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就在前面,拐个弯再进巷子,很快就到了。” 老伯热情地给她们领路到巷口,指着巷口,“你们一直往里走,走到尽头就是她家。” 这巷子不深,很快就到了尽头,一抬头就看到门上用毛笔写着“何记花糕”四个字。 与其说是牌匾,不如说是一块木板,写上名字挂在上面。 院门敞着,院子里种着两棵桃树,风把桃花吹到了院门外面,同时有一股香味飘了出来。 季清沅觉得这香味熟悉得很,从前在宫中,嬷嬷偷偷给她做过两次花糕,和这个味道很像。 她不由自主跨入院中,朝着厨房而去。 厨房不算大,门开着,站到门口,能看到有人正在灶台前忙活。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布衣,发丝半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边转身一边道:“可是要来买花糕的?这里刚刚蒸好了一笼,你看看……” 转身的老妇人看到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愣了一瞬,话语戛然而止。 她觉得这姑娘眼熟,却又不敢认。 季清沅怔怔望着她,眼前的人与记忆里的嬷嬷模样重合,她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嬷嬷?” 何氏手一松,手中握着的幡布骤然落地。 她急急走到季清沅的面前,又想到什么,保持了距离,“你是……阿沅?” 陆云霜现在无比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季清沅口中所说的何嬷嬷。 刚刚她还想这么巧,这店主也姓何。 不想不仅仅是姓相同,她们竟真的是同一个人。 季清沅听到她喊自己,往前两步,将那点距离缩短于无。 “嬷嬷,是我,我是阿沅。” 季清沅想要对着嬷嬷笑,眼泪却倏然而落。 这重逢突如其来,她克制不住情绪,喜极而泣地望着嬷嬷。 何氏想给她擦泪,注意到手上的面粉,赶忙在围布上擦了擦,又想去找干净的手帕。 陆云霜及时拿出手帕,递给她。 何氏接过陆云霜的帕子,她拿着帕子细细给季清沅擦着泪,“怎么还这么爱哭,你能来看我,这是好事啊,可不能哭红了眼睛,会难受的。” “我也不想哭的,就是控制不住。”季清沅握住嬷嬷的手,嬷嬷的手一如她记忆里那么温暖,她忍住鼻尖酸涩,努力不让自己再哭,“我没想到,真的能见到您,竟然真的见到您了。”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美梦。 陆云霜所说的缘分,或许真的存在吧。 何氏看着眼前长大的小姑娘,眼中也忍不住泛出泪花。 她是看着季清沅长大的,看着她一步步在深宫中举步维艰,需得处处谨慎退让,才能求得一隅安宁之地。 她心疼这个孩子,总想着能护她多久就多久。 可惜她终究只是一个宫人,荣妃派来的掌事宫女容不下她,若非季清沅苦苦求情,她也不能好生地离开皇宫。 踏出宫门的那一刻,她以为,她今生都不能再见到这个孩子了。 但她又想,也许呢,也许将来有一天,季清沅会到桐县来寻她,她总要做点什么,让她能更容易地寻到她。 她做了几年的花糕,幸得街坊的喜欢,口口相传,如今也算是有名。 而她们当真是因此寻过来的。 “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去屋里坐着。” 何氏要带她们去屋里,刚走了两步,又想到刚刚蒸好的花糕,转身回去把花糕放到盘子里,一并带回屋内。 “正好,你以前总是想吃,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季清沅尝了一块花糕,红着眼睛点头,“嗯,好吃的,又甜又软还有花香,跟我印象里的味道一样。” 她说着,又拿了一块递给陆云霜,“你也尝尝,嬷嬷做得花糕可好吃了,是外面尝不到的味道。” 陆云霜接过那块花糕,感慨小公主这会儿还能想起自己。 何氏看向她们,试探地问道:“这位是……” “我姓陆,是阿沅的夫君,我们刚刚成婚一个多月。”陆云霜自报家门,顺便解释季清沅来此的原因,“这次是因为我要去律州办事,所以阿沅和我一道,路过桐县,便想来看看。” 何氏听她说自己姓陆,想到一个可能,“陆公子之前是不是在宫中伴读过?” “对,我六年前曾在宫中伴读,便是在那时认识阿沅的。” “原来如此。”何氏想起一些事情,回忆道:“我记得那时,阿沅每次下学回来,都很高兴,手里总会多些好玩的物件,那些是不是陆公子送的?” 陆云霜看了一眼季清沅,季清沅低头吃着糕点,不看她。 “是,那时我害阿沅受了罚,所以想做一些弥补。我送她东西,她总说不要,我还以为她不喜欢。” 陆云霜如此说,又看了一眼季清沅。 季清沅抬头,她看向何氏,岔开话题:“嬷嬷当年出宫后,是直接来了桐县吗?这些年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是啊,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何氏感慨地道,与她说起这几年的经历。 她们默契地舍去波折,只谈彼此那些高兴的事情。 夜里何氏让她们歇在这里,季清沅进屋和她说了许久的话,出来后却不见陆云霜人影。 她唤了几声,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陆云霜从屋顶上飞下来,问她要不要看星星。 季清沅点头,被她抱着上了屋顶,正在认真数星星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陆云霜的声音。 “阿沅,你之前见到我都很高兴吗?”
