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最后一句,她的痛楚终于停止。 凌孤感觉到她没了动静,忙松开了她,泪眼朦胧看去,只见江渺已经歪了过去,露出纤细白净的脖颈,在她的身下,流出了很多很多的血。 “……江渺?”她小心地晃了晃对方的身体:“江渺,江渺?!” 对方没有回应,肢体也凉得吓人,凌孤用自己的体温为对方去暖,可没有任何作用,只有冰凉僵硬到极点的触感,像是异物一般,被她身体的本能抵抗着。 “不,不对……”凌孤慌张地站起身,抱着她跑了出去:“不对,刚才还好好的,不可能突然就……”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一个词。 回光返照。 她抱着江渺的身体,表情呆板地立在明亮的天光下,目光尽头有大批人手正朝这边赶来,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江渺。 江渺死了。 江渺她……再也回不来了。 她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念出这几句话,突然一股力量由内心深处迸发出来,这力量来得极汹涌,就像是不受控制的火山喷发。 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不甘。 为什么那些该死的人没去死,为什么死的是她最爱的人,为什么这些人来得这么慢,为什么这些平庸的,无用的废物还活着? 她要整个世界,都为江渺陪葬。
第61章 人在入魔的时候, 是没有自觉的。 其实早在江渺倒下的瞬间,凌孤就有了入魔的征兆,这个征兆并不明显, 在场的只有同为魔人的姜安捕捉到了,对方本能地想要逃走, 却被她来了个绞杀。 后来江渺醒来,她的魔气骤降。 本来要是江渺无事,她真有恢复正常的可能, 可江渺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这让她的魔化来得更加痛苦而扭曲。又因为连杀二人, 她的力量得到了空前的飞涨。 可以说, 在世已经没人能够压得住她了。 她怀中抱着江渺的尸首, 瞳孔里透出血红的光芒,慢慢朝对面的群妖走去,她的身体本是很单薄的,甚至因为久病而瘦弱,可却生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鹿秋发现不对,忙停了下来。 她不确定对方怀里是不是江渺, 但装束和身形都很像,凌孤的状态又极为反常, 难道是姐姐身上出了什么大事? 姐姐……姐姐怎么了? 她身后的众妖也跟着停了下来,有人说:“天呐,那是江主母吗?” “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主人, 您怎么不走了?” 鹿秋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对,身体里动物的本能在警告着她, 说对面的凌孤身上散发着恐怖的威压,让她不许往前。 但对于江渺的关心让她不愿后退, 就算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为了问清楚江渺的情况,她也要和凌孤进行交谈。 “都不要动,我来和她说。”鹿秋让他们退下,自己孤身向前,走到离凌孤不远处的地方。 “这是姐姐吗,她怎么了?”她看向江渺的身体,上面好像沾了很多血,但看不清楚全貌,也不知究竟如何。 “她死了。”凌孤声音冷冷的,像是没有感情的机械。 “什么?!”鹿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本能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个清楚,可凌孤身上的威压太足,不过走了几步,就被逼着停了下来,她咬咬牙,道:“这怎么可能,她不是……” 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虽说之前受的伤很重,但听说仙界的药物了得,硬是把人给救了回来,昨天她走之前去看过,姐姐已经恢复了心跳和呼吸,命是保住了的,今后只会越来越好。 今早她还在睡梦中,恍惚听到传讯器的声音,本能地摸过去挂断了,后来醒了才发现是姐姐的联络,她立刻起床,又是纠集人手又是匆忙赶路,谁知来了就看到这样的场景。 她不想承认现实,同时也觉得凌孤有些可疑,才有此一问,谁知凌孤道:“是啊,本来她已经能站起来了,谁知赶上凤无鸣暗算,又没有等到你的救援,才被姜安掏了心。” “掏了心?那她……那她是真的……”鹿秋连连摇头,道:“不……魔人已经被关起来了吗,还有仙界的人防守着,按理说,应该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你是觉得我在骗你?”凌孤仿佛笑了笑,道:“要不要我把她的后背翻过来,给你看看那个血窟窿?” 说着就真要去翻,鹿秋忙退了几步,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害怕,不管江渺的死是不是真实,她都没有勇气去面对。 “这就害怕了?”凌孤笑道:“这样还怎么做百妖的首领?鹿秋,你既没有这个本事,就别来招惹江渺行不行,活的时候你夜夜来找她,又是送吃的又是叫姐姐,现在她死了,你连一滴泪都不流,连看一看都不敢,鹿不是冷血动物吧,怎么,你是别的动物杂交来的?” 鹿秋还没说话,其他小妖炸了锅。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说谁是杂种呢?!” “你又是哪一位,管得着这么多吗?” “主母死得可惜,我们都很悲痛,何必互相攻击,不如先把凶手拿了!” 等它们都说完了,鹿秋才小声道:“姐姐她……她临死前可有话给我?” “你不需要知道了,因为你也马上就会死!”凌孤飞掠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怨道:“为什么你不早点把她救出来,为什么你总是来得这样迟!