。 岩块直直落下,撞在了一块凸起石头上,临时改变了轨迹。 它擦着龙奚的头皮和盛茗徽的手背飞过,掉在了一臂之隔的堰塞湖里,激起十多米的巨浪。 大地震颤。 盛茗徽耳边是如擂鼓的心跳,心猛地颤了一下。 巨浪回落时产生的水声还未平息,龙奚呼吸急促,表情呆愣。 她贴着盛茗徽的身子,感受着身下之人同样失常的心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劫后余生吗? 但又不止于此。 等待救援的一个小时里,两人仰面朝上,用同样的姿势仰望黑黢黢的夜色,都在平复。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不能靠交流,不能靠言语来描述,她们只能自己消化。 龙奚回味的是,盛茗徽以不容拒绝的力量扣着她的脖子往下,她的脸贴上盛茗徽的脸以及那张贴纸的一瞬间,整个人头皮发麻。 盛茗徽回顾的是,她锁住龙奚的身子,按低,那块改变轨迹的岩块从她眼前,从龙奚身上擦过的画面。 真的是从头皮上擦过的,盛茗徽身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一个小时后,救援来了。 救援期间,盛茗徽和龙奚依旧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直升飞机悬停在堰塞湖的水面上,龙忻和随行而来的救援人员撬动了束缚两人的石块。 盛茗徽上了担架。 龙奚进了医疗箱,医疗箱小小的一个,有保护层,所以龙奚变成了小龙崽的形态。 直升飞机带着两位伤员飞离冬界,朝着国内最好的医院飞去。 医院楼顶,龙忻托着医疗箱走下飞机,朝进入医院的大门走去,几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的盛茗徽跟在后头。 龙奚将睡未睡,强撑着一抹精神。要进入医院了,她爬起来,不放心地交代道:“妈,我撑不住了,后面那位是我喜欢的人,帮忙关照一下。” 说完没等龙忻回话,小龙崽形态的龙奚便落回枕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龙忻扭头看了眼身后。 担架上,原本朝她们这边侧着的盛茗徽,脑袋飞快地动了一下,朝相反的方向侧去。 龙忻心道:傻丫头,说这么大声,被你的意中人听到了。
第44章 相邀 龙奚再见到盛茗徽, 是初春的一个午后。 她来大沥山看梨花,车停在底下的村子里,自己背了一个包, 拿上相机, 闲逛着上了山。 龙奚走小路上来的, 不限于拍梨花,什么好看拍什么。 拍到中意的立马传输到通讯器上,发到家族群里,让妈妈姐姐外婆舅舅一起欣赏欣赏。 看见盛茗徽其实就是一个余光的事。 对方坐在车里,坐在副驾驶上,车窗降到一半, 半张脸一晃而过。 彼时龙奚正在盘山公路边上拍梨花, 余光一扫到,就立马把相机放下了。 她看到车上的人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有没有交汇龙奚不知道。 龙奚知道盛茗徽注意到她了, 不然也不会回头。 怎么确定自己有没看错呢? 龙奚核对了车标, 她画过, 所以对车标的细节一清二楚。 另外, 她包里的小粉动了一下,这肯定是神衣给她的提示。 从坡上下来, 龙奚无心拍照, 跟到公路上, 思考这条路通向何方。 在路缘站定,目光刚追上车队,打头阵的那辆车就停了下来,接着, 后面的车也纷纷停下。 车队停止运行,打头阵的车倒了回来, 在队尾处接上。 龙奚看着这辆车,盯着副驾驶。 在灼灼的目光中,盛茗徽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走了下来。 如瀑的长发别在耳后,披着神衣,脚上一双黑色布靴,飘着两只用金线绣的凤凰,仪态端庄,气场强大。 站在午后的阳光里,不是阳光为她打上高光,而是她把阳光变得更灼热了。 龙奚挪不开眼。 盛茗徽站定以后,抬眸,看了眼龙奚,然后关上车门,径直朝龙奚走来,嘴角还翘着一抹笑。 这条公路除了龙奚,没别的人了,所以龙奚的嘴角越扬越高。 走到近处,面对面停下,盛茗徽上下打量龙奚,笑问:“腿没瘸?” 龙奚板板正正地站着,很有精气神,笑说:“能蹦能跳,好着呢。” 盛茗徽:“也没内伤?” 龙奚又笑:“年轻人就算有内伤,也好得快。” 休养两个月了,以她们的体质,什么病都能养好。 龙奚看盛茗徽也恢复得不错,眼睛里的笑意更明显了。 盛茗徽点点头,不说话了。 