第95章 季清沅指着星星的手指一停,接着若无其事地指向下一颗星星,“有吗?我记不清了,也有可能是嬷嬷记错了。” “怎么可能记错,”陆云霜握住她的手,打断她数星星的节奏,“我只说我姓陆,嬷嬷就能想到当年陪你伴读的我,明显是对我很有印象,你是不是经常和嬷嬷提及我,都是怎么说的?” 陆云霜对季清沅当时的想法很有兴趣。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季清沅那时一直和她保持着距离,看起来并不喜欢她。 但嬷嬷话中显然不是这个样子。 季清沅见她意兴盎然,有些不太想让她失望,犹豫一会儿,坦诚道:“当然是说你今日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好玩的。嬷嬷问我学堂里发生了什么,我说着说着就会说到你,也许是因为这样,嬷嬷才记住了你吧。” “就只说这些吗?”陆云霜继续追问,“还有没有其他的?” 季清沅知道她想问什么,在她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眼睛里,说不出谎话。 她低下头,捏着陆云霜的手指,慢吞吞地道:“我还对嬷嬷说过,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喜欢你送的那些东西。但是……我害怕我的喜欢表露得太明显,会给你招来麻烦,也怕你对我的好只是一时的,所以我装作不在意不亲近的模样,想着只要保持距离就好了。” 陆云霜早晚会离开的,她们的相遇只是暂时的。 季清沅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她的目光依旧会偷偷追随着陆云霜,在她即将发现的时候,默默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年少的喜欢最是单纯又难以隐藏。 身处深宫需格外小心谨慎的小公主,乍然遇见一个对她很好很特殊的人,难免会想要亲近,会觉得见到她很高兴。 这些隐秘的感情,在后来的日子里,渐渐变成了无法克制的喜欢,成为她第一次擅自出宫的冲动。 陆云霜没有发现,是因为她不曾特别注意过。 “所以之前你是骗我的,你很早就喜欢我对不对?当然如果不是也没关系。” 之前因为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她们差点吵起来,所以陆云霜这次问得格外小心翼翼。 季清沅抬头瞧她,思量了一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是喜欢,但是和现在的喜欢不一样,那时应该算是朋友间的情谊。” 尽管不一样,这话依旧让陆云霜心动不止,她看向季清沅,抵着她的额头,问道:“那现在,是什么样的喜欢?” “唔……”季清沅思考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她想了一会儿,忽然在陆云霜脸颊上亲了一下,“现在,是这样的喜欢。” 现在的喜欢是难以克制的心悦,是带有占有欲的爱恋。 但这样的话太直白。 虽然,亲一下也没有很含蓄。 她果然是变得越来越像陆云霜了,喜欢也要用亲一下来表达。 小公主都这么主动了,陆云霜怎么可能再看什么星星? 她捧起季清沅的脸颊,轻柔地覆上她的唇瓣,没有急切,没有焦躁,一点一点慢慢地品尝。 风变得格外缓慢,月色如轻纱而落。 不知过了多久,季清沅轻轻推了一下陆云霜,分开的时候,一条银丝闪现,小公主整个人藏进怀中,软声软气地道:“我们回去睡觉吧。” “这个觉是什么觉?”陆云霜故意捏住她通红的耳垂,语带调笑地道。 季清沅拧了一下她的手背,有些羞恼:“这是在嬷嬷家中,你什么都不要想。” “我想什么了?殿下不如说清楚些?” 陆云霜低头,唇碰了一下她灼热的耳尖。 季清沅往旁边一躲,闷声闷气道:“你不要喊什么殿下,怪怪的。” “是吗?”陆云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一开始不让她喊,确实是因为不喜欢这么疏远的称呼。 但现在,明显不是了。 称呼恭敬,与行为截然相反,季清沅反应会更敏感些。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她就要恼了。 陆云霜抱着她飞下屋顶,回到屋内,单纯地抱着小公主入睡。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听到外面有动静,看了一眼熟睡的季清沅,起身掖好被角,穿上外衣走出去。 出去一看,果然是何氏起来了。 何氏正在厨房烧水,转头看到她很惊讶,“怎么这么早就起了?阿沅也起了吗?” “她还在睡,我听到声音所以出来看看。”陆云霜一边说着,一边帮何氏做些事情,“主要还是想问问您,我可以跟着您学做一下花糕吗?” 今日中午便要离开桐县。 季清沅那么喜欢吃何氏做的花糕,陆云霜不想让她以后只能回忆这个味道。 京城或许有比花糕更好吃的糕点,但到底是不同的。 何氏看得出她为何要学,心里欣慰,点头应道:“这也不是什么秘方,你想学自然可以,不过先吃点东西,我这儿蒸个包子,也是阿沅喜欢吃的馅。” 热腾腾的蒸气往上飘去。 何氏在一旁做花糕,陆云霜认真看着,在纸上记下那些要点。 何氏见她如此用心,心中思量过后,笑着道:“陆公子怕是不知道,当年你被刺客所伤,伤重未愈的那段日子,阿沅每日夜里都会偷偷哭,总是噩梦,说是自己害了你,想要替你受那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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