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我们高一上学期,第一本语文书上的第一首古诗是什么吗?” - 管彤表情好像突然碰到了那种“让我来考考你”的中年人。 她有些莫名其妙,甚至眉头都皱了起来:“舒老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跟我回忆往昔吗?” 舒窈弯了弯唇。 仿佛从前,见到身边某个不学无术、脑袋里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都装,独独装不进去知识的朋友。 “不好意思,那我们现在进去吧。”她说。 于是管彤转过身—— 却又听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啊,对了,那一首古诗叫做《静女》。” “……” 穿着漂亮裙子和高跟鞋走在前面的女生止住了步伐,鞋跟还踩过在路上的细沙粒,磨出有些刺耳的声音。 而始终在她身后、跟她保持着距离的人则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对这首诗记得实在太清楚,以至于偶尔会产生一些应激的ptsd,如果误会你了,那我先跟你道歉。” 虽然是礼貌的措辞,但舒窈的口吻却已经趋于笃定。 情绪比想象中更加平静,她不避不退地看着前方的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像是在观察一个陌生的、危险的、毫无关系的怪物。 “之前我认识一个人,她的名字是这首诗的第一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好巧,你的名字也在这首诗里呢。” 光怪陆离的记忆浮现了一瞬,最终定格在游轮上被对方步步紧逼的舞会中,舒窈忽然微笑了一下。 “请问,你认识我说的那个人吗?” …… 仍然是热闹喧嚣的人群,但场面里被调度的人和掌控者,却与几个月前截然相反。 舒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能任他人摆布的漂亮娃娃。 无论对面是人类还是怪物。
第67章 岛屿 明月高悬的海岛上。 被那栋特色建筑富丽堂皇的碎光笼罩, 管彤的影子被晃成浅浅的很多道,乍然给人一种捕捉不到她真正身形的朦胧感。 她转过身来,身上那条鲜艳的裙子下摆微动。 仔细与舒窈对视过后, 她像是已经明了什么, 抬手挽了下耳畔的短发, 声音很轻地回答:“如果我说不认识,是不是也没用?” 舒窈扬了下眉头。 “上次是取名字的一半, 叫做木青, 这次是选同一首诗, ‘静女其姝’、‘贻我彤管’,选管彤这两个字, 在你眼里, 我就是总在这种小把戏里上当的人吗?” 管彤露出了微笑, 同时也摇了摇头。 在她眼中,舒窈从来就不是什么蠢货—— 即便身陷热恋 ,她也从来不缺少发现端倪的眼睛,只不过由热恋程度和爱意所决定,舒窈究竟会自欺欺人多久。 倘若再也没有爱, 就会像她们分手时, 又或者是像现在这样,所有的痕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管彤,不, 是【冥河】与林静姝如此想着, 垂下眼帘打量自己新获得的身体,还有漂亮的裙子, 实在不懂这具没有通过幻境伪装的真实身躯究竟是怎么被看破的。 她如此疑惑,便也如此发问。 “这次我并没有特意靠近你, 你也不是我最开始的目标。”她坦诚地说完,而后道,“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 …… 舒窈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就心生怀疑的。 硬要说的话,是从她、鲁仁还有管彤被踢出那个调查任务开始。 自从鲁仁说过,管彤私下还在跟踪这个任务时开始,舒窈就特意观察过,这个人很多次的其他任务都会和那个诈.骗组织有关的现场区域重合—— 甚至以自己在特殊部门拥有的权限和资源来看,好像只要想获得跟那个组织有关的情报,就怎么都绕不开管彤。 “当然,最可疑的不是这个。” 即便敌人就在眼前,舒窈的视线却还是在看左右,看这海岛的边缘与轮廓,语气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让我确定你存在问题,是在旅行社集合出发的广场上。” “刚好爆.炸、让人不能出发的大巴;还有我离开之后,仿佛恰好已经被筛选完毕、已经被刷掉资格所以可以舍弃的那堆【寄生种】大爆.发;甚至在我回去时,他们都还表现出一副被更强烈意志控制的样子,所以能够暂时抵抗我的【精神控制】……” 舒窈早就过了那个会将别人想得无辜、将一切意外归纳成巧合的单纯时候。 这世上本来也没那么多巧合。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还需要更多吗?比如从我走上这座岛之后,周围这些像木偶一样的宾客,散发着【寄生种】味道的服务员,还有海岛边缘频率反复重合的海浪声——” 她直视着管彤的眼睛。 “你的幻境构筑能力似乎比之前更强了,【冥河】。” - 啪、啪、啪。 