看看地上,又看看龙奚拍过的梨花,脸上的笑有点僵,气氛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 必须承认,面对龙奚,她没以前松弛了。 哪怕提前做过准备。 龙奚主动找话聊:“你这是微服私访?还是要进行什么仪式?” “一下子出动十辆车,大阵仗啊。” “这边有我们的凤凰小镇,很久没来了,”盛茗徽说,“所以这次过来看看。” 这两句话好像不能说明大阵仗的由来,盛茗徽又补充:“这个小镇规划时人口没这么多,这几年出生率上升,不够住了,我带了一些人来实地考察,做做设计,年底完成扩建。” 龙奚“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那你要在这边呆多久?” “半个月吧,”盛茗徽说,“主要看设计人员的效率。” 龙奚继续点头,头点个不停。 她也察觉到两个人都不说话时,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龙奚不希望微妙的感觉蔓延太深,破坏她们说话的轻松与愉悦,主动道:“你要忙可以先去忙,不好让一群人等你太久。我呢,也很久没出来了,到处逛逛,活动活动筋骨,走到哪里算哪里。” 她包里有帐篷有睡袋,随时随地可以扎营。 盛茗徽没有别的话要说了,点点头,身子朝行车的方向侧了侧,僵硬了两秒,才说:“行,那我先走。” 她们俩好像没有这么官方又客套地说过话。 哪里怪怪的。 盛茗徽转过身子,咬住下唇,向车队走去。 上了车,她仍觉得心里有块地方不太对劲。 龙奚目送盛茗徽上车,目送车队离开。 车屁股都看不见了,她还在原地望着。 后面什么动静都消失了,连阳光也要撇下她晒到别处去了,龙奚才启动脚步,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追了过去。 沿着山路一直走,太阳下山以后,夜色源源不断地蔓延过来,要是远处出现车灯,在弯曲幽僻的道路上就会十分明显。 龙奚看见一辆车从山顶上下来,沿着对向车道驶来,就果断地停下脚步。 直觉告诉她,这辆车是奔着她来的。 果然,二十分钟后,这辆车在龙奚身旁稳稳停下。 和打头阵那辆车款式不同,所以下来的肯定不是盛茗徽,这点眼力龙奚还是有的。 她站在不影响行驶的地方,耐心地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下来的是胡鸿权,态度和上次很不一样,找准龙奚的位置后,大步走过来和龙奚热络地打招呼:“龙小姐,别来无恙。” 这个起头,总让人揣测是不是话里有话。 但胡鸿权是好意,是真的希望龙奚安然无恙。 凤凰家主遇到危险,性命垂危之际被一条龙救了的事,都在族里传开了。 不才,他传的。 他不敢想象那天要是没有龙奚,他们凤凰内部现在是怎样一副惨状。 他们家主为了救小凤凰用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希望能从老祖宗哪里讨来一点点网开一面的可能。 结果,老祖宗拒绝网开一面,家主遇到了危险。 盛茗徽疗伤时,胡鸿权为了清理痕迹,去现场看过,情况多危急他能脑补得出来。 要是没有龙奚,他们这一帮人得跪在盛茗徽坟头哭天抢地了。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桃晴依靠人类的仪器,依靠人类的医术,脱离了危险。 手术很成功,虽然从现有状态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级别需要一点时间,但花点时间又何妨? 人类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受了伤就好好医治,好好养伤。 连他们家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被石头砸,被土块压,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是要一点一点地养回来。 谁又能为她跳一次崖,把健康无伤的身体抢回来呢? 胡鸿权从前是坚定的祖制拥护者,经此一役,又听邱道良说了前两回的情形,彻底站到对立面去了。 他觉得他们凤凰真可以跟人类跟龙好好学学,不必事事都遵循祖制。 有些陈规,有些陋习,可以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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