如果不是你大张旗鼓惊动了凤无鸣,那她根本不会死!是你害死了她!是你!都怪你!” 她的力量强大到无法反抗,鹿秋被她掐住脖子抬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垂死的猎物一样悬挂着,她举着人往前走去,那些小妖全都被唬得不敢往前,退了又退。 “凌姑娘三思,不可啊!” “这不能怪我们少主啊!” “谁知道会这样呢,你离这么近尚且保不住她,我们毕竟不住在这儿……” 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凌孤的心,她不由身形一晃——是啊,她怎么就没能保住江渺呢?她明明是离得最近的,是最有义务把对方保护好的人。 她低头看去,江渺的尸体已经开始发僵,脸上的低洼处浮出青紫色的尸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尤为明显,她忙拿手去遮江渺的脸,可这样一来,就放开了鹿秋。 鹿秋坠到地上,失去了平衡,有人把她馋到轿子上,带着她逃离了那里,但鹿秋还没回神,眼神恍惚着,别人叫她,她也没有反应。 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姐姐死了。 不管刚才凌孤说了多少,她都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可在被凌孤抓到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江渺的脸,这个现实把她打击到不能言语。 她想起许伯的话:我们妖族与别人不同,只要娶了亲就至死不渝,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有一方死去,另一个也会很快追随而去。 她们两个虽然还未拜堂,可八字名帖是换过了的,花轿也上了,吹吹打打的,她骑着马走在最前面,以为今后她就能与姐姐长相厮守。 少年人的爱热烈又宏大,她下定了决心,把人娶回了家里,这就够了,这场美梦如此艳丽而浮华,大喜与大悲交织下,给了她很强烈的暗示。 她应该苟活下去吗? 回到行鹿宫之后,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金碧辉煌的屋顶,突然翻身起来,找出一条绸带,一把丢上房梁,又站到凳子上,系了个死结。 而此时的凌孤顾不上去追众妖,急切地赶到了春鸾宫的冰库,想要借着寒意保持尸体不腐,可此时已是夏末,冰块所剩无几,能够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过不了几天,尸体就会腐烂变形。 她的眼前不受控制地出现了江渺那张脸彻底腐烂的场景,她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要江渺活着,就像以前一样。 有什么办法……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想起以前听说过,在天山上有种灵草,名叫怜霜草,只要把这种草制成的药丸放在尸体嘴里,就可以保证在七天的时间里,尸体不会发生腐烂。 天山很远,现在去自然是来不及的。 近处有什么地方是有可能有的呢? 她把人放在冰块垒成的床上,下了一道结界,匆忙赶去最近的医师处,想问问有没有怜霜草。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魔气,刚一进门就把对方吓得大叫起来,得知她是想要怜霜草后,那老医师连连摆手。 但他表现得太过可疑,凌孤觉得他是在唬自己,便把他的医馆翻了个底朝天,自然,是没有什么收获的。 她又接着翻了几家医馆,最终在一家特别偏僻的地方寻到了一颗药丸,她如获至宝地赶回去给江渺放在口中,才松了口气。 这颗药丸只能维持七天,接下来,她必须带着尸体到天山去,只有保证足够的供应,才能让江渺维持现状。 当天,凌孤就消失了。 与她一同消失的还有江渺的尸体。 仙界的修士们醒来之后,到处找了没有结果,最终还是读取了凤无鸣的死前记忆,才知道为时已晚。 江渺是他们此行的目的,既然人死了,他们也不必留在这里,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需要回去复命。 几天过后,春鸾宫发生剧变。 凤无鸣这个宫主已经死了,有些和她没感情的立刻选择了跑路,有些还算有几分感情的帮她料理了后事也就走了,剩下一些无家可归的底层,不得已选择留下,但也只是自给自足,不再是任何人的奴仆。 但魔界发生的魔幻事还不止如此,几乎与此同时,传来了百妖之主鹿秋的死讯,据说她听说了未婚妻的死讯后,回去立刻就上吊自杀了,但下人们并不知情,发现的时候,她已经面目全非。 魔界连死两个足以左右时局的大人物,很多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利益地盘也遭到了洗牌,一时间,全界都乱成了一锅粥。 仙界也不怎么太平,先是药王峰的继承人江渺去世,很多势力盯上了这块肥肉,又是老盟主突然飞升,这事影响到的范围更广,相比起来,药王峰的事倒不算什么了。 但这一切,江渺都不知情。 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巨款到账后,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疯狂补觉,这次出演的后劲很大,多少次半夜醒来,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凤栖宫,冷汗淋漓地打开灯,才意识到是在自己的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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