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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万遍

时间:2024-04-19 08:00:03  状态:完结  作者:安次甘儿

  那年,肖卉说,老徐,你别心情不好了,咱们出去旅游吧。

  徐牧风却已经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家。

  在这期间,萧卿一共轻生三次,都被徐牧风拉了回来。

  萧卿的医生说,徐女士,你母亲真的很悲观。

  徐牧风说,医生,其实我也很悲观。

  到了夏天,萧卿发现,徐牧风其实是不会结婚的,但她要比以前平静了。

  她对徐牧风不再咄咄逼人。

  甚至徐牧风好久没有和宋止明约会她也没说什么。

  萧卿默默观察着,发现徐牧风变得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了,徐牧风也不回她在北边的别墅里,下班就来萧卿这里,也不社交,有时候看看电视,手机也不怎么玩,困了就上楼睡觉。

  再后来,萧卿在徐牧风的枕头下发现了一种叫□□的药,这种药萧卿吃过,她知道是治什么的,才知道徐牧风背着她一直在看医生。

  那个冗长烦闷的夏天。

  一个夜晚,萧卿坐在徐牧风身边,将徐牧风手上的遥控摁了暂停。

  两人面面相觑。

  萧卿说:“我是不是在害你?”

  徐牧风看着萧卿,半晌,很麻木地说:“你害我什么?”

  萧卿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徐牧风摇头,“没有。”

  萧卿又说:“我知道我一直在拖累你,药我也吃了,但就是心里闷得慌。”

  徐牧风说:“你没有拖累我。”她是哽咽着说的。

  萧卿说:“你讨厌妈妈吗?”

  徐牧风说:“我不讨厌你。”

  那天,萧卿出奇地平静,她说:“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她听起来真的在和徐牧风谈心,让徐牧风觉得陌生。

  太陌生。

  “你想说什么?”徐牧风就那么看着萧卿。

  萧卿说:“我常常做噩梦,这个梦里,有一半的时间,我都很煎熬。”

  徐牧风没听懂,但还是听着。

  萧卿说:“我知道,你姐姐是被我害死的,妈妈觉得,你也快死掉了。”说着说着,萧卿开始哭。

  天呐,她居然开始哭,徐牧风印象中有一段时间萧卿没哭了。

  “我不会死的,你别乱想,我好好的。”徐牧风抽了一张纸给萧卿,“你这是做什么?”

  “我控制不了自己。”萧卿开始失控,“我也不知道我是想救你还是救我自己,还是说,救赎一点什么,还是说,你姐姐有一天会回来。”

  她说话断断续续,思路不清晰,要仔细理解才能听懂。

  兴许是她在哭,听着听着,徐牧风也在哭。

  徐牧风难道不恨萧卿吗?实际上,她恨她的。但又不能恨之入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萧卿也很可怜,一个行为和心理无法一致的人,一个思维变化得不正常的人,一个情绪脱缰的人。

  她也很可怜的。

  当然,她也很可恨的。

  可是,也是无法割舍的。

  那天,萧卿拉着徐牧风说了好多好多。

  徐牧风倍感陌生,她觉得萧卿有时候像萧卿,有时候又不像萧卿。

  那天,萧卿说:“牧牧,你陪妈妈一起睡好不好?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我对不起你。”

  “妈,你不要说对不起好吗?”

  她宁愿她们的关系一直这么僵,也不希望因为萧卿的悔过而缓和一些。

  但最后,徐牧风还是败阵下来,那天晚上,她随萧卿的愿望,和萧卿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那个晚上,萧卿拉着她的手,告诉徐牧风,小时候你有多乖,你姐姐也是。

  都是,都是妈妈的乖孩子。

  她甚至在说到快乐的时候,会拍一拍徐牧风的手。

  那晚徐牧风感受到萧卿久违的温柔,她觉得母亲的掌心其实也是温暖的,她在萧卿的低语中入眠。

  深夜,萧卿抱着徐牧风,对着天花板低语:“其实妈妈知道的,但是妈妈生病了,妈妈走到一个很黑的地方,觉得你姐姐站在那里,太黑,想拉住你,不让你去。但妈妈错了,不是你姐姐去的,是妈妈推她去的,妈妈错了,但妈妈又控制不了自己。妈妈也动摇过,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你看你多可怜。妈妈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正常不了了。”

  徐牧风那时候已经入眠,她没听到萧卿说了什么。

  那天是2018年7月31日,盛夏,很热,房间里的空调开到最低,很冷。

  十二点了。

  8月1日。

  萧卿失踪了。

  凌晨三点,徐牧风接到警方电话,一下子惊醒过来。

  “是徐女士吗?”

  徐牧风背脊发凉,“是。”

  “您的母亲在XX大厦坠楼身亡,麻烦您马上来一下。”

  “什么?”

