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奚噎住, 表情微愣, 心里嘀咕:还好吧,听家里人叫挺顺的啊,没觉得奇怪也没觉得难听。 这人说难听就难听吧,龙奚也不打算反驳,当务之急是解决面前的困境。 龙奚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让盛小姐掺和到医生和病患的揪扯里。 这本来就是她的事。 于是主动起身, 将卢娜叫到一旁, 把事情摊开讲清楚。 龙奚一走,盛茗徽这边的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她无工可监, 看了眼离她过分远的两人, 头偏过去问阿楠:“那人谁啊?” 阿楠也抬眸看了一眼, 说:“那是小洼村的娜娜姐姐。” 说着就转头指了指:“我们这座山的后面,东边是小洼村, 西边是小塘村。” 盛茗徽嘀咕这道冗长的称呼, 不知道怎么删减, 所以原样复述,她问:“小洼村的娜娜姐姐,和龙奚什么关系啊?” “龙奚说去后山给龙送药,是给她送吗?” 阿楠一个一个回答, 说:“娜娜姐姐以前和我一样,龙角畸形, 说不了话,只能听到一半的声音,是龙奚姐姐帮我们治好的。她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我已经好了,她也好了,后面村子里还剩几只严重的,她们生来没有龙角,得吃好几年的药才会好。龙奚姐姐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给她们送药。” 盛茗徽咂摸这些话,又眺望了一眼不知不觉离她更远的两人,八卦之心涌动,悄声问阿楠:“她们情绪波动还挺大的,我问你哦,这位娜娜姐姐是不是你龙奚姐姐的前任呐?” 阿楠愣了一下,小脑袋瓜卡顿了,有点转不动了。 她试图理解“前任”的意思,理解完,有些不确定地问:“前任、前任就是情敌的意思吗?” 还情敌。 盛茗徽笑了,被小家伙的用词逗笑了,说:“看来这家伙在你们这很受欢迎啊。” 说完就把八卦之心收回来了,干脆利落:“不聊她们了,我们继续分类种子。” “这么多种子,又缺少一个劳动力,不快点下午茶都喝不上了。” 盛茗徽接替龙奚,在标签纸上写下植物的名字。 阿楠感到头疼,双手抱住了脑袋,感觉哪里出了错。 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这么复杂,是谁把事情弄复杂了呢? 龙奚把人劝走了才回来的,卢娜跟跟阿楠一样,误会了她和盛茗徽的关系。 以前快刀斩乱麻不管用,这次刚好借着这个误会发挥一下,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龙奚对盛茗徽有好感,眼睛里的喜欢和在意是藏不住的。 有这份心思的人其实一看就明白。 龙奚往小树林走的时候脚还是沉的,回来时轻快了很多,嘴角也带笑。 她的腹稿是路上打的,但真心实意,没有半分虚假,所以一击即中,效果很好。 到了原位,龙奚关心的就是另一件事了。 她还以为盛茗徽会问她两句,再不济也要好奇这个突然来访的人是谁吧,结果没有,人家只关心她要带回东阁的种子。 还像催促偷懒的工人尽快复工那样,念叨她:“能不能写快点?” 龙奚心里长叹一口气,心想自己任重而道远,未来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 感情事上,这位家主不是装不明白,而是真不明白。 临近傍晚,阿楠的妈妈和妹妹回来了,龙奚借着送药的由头,先行告辞,把居住的空间交换给这一家人。 盛茗徽当然跟着龙奚一起走。 两人商量好了,送完药,在山里住一宿,明天就往回走。 龙奚要回江华,盛茗徽要回东阁,东阁挨着江华,两人还是顺路。 车在小塘村门口停下。 龙奚要进去送药,问盛茗徽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龙奚得把村里的情况和盛茗徽介绍一下,因为今天有点特殊:“今天小塘村过‘清昭节’,会泼黄泥,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 龙奚明显就想让盛茗徽陪她一起去,所以努力说服她:“一点点泥点子而已,不会泼到你身上,有我也替你挡着。” 盛茗徽好奇这个传统的由来,问说:“为什么是泼黄泥?别的地方不是泼水吗?” 龙奚温声解释:“这里山民认为黄泥是干净的,和她们的灵魂一样干净,泼黄泥会冲走疾病和灾难,带来好运,有特殊的节假日都泼这个。” 相较于水,黄泥都算混合物了,盛茗徽反而觉得泼黄泥相对而言好接受一点。 但她见过泼水节的疯狂,必须要和龙奚确认:“你的意思是,她们只会掸几滴泥水到你身上,而不是直接拿桶泼你?” 龙奚连连摇头:“不会。” “她们泼自己人比较狠,对我算客气的,她们知道我们没有这个习惯,不一定适应得了。每次过去,就只是手沾黄泥掸几滴而已,意思意思。” 掸几滴盛茗徽可以接受,她同意了,说:“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她也想见识一下泼黄泥是怎么个泼法。 龙奚去后备箱拿药。 