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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临意把车停在路边，和吴悠山下车。 楼房越多的地方越热闹，从外地回来的人在家门口聚在一起聊天。 小孩拿着各式各样的炮，在一边的草丛里发出此起彼伏的噼啪声。 陆临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年了。 像是积压了几年，所有的欢心，所有的喜悦都集在了一起。 势必要用最响亮的炮声，最欢呼雀跃的语调找回消失了三年多的年味。 陆临意比吴悠山高一些，走在一起，稍一低头不可避免地看见吴悠山的手机界面。 屏幕上是搜索界面，陆临意抬起头看前方的路。 相处的时间越长，吴悠山哦一些行为的动机变得格外好猜。 她试探性地问吴悠山：“你都看了一路了在看什么？” 吴悠山把手机举起来给她看。 搜素框里赫然写着：【吃多了胃胀怎么办？】 陆临意笑出声：“我真没事。” 吴悠山：“你之前例假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也是现在这副表情。” 陆临意抿嘴：“好吧。” 她们从护城河旁的石板路绕进古城的鹅软石小径。 古色古香的连排建筑门前挂上新的大红色灯笼，贴上各式各样的手写春联。 陆临意这一路一路并不无聊。 吴悠山会和她谈论春联上的字体，遇见石碑陆临意会拉着吴悠山停下，问她是否了解。 吴悠山不着急回家，很乐意给陆临意当导游。 高一要修创新学分，县城文化历史探索这门选修是她的语文老师上。 吴悠山对她的语文老师很有好感恰好选了这一门课，好在她上课还算认真，今天给陆临意讲解得非常专业。 陆临意对历史没有多大兴趣，但意外地吴悠山讲得很吸引人。 陆临意不去思考是客观因素的影响多一些还是主观因素的影响多一些，认真听吴悠山说话。 主干道是供游客游玩的古街，两边是极具历史风味的商店，拐进小巷才是居民区。 吴悠山领她进到门口摆放两只石狮子的宅子。 院中有一塘小池，里头游着几尾锦鲤。 即便是冬季也爬满了青苔的光滑石阶通向正厅。 堂上摆着祖宗牌匾，高高的红蜡烛和紫色檀香点在供奉台上。 陆临意一进门恍然间觉得自己闻见了雍和宫的味道。 厨房里站着几人忙着准备年夜饭。 吴悠山想拉着陆临意上楼。 右侧厢房，吴助理走出来，在吴悠山的手边停留一秒，收回目光让吴悠山进屋。 “悠山小姐，吴总等你很久了。” 陆临意从右厢房打开的一点缝隙里瞥见站着的人。 吴助理打断陆临意的视线：“陆女士也要一起进来。” 陆临意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跟着吴悠山进了这间略显死气的房间。 房间的面积很大，墙壁贴满竹板，雕花窗的下方摆着一张书案，桌角雕着栩栩如生的装饰画，台面摆放着文房四宝。 对面多宝阁里全是易碎的花瓶。 墙壁上挂着好几副字画，装修得很有古时书香韵味。 精致到连书架上的书都有蓝皮线封的，几卷竹简倒是看着很新，应该就是买来装饰用的。 屋里站的人见到吴悠山都主动打招呼。 “悠山来了。” 吴悠山点头，按辈分把屋里的人喊了个遍。 几人让开，露出书案后坐在轮椅上的吴博峰。 吴悠山：“爸。” 吴博峰的气色比上一次和陆临意见面时还要更加差劲。 之前还能气势十足地和她签合同，现在说一句话就忍不住咳嗽。 吴博峰：“怎么这么晚？大家都在等。” 陆临意插嘴：“车没油了。” 吴博峰看了一眼陆临意似乎想要说什么。 吴悠山以为吴博峰要开口骂人了，结果吴博峰什么也没说。 她的手背在身后，手指动了动。 陆临意偷偷戳了戳吴悠山蜷缩的食指。 吴悠山立马放下手，像被吓到了，睫毛抖了抖。 吴博峰把一大家子人聚在这里陆临意以为他要宣布什么大事，结果无非是他现在身体不适家里的企业需要有人管。 说简单点就是吴博峰的动员大会，还是夹杂着批评的那种。 吴家经营一个庞大的私立制药企业，祖上是中医发家，听老一辈的人说祖宗在宋朝时去了皇城做了医官。 是不是做了医官吴悠山不清楚，不过家里确实世代从医。 屋里的几人都在企业上班，对吴博峰的决定很在意，但是吴悠山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是为什么。 这些事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直到吴博峰问陆临意：“悠山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 吴悠山猛地转头看向陆临意。 陆临意不动声色后撤一步，垂下的手扯了扯吴悠山的袖子。 陆临意：“还行。” 吴博峰点头问吴悠山：“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 吴悠山摇头。 吴博峰又开始咳嗽。 身旁的几个亲戚连忙上前帮忙拍背，等吴博峰平复下来，几人又给吴悠山出主意。 “我听说悠山的成绩好得不行呢，果然就是遗传了大哥你的基因。” “我看也是！” “小姑和小叔上的那个学校就不错，专业也选得好。