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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夜里, 陈建华拖家带口来到楚家过节。 陈建华是孤儿，没有父母，靠着政府资助读书, 又幸运得到楚氏的赏识，之后平步青云, 叱咤商界。 在经历了楚天恒的背叛后，楚老爷子便将这个放弃A国入籍机会的爱徒视作半个儿子。 如今靠着地产界的红利, 楚氏账面上的数字非常漂亮，楚老爷子因此更加信任陈建华。 于是这一年的春节，想着自己祖孙三人也冷清，楚老爷子便邀请了陈建华一家一齐过年。 楚凝在吃完晚饭，跟楚辉耳语几句之后偷偷溜出了家门。 楚辉像个勤劳的小蜜蜂, 上窜下跳逗大家开心，为姐姐打掩护。 楚凝偷偷摸摸从楼梯下到地下室，开着自己的小宝驹, 一路疾驰来到另一个高级别墅区。 她亮出李霞给她的通行证，又给年三十还守着大门的安保人员发了几个红包, 然后摇头晃脑地开进地下车库。 楚凝来到李霞的独栋别墅门前，按了三下门铃后, 静静在门口搓着手等待。 李霞一直没有恋爱, 跟家里人也早就断了联系, 每年年三十都是这样冷冷清清度过。 但她也乐得如此，假期里看看电视看看书，每天睡到自然醒, 十分惬意安适。 因年年如此, 导致楚凝敲门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直到家里的金毛小狗焦虑地在她身边打转, 她才意识到，可能刚才的门铃声是真实的。 海城潮湿，室外更是沁入骨髓的寒冷。 李霞过了好一会儿才来给楚凝开门，冻得楚凝直打颤。 “凝凝？”李霞打开门，疑惑又有些惊喜。 楚凝正在给自己的手哈气，转身看见门被打开，先是赧然一笑，然后甜甜喊着：“姨妈，我来陪你过年了。” 李霞赶紧上前拉着楚凝进屋，还为她搓着冻僵的手。 小金毛仿佛很喜欢这个客人，一直跟在楚凝左右，时不时还想用前腿扒拉她。 待楚凝坐下，小金毛立刻将下巴放在楚凝的大腿上，撒娇的样子让二人忍俊不禁。 李霞为楚凝端来暖和的柚子茶，寒暄一阵后，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整个人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时间一长，更像是嵌进了沙发靠背似的。 “凝凝怎么不在家陪爷爷？”李霞疑问着。 楚凝语气温柔，却像告状一样：“爷爷又把陈建华一家拉来楚家过年了，家里没有个外人他就觉得不带劲儿。” 李霞耐心劝慰着：“你爷爷也是怕你和楚辉孤单。” 楚凝笑道：“陈建华四十多，他老婆连中文都不会说，孩子才八岁，他们能陪我们吗？” 楚凝本来想说要热闹为什么不让李霞来楚家，但想着之前那些恩怨着实让人心烦，就没将这话说出口。 李霞专注法律事务，负责把控法律上头的风险，对公司的事务只知道个大概，对于市场的走向就更不清楚了。 她开口评价道：“你爷爷十分看重你陈叔，他提出的房地产计划去年也帮股东们赚了不少，前途无量啊。你爷爷让他到你家过年，估计也有怀柔施恩的意思。” “姨妈，你当年和陈建华熟吗？这个人人品如何？”楚凝从靠垫上移开，坐直了身子，语气正经了些。 李霞仔细回忆起来：“陈建华跟我不在一个学校，但同是楚氏资助的少年班计划里的学生，多多少少有听说过。” “他每年的成绩都是全校第一，很厉害。而且他从高中开始就有商业头脑，每年都会把自己做的笔记复印几份，考试前卖给同学；每次升年级的时候卖给学弟学妹。” “甚至还会总结每个老师的性格特点，装订成册卖给同校学生。” “他能有今天这个成就，大家一点都不意外。” 楚凝越听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高中的时候她在干嘛？在埋头苦读，想着怎么拿到名校的录取资格？ 再看看楚辉，成绩不上不下，心思也单纯，她怀疑这个弟弟学习之余不是在掏蚂蚁窝就是在玩泥巴。 楚凝凝神思索，既然都怀疑陈建华了，姨妈又是信得过的人，不妨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更好商量一些。 她眨眼皱眉，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 “姨妈，我说实话，我觉得陈建华有问题。” 李霞此时也挺起腰板，想听听这个孩子对陈建华有什么看法。 楚凝先是将她对地产行业的了解和盘托出，并逐一分析了地产行业起势、繁荣到现在疲态初现的具体情况。 在说到银行坏账变多时，李霞也点头表示同意。 “律所的同行近来确实都接到了大量贷款逾期的案子，不管是银行贷款还是民间借贷，基本都在崩盘。” 楚凝一听李霞能够明白其中的联系，赶紧提醒：“贷款逾期，那房贷也一定会受到影响，断供一定会迅速蔓延，地产公司资金回笼出问题，其他问题就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逐渐暴雷。” 法律和金融息息相关，特别是像李霞这样在企业里做法务的律师。 接触的商业案例不在少数。 但李霞也有疑问：“可是这些，陈建华应该知道啊，为什么不抽手呢？