捧场的掌声孤零零地响起。 与她隔着这短短距离对峙的女人面上喜意更浓,“你真是每次见面都总是能给我新的惊喜,杳杳,不愧是我最中意的人类。” 因为她格外亲昵的称呼,舒窈不太感冒地蹙了下眉尖。 在她心中,林静姝从被【冥河】降临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死亡,所以她和这只水母可谓是相当不熟,舒窈并不想被不熟的人这样喊。 但她却很快按下自己情绪,保持耐心,“礼尚往来,不如你也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这座岛原本是真的打算办那场秀的吧,就因为我要来,所以你特意清空了整个岛,给我这么大排场?” 听见她的话,仍然使用管彤这幅身躯的怪物笑出声来。 竖起食指晃了晃。 “本来也没有什么秀,这座岛从来也不是举办什么时装秀的地方,这里四面环海,与世隔绝,更适合被改造成囚笼——”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关于那些失踪的、被选中作为实验体的重症患者最终消失在哪里?没错,就是你脚下站着的这座岛屿。” 说到这,‘管彤’面上露出与她清丽外表完全不符的嘲然来,有种居高临下俯瞰这尘世的不屑。 “这可不是光凭入.侵几个月的怪物就能达成的瞒天过海,毕竟特殊部门里比你难缠的家伙只多不少。” “但谁叫那些富商高官总是贪婪不已,明明已经比大部分同类拥有得更多,可只要用‘永生’和‘长寿’作为噱头,不管索要多少同族,他们都能面不改色地送来。” 她指了指远处隐约能看见密密光点的那片区域。 “那里就是南城,”她用手指比划着二者之间的距离,“你看,明明只有这么短的距离,那些让人讨厌的鬣狗,就可以被权力轻易挡在这片海域之外。” …… 舒窈听得皱起了眉头。 但是她知道,这些并不是她能涉足的领域,她再度看着面前这座岛,还有后面那栋经过【冥河】幻境伪装的、看似金碧辉煌的房子。 “这两天的时间,足够让这些大人物将所有的痕迹都清除得干干净净吧?”她说,“那你又在这座岛上给我准备了什么大礼?” 发觉她没有兴趣倾听自己与那些富商高官勾结的成果,【冥河】也皱了皱眉头。 随后,她打了个响指—— 灯光、高楼、银色海滩与停机坪附近露出走过来的那些登对情人全部都跟着消失。 这座岛露出了它本来该有的面貌。 漆黑的深林,林后一栋栋高高的用防窥膜贴过的玻璃高楼,之前舒窈没能过去查看的,布满高压电网和铁丝网的树林,以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血色,以至于变得深黑且腥臭的脚下这片沙地。 夜色里。 真正的海浪卷来,每一次拍打在岛屿礁石上,都掀起浓重的血.腥味,好像它曾努力地想要洗刷这片岛屿上的罪恶,但最终也只是无能为力,反而将自己也卷了进去。 “没办法。” 【冥河】耸了耸肩,“果然奇迹的诞生总是需要偶然的因素,也可能是这些废物的心态和体质实在太糟糕,想要制造出像你这样拥有广袤精神领域一样的存在,实在不容易。” “上次总归有个勉强模拟成功的,还返祖了传说中的【塞壬】血统,比其他【寄生种】都要合人心意,不过她实在是不听话,有点力气就想着逃跑,也总是和我种下的意志对抗……” “我只好让人销毁了。” 就像销毁那些不合心意的【寄生种】。 说话者的短裙开始逐渐拉长,仿佛柔软且无害地垂落在地上,变成一片片交错的灰黑色幕布。 仔细看去,这种诡异的材料也并非是纯黑色,反而像是天上的星河,闪烁着很细碎而轻微的光,但凡用肉眼盯着看,久了还会有奇怪的眩晕感。 【冥河】就这样朝她伸出一只手,“只有你是独一无二的,杳杳,来我们这边吧——” “你看,你明明拥有这样特别的能力,那些高层却仍旧只是把你当作普通工具使用,让你去扫楼、让你去跑那些无趣又没劲的现场,还把你当作垃圾清扫车,无止境地使唤你去出外勤。” “这群人类根本不懂你有多珍贵。” “而你也早就无法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无法融入他们、又总是提心吊胆地被这群没有任何能力还要身居高位的人所忌惮。” “杳杳,来我们这里吧,怪物这边,才是你的归宿啊。” - 舒窈避开朝着她席卷过来的第一道如帘长幕。 她勾了勾唇,“你这邀请人的态度未免有些不太礼貌吧?看起来好像根本不给我拒绝的余地啊。” 【冥河】将攻势变得更为急促。 看出她根本没有意动,便也撕扯下自己和善的外衣,拿出咄咄逼人的架势,“人类那边有什么好?他们连同族都欺侮、背叛、舍弃——” 舒窈怀疑她在故意逗自己笑,然后让自己露出破绽被抓住。 “你们又有什么区别?” “明明都是怪物,不也分了三六九等,将花鱼那样的【寄生种】随意使唤,再随便舍弃吗?抱歉,我好像没看出深渊比这个世界好到哪里去。” 提到深渊,【冥河】露出了忿忿不平的神色。 “当然不同!” “现在这样是因为【灯塔】的意志还没有降临,等到这个世界如‘长生天’那样被【灯塔】的光辉笼罩,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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