药她已经分好了,写清楚了对应的名字,到门口分给她们就行了。 龙奚打算送完药,趁着夜色没黑去西寨扎营。 她看过天气了,今天晚上绝对不会下雨。 西寨的生态比青湖还要好,她们晚上在那扎营,吹着山风,赏着明月,肯定很惬意。 龙奚打着速战速决的算盘,没想到来的时机不对。 小塘村主路上刚结束一场鏖战,各家墙壁上、窗户上泼的都是黄泥。 几个在门口找寻自家小崽的嬢嬢看到了龙奚,用手指沾泥,掸了几滴在龙奚脚边的地上,就算传递福运。 没防备的是一只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的小崽,她一心搞偷袭,也不看是谁,迎头泼来。 几个嬢嬢是承受的主力,龙奚和盛茗徽因为站得近的缘故,也遭到了波及。 龙奚反应还算快,看到小崽子凶狠的动作,先是将盛茗徽拉离重灾区,然后抬起手臂替盛茗徽挡下这一击。 主要挡脸和头发。 她知道盛茗徽最在意这两样东西。 攻击结束,黄泥四溅,因为跑得快,她们这边还好。几个嬢嬢只剩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在外头,其他区域都被黄泥覆盖了。 龙奚用手臂挡下了一部分,奈何小崽子刚补充的弹药,这一泼,桶里的黄泥倾巢而出,几坨没拌匀的,好死不死溅到了盛茗徽头发上。 盛茗徽的表情登时就不好了。 龙奚宁愿全泼自己身上来,也不愿意溅到盛茗徽身上去。 应该是感受到了长发的重量,盛茗徽幽怨地看着龙奚,小声念:“龙奚,你骗我。” 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委屈。 龙奚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目光,连忙替盛茗徽摘着泥块,略显慌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进来前说得那么笃定,一粒泥点子都不会沾,现在发生了意外当然是她的锅。 她也替泼完黄泥立马就愣住的小崽道歉:“她不是故意的,她没看到我们,以为我们是村里的人,就无差别攻击了。” 越擦越糟,盛茗徽操心自己的头发,垂着眼眸不说话了。 是的,朝她们这个方向溅来的黄泥,全跑盛茗徽头发上了。 龙奚一手摘泥块,一手用干净的袖子擦着,看盛茗徽耷拉着眉眼不说话,以为怒极,立马想办法补救,说:“我给你洗,晚上我给你洗头。” 盛茗徽怒目而视,不是纯粹的怒,幽怨居多。 龙奚说:“一根根洗,我保证把它们洗干净。” 盛茗徽又看了龙奚一眼,飞快地移走。 美眸留下的痕迹在说,最好是这样,要弄不干净,就等着挨刀子吧。 粗粗地清理了一下,表面上能弄掉的都弄掉了。 剩下的只能去有清水的地方清洗。 盛茗徽虽然在门口好好地等着,没发火,也没说怨怼的话,但龙奚觉得离火山爆发仅一步之遥。 她得快点。 到了西寨,第一件事不是安营扎寨,也不是弄吃的,而是先把折叠椅弄下来,张开,在视野最佳的地方扎下,好声好气地邀请盛茗徽过来坐。 盛茗徽落座。 龙奚飞快地打了一盆清水,在盛茗徽身侧卸下,又去车里拿了两块洗脸巾和一张小方凳,开始自己的洗头大业。 动手之前,盛茗徽特意放了狠话,她说:“龙奚,你最好一根一根给我擦,要敢懈怠,你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龙奚哪里敢懈怠啊,她早就做好了今晚什么都不做,一定要把这一头秀发服务好的决心。 擦到天亮她都得擦。 月光如水,山野寂寂,盛茗徽的脊背陷在了宽大的折叠椅里。 龙奚手上动作很轻,态度挺好,盛茗徽感受了一下,光是冲着洗头不用弯腰这一点,就觉得比自己洗舒坦太多。 她窝在椅子里看星空,无聊了就使唤后面的人给她讲几个笑话。 龙奚都照做。 手上速度并不慢,奈何盛茗徽头发多又长,擦了两小时,也就完成了小一半。 盛茗徽打了今晚的第一个哈欠。 又过了两个小时。 盛茗徽哈欠连天,乏了,说:“龙奚,我困了。” 没擦完,她不可能去躺着睡的,龙奚说:“你眯一会儿,我很快就结束。” “或者再撑一会儿?我再有个十分钟就能收尾了。” “我眯一会儿。”盛茗徽一秒都撑不住,合上眼小小地眯了一下,这一眯,很快就睡着了。 龙奚明显地感觉到剩下的几撮头发不听使唤了。 没找到支撑点的缘故,盛茗徽的脑袋在小幅度的摆动,前仰后合。 龙奚努力顺应盛茗徽的动作,努力把剩下的几小撮擦完。 终于结束时,龙奚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笑了。 圆满完成任务,她很满意,应该让这个人起来检验一下。 “茗徽。” 叫了声,盛茗徽没有反应。 睡这么死? 龙奚活动筋骨,从自己的椅子上起来,绕到前头,看见了盛茗徽垂着脑袋,披散着头发,睡得正香。 经过了一夜的努力,艺术品一样的头发恢复了往日的蓬松与柔顺。 也不看是谁擦的。 龙奚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而后在盛茗徽面前蹲下,仰着头,又唤了一声:“茗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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