  “XX大厦,来一下,徐女士,您别哭,节哀。”

  XX大厦,那是多年前姐姐离开的地方——

  那天晚上,徐牧风坐在床上嚎啕大哭,她打电话给左樱。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她打电话给肖卉。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她不敢相信刚刚警l察说的话,最后把电话拨通给萧卿,但手机在她枕头旁边亮了起来。

  手机旁,是母亲留的一封信。


第62章

  萧卿在信件里说:

  【你不要自责, 妈妈的选择,只有这样,妈妈才能开心, 你以后好好的。】

  【你就当我去照顾你姐姐, 去填补自己的遗憾。未来如何选择, 怎样生活,交给你自己。】

  【清明节给我送一束花就好。】

  2018年,是徐牧风最难捱的一年,那年暑假她都躺在医院, 轻过生, 被肖卉拉回来狠狠扇了几耳光,半边脸都被扇肿了。

  2019年, 徐牧风开始终于有勇气回到自己的家——那个曾经她和左樱住过的地方,她一个人默默打扫干净, 重头生活。由于业务能力很不错, 被校方召回继续教书。

  2020年,南城的十二月照旧下起了大雪,跨年夜那天, 徐牧风一个人站在钟塔下默念倒数,在倒计时“1”时, 徐牧风看着天空绽放的烟花,忽然觉得很孤独很孤独,她看着绚烂的色彩,恍然又觉得,如果有人陪伴的话, 烟花其实不是一响即散的东西。

  那天她对着天空说,新年快乐。

  2021年1月1日, 元旦节,徐牧风买了去Y国的机票,来到闻名于世的T大。那里的雪很大,大到埋过脚踝,看着美妙的地标建筑,站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对面无数陌生的面孔,她一个人徘徊在异国他乡的陌生道路上。

  会看到她吗?

  不会吧,T大太大了,比南城大学还大。

  *

  “Hey!Ying,Where to?”(小樱你要去哪呀?)

  “No idea......”(还不知道呢。)

  也是那天,同学邀请左樱去吃一家中国餐厅,说是最地道的中国水饺,中国人一定喜欢,同学还说,饺子蘸番茄酱可好吃了。

  一听到番茄酱,左樱露出无奈的笑意,但也不好拂了对方的意。

  那天她们从学校出发,要坐两个站的地铁。

  熙熙攘攘人群中,同学问左樱,马上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左樱说,继续在这里发展,她和一个名叫Sara的女孩儿准备投身于某项事业中。

  同学惊呼,那可太好了。

  那天,去往“中国水饺”的路途上,要经过一条路,那是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光线很暗。

  那条路上,满是胡子蓬头垢面的流浪歌手在唱西班牙情歌,隔壁黑人在卖盗版LV,另一穿着厚夹克的老头在抽烟,满脸沧桑。

  嘈杂人声中,烟雾缭绕中,左樱和好友聊着天,余光忽然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头狠狠撞了一下,她忽然定住脚步,朝女人的方向看去。

  女人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围巾搭在胳膊上,另一只手,手指落在笼子上,她正在看某个外国贩子卖的鹦鹉,好像在和鸟儿对话。

  左樱只看到一个侧脸,女人长头发,微卷,发色深棕。头发挡住大半侧脸,只看到尖瘦的下巴和嘴唇。

  她还看到她逗鹦鹉的手指。

  一样的纤细,一样的指节。

  很像。

  超级像。

  “What?”(咋了?)

  “Nothing......”(无事发生。)

  左樱眼神呆滞片刻,慌忙收回视线,拉着同学匆匆离开,全程再也没有朝那边看过一眼。

  那天,地铁快速穿过隧道,轰鸣声很大,两个站点,路却很长,左樱全程不在状态,断断续续回答着同学递过来的话题。

  后来,她想了想,还是释怀了,觉得自己很神经。

  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以及,这么久过去了,她应该早就结婚了吧。

  早就......结婚了吧。

  说不定,她已经生孩子了。

  算了,不要再想了。

  浪费时间。

  *

  浪费时间?她们是如何在艰难的时日里浪费时间的呢?

  都不清楚。

  在跨越一万公里的距离中,寄存了多少情绪和思念,也没人在意。

  对于一个被抛弃的人来说,要再去承认自己其实还是放不下,那是一件比吞咽子l弹还艰难的事情。

  而对于一个有苦难言的人来说,要再主动迈出那一步,所有的羞耻心和悔恨心会再次洗刷心灵一遍,何尝也不是一种折磨。

  宁愿承受单相思的苦痛,也不愿意接受其实早就没有机会这个事实。

  于是,2020年1月,徐牧风耗费年假,在Y国游玩大半圈,在T大转了将近一周,却从来没有见过左樱哪怕一面。

  但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1月中旬,徐牧风临期回国,离开那天,她站在T大门口,数了一百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却依旧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那天,她托宋止明要到了左郁的电话。

  徐牧风打过去,左郁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

  “我是徐牧风。”徐牧风声线柔和:“不好意思打扰到你,能不能把你妹妹电话给我?”

  左郁:“不能。”

  徐牧风:“我不找她,我就想和她说句话。”

  嘟嘟嘟——电话最终还是挂断了。

  也许,上天偶尔也有怜悯之心,见不得世人这般悲惨,最后的最后,左郁还是发了一串数字过来。

  那天,徐牧风站在凌冽的寒风中,在挣扎半小时后终于拨通那个电话。

  话筒每一声提示的“嘟”,都在她心里扔下一块石头,泛起酸涩的涟漪。

  她记得很清楚,一共嘟了三声,她终于听到左樱的声音。

  “喂?”

  徐牧风原计划说新年快乐,可那瞬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压着她的声带,强迫她不发一语,以此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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