出来了直接上公司帮忙。” 陆临意看着都想笑。 吴博峰支起身子，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吴悠山：“你二叔说得对。你选近一些的学校，家里人也能照应。学点有用的东西也好帮我分担一点。” 陆临意似乎玩起来了，食指勾着吴悠山大衣后腰落下的带子打卷。 力道不轻不重，不至于让别人发现，但吴悠山肯定能感觉到。 吴悠山人由着陆临意，面无表情地应付吴博峰：“知道了。” 吴博峰聊了几句就累了让屋里的人离开。 时间正好，一行人在左边两间厢房入座。 两间屋子里都摆了圆桌，吴博峰身体不适只在最初的敬酒环节出现，接受大家的敬酒后就又回房间休息了。 年夜饭是家里请的厨子做，他们只需要坐在座位上等上菜。 吴博峰临走让陆临意代替自己坐在主位，其他人见她真的入座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吴悠山和小辈们在另一间房。 当时和吴悠山一起吃饭的几个小孩也已经长大，旁边不再需要人看着，菜没上齐就各自低头玩手机。 偶尔几句话还是帮忙替递纸巾说的不好意思和谢谢。 这场年夜饭像在餐馆里吃陌生人的酒席没什么差别，当陆临意发现菜是一道一道上的，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陆临意坐在主位，菜端上来全桌人齐齐看她。 陆临意没懂怎么回事，一旁不知道是弟媳还是妹妹的人提醒她，“姐，得你先动筷。” 陆临意一句有毛病都悬在嘴边了。 偏偏所有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只好把已经转到她面前的菜夹了一筷子放在盘里。 其他人这才收回目光。 一桌子神经病。 才上三个菜，坐在陆临意左侧第四个位子的男士叫一开始就站在一旁的“管家”给所有人倒酒。 第三位站起身，弯腰六十度给陆临意敬酒。 陆临意胃里难受一滴酒都不想碰。 她给自己舀了碗汤。 “新年快乐。” 第四位双手捧酒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想骂人，十分憋屈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见他放下酒杯坐下，陆临意一口气没松到底，第四位旁边的第三位站起来，堆着满脸笑容说了一大堆吉祥话。 一张圆桌十二个人，除他自己，他一共连敬了十一杯酒。 这场景陆临意有幸见过，和陆鸿出去谈生意的时候。 她打开手机看日子，今天是除夕没错，那今天这顿是年夜饭没错。 第三位敬完酒坐下，餐桌上好不容易说笑几句，陆临意都没想好要吃什么菜。 又一人起身，和刚刚一样的架势给陆临意敬酒。 陆临意刚刚那碗汤还没喝完，她把碗举起连新年快乐都不说了，象征性地喝一口。 陆临意喝汤一小口一小口抿，一圆桌的人酒敬完，刚刚盛的一大碗刚好见底。 她不知道吴博峰家里有没有餐桌上不能玩手机的规矩，也懒得问，旁若无人地打开手机，适当礼貌地在桌子下给吴悠山发消息。 陆临意：【未成年不许喝酒】 陆临意没等几秒收到吴悠山的回信。 吴悠山：【你的胃还难受吗？】 陆临意：【好多了】 她还想发消息，又人叫她：“姐，我敬你，新年快乐，越来越年轻啊！” 陆临意勉强摆出笑，又抿了一小口汤。 轮到陆临意左手边第一位，他坐着敬了一圈，轮到陆临意站起身。 陆临意继续端起碗，这一位有些不乐意了。 “就是我哥坐这，他也得喝一两杯酒呢。” 陆临意张嘴就来：“我刚刚做完胃切手术，医生不让我喝酒，说是会进icu，大过年就不给大家讨不吉利了。” 那人一脸怀疑：“真的假的，怎么没听我哥提。” 陆临意：“我让吴博峰别说，要给你看看疤吗，现在还封着胶带呢，我这动作一大还会出血……”说着就要撩衣服。 旁边年纪比她大很多的姐姐按住她的手：“吃饭呢。” 陆临意收回手。 直到所有人都玩完这场敬酒游戏，陆临意恨不得立刻起身离场，这一顿年夜饭吃得她身心俱疲。 她椅子已经往后拖了半米，就要站起来。 一个明显喝得有些醉的人先她一步，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走进隔壁厢房。 陆临意环视在座的大人，脸上全是习以为常。 隔壁厢房是那群和吴悠山一般的孩子。 更小的坐在厨房，有保姆带着。 没多久端着酒杯出去的人回来，领着自己儿子。 他一拍儿子肩膀：“儿子，来给大家拜个年。” 那男孩看着十七八岁，带着眼睛看着很斯文，吉祥话兴许是提前背过说得尤其流畅。 背完，一口喝完酒杯里的酒。 他爸爸欣慰一笑又拍拍他的背：“单独敬你大伯母一杯。” 男孩看陆临意一眼，点头倒酒。 陆临意浑身不适地看他又重新说了一套祝福词，再把酒倒进嘴里。 喝完酒他凑到他爸爸耳边说了什么。 陆临意推测是在问自己能不能离席。 那个醉醺醺的男人笑着拿走了自己儿子手里的酒杯，推了他一把：“去吧。”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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