楚氏出问题，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楚凝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作为公司的高管，陈建华没有害楚氏的道理，但他的行为又确确实实有违常理。 楚凝默不作声，只是将眼神看向地面思考着。 李霞抬起手，用食指指背顶住鼻尖：“除非，他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套利，获得在楚氏老老实实工作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或者……” 楚凝闻言，抬起头眼神亮起：“或者什么？” 李霞看着楚凝，担忧地说：“或者他有计划，在楚氏陷入泥潭时，联合别人打收购战。” 楚凝这一瞬间彻底通透了。 楚氏在其他领域有不错的基础，进入房地产市场晚，涉及面窄，暴雷只会陷入困境，并不会轰然倒塌，用一段时间调整生息可以恢复。 但此时如果有人趁机狙击楚氏，则可以用比平时少得多的钱取得股东席位，若是狙击楚氏的人财力够强，更是可能取代楚家，在实际意义上成为楚氏的掌舵人。 “陈建华！你好计谋啊！”楚凝忍不住拍了一下沙发的扶手，吓得小金毛弹开了半米远。 李霞突然间站了起来，对楚凝说：“你等等，我有事要跟你说。” 踏踏的脚步往楼上走去，客厅里只剩下楚凝和小金毛，小金毛又想跟着主人走，又见楚凝没动静，左右摇摆半天，嘴里还发出嘤嘤的叫声。 楚凝一把将小金毛揽进怀里，温顺的小金毛忙用舌头舔楚凝的脸，楚凝看着湿哒哒的舌头，赶紧往后退。 没过多久，李霞拿着笔和纸下楼。 小金毛看见主人回位，赶紧激动地到李霞面前打转。 李霞放下纸笔在茶几上，先慈爱地抱抱自己的小金毛，然后命令道：“妈咪要跟姐姐说话，你先去一边玩儿。” 小金毛似乎能听懂人类的话，乖巧地坐到了旁边的空地上，趴着头，还抬着眼皮观察二人。 楚凝自觉凑近李霞，李霞拿起笔：“我给你说说楚氏股东站队的情况。” 李霞作为上市公司的法务总监，需要协调股东大会中的法律事务，所以对当初的表决十分清楚。 “公司会根据占股比例来分配董事的名额。” 楚凝点头表示理解。 “楚氏参与投票决议的有十一位代表，其中五个是你爷爷这方的；另外有三位董事则非常积极支持陈建华的建议；剩下三位外部董事是在仔细查阅了项目计划之后才做的决定。” 楚凝在脑中快速运转，思索着楚氏内部到底分为怎样的派系。 她自言自语地分析道：“爷爷这边的席位，可以表达爷爷的意志；而那三个董事对陈建华的态度积极，说明背后的股东是支持陈建华的。” 听见她的提示，李霞在记忆中搜寻这三位董事代表的股东。 她确认后告诉楚凝：“其中一位董事是一个境外公司的代表，剩下两位董事是蔡先生的代表。” “境外公司？是那个持有楚氏6%股权的公司吗？”楚凝连忙问道。 “是的，凝凝你知道？”李霞也惊讶道。 “是达盛。”楚凝跟李霞详细说着自己查到的消息：“你肯定也知道，那个公司的老板是Lennox Fung。” “封姓的粤语发音。”李霞也立即反应过来。 楚凝也不禁赞叹封家的远见：“封家这一代的封航，辗转取得了外国国籍，达盛正好利用这层身份暗地里办一些事。” “明面上封航在国内没有任何商业行为，不管达盛出什么事，都影响不到他。” 李霞都忍不住吐槽了：“封家真是步步为营啊！你爷爷……” 说到这儿，她就停了下来。 “呵呵，相形见绌。”楚凝不留情面地说。 * 大年初五，叶知夏和白馨从欧洲回来，谢舒予立刻邀约众人聚会。 杼林现在是时下炙手可热的网游公司，早就不需要做外包工作了，甚至有时候忙不过来，还得将手头的工作外包出去。 乙方变甲方，谢舒予连气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整个人显得非常自信。 白馨和叶知夏不在同公司，《千年之恋》拍摄结束后，二人也只是偶尔在活动上见面，所以白馨并不清楚叶知夏和楚凝疏远了许多。 这次杼林的聚会，因为楚凝是背后的实际投资人，而叶知夏是股东，所以两人都要参加。 叶知夏精心打扮，对着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每一个毛孔，确认今天的妆容没有瑕疵过后，才动身前往。 小咪抄着手，摇头吐槽：“孔雀要开屏了。” 随后斜着身子跟随叶知夏飞向车库。 叶知夏这些年时不时就让小咪去楚凝的身边看看，她知道楚凝在学校里多努力，也知道她为了比别人成长更快而承受了多少艰辛。 当她在餐馆下头遇见楚凝时，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虹膜周围有一圈淡淡的蓝色边框，那是隐形眼镜的痕迹。 她正犹豫着怎样跟楚凝打招呼时，楚凝却面上含笑若无其事拉住她的手：“夏夏姐，正好我们一起上去。” 叶知夏被楚凝拉着，楚凝的态度又跟如常见了好友似的，她一时竟顺着楚凝的节奏，老老实实跟她往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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