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风一个人在家,原本准备开拓一点儿新菜谱,结果午饭时间接到张姨电话。 一般情况下, 张姨打电话都没什么好事。 电话一接,果然又是关于萧卿的。 “哎, 徐小姐,徐小姐,你来一趟吧。” 徐牧风不用猜也知道,“她怎么了?” “犯病了。” 徐牧风:“好,我马上来。” 有没有一种人, 给你的感觉很压抑,一想到她, 整个气场都变低了? 对徐牧风来说,萧卿算一个吧。 这些年来,母亲从来没有带给她什么正能量的东西。一见面不是发病就是催婚,徐牧风性子再好也被惹得烦了。 但能不管吗?徐牧风又做不到。 萧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也是萧卿唯一的亲人了。 她不可能不管萧卿的。 今天很热,阳光又刺又辣,烧得车子前盖都发烫。 徐牧风开着车赶过去,那座院子,平日里有些阴郁,但因为季节的缘故,空气里有热浪,低压褪去些许。 徐牧风停好车进去,现在是中午十二点,萧卿居然坐着晒太阳,她也不打伞,躺在一把长椅上,仰面闭着眼睛。 徐牧风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 “妈。” 萧卿睁开眼睛,眼角有了细细的纹路,不过,姿态依旧端庄,她其实是一个很漂亮很有韵味的女人。 当然前提是——不发疯的话。 “妈。”徐牧风又叫了她一声。 萧卿没说话,阖上双眼,假装没听见。 于是徐牧风蹲下,蹲在萧卿身边,一只手搭在藤椅上。 她在观察萧卿,热烈毒辣的阳光落在萧卿的脸上,她的眉毛细长,强烈的光线照耀,能看到毛发间隙里的光,她的眼尾有一颗小小的痣,鼻梁挺直,有时候她会化妆,今天是涂过口红的。 还是那句话,萧卿其实很漂亮,前提是,不发疯的话。 “你今天心情又不好了?”徐牧风说得非常委婉。 萧卿终于睁开了眼睛,面朝天空很平淡地回复着:“我很好。” 徐牧风看着她,忽然有点难受。阳光太刺了,整个人都不舒服。 “所以你叫我过来干嘛?”徐牧风尽量放低了音量,这是医生再三强调过的,对病人温柔点,耐心点。 “你陪陪我吧。”萧卿说。 “好,进屋吗?” “不进。” 徐牧风也只能随了她的意。 萧卿说:“去见个男人,你见不见?” 听起来是问句,但其实是告知的意思。徐牧风明里暗里拒绝很多次了,她却不放弃。 “去见面吧。” 她太直接,没有前词,徐牧风也毫无准备。 “你让他加我吧。” “加你你也不会同意,直接吃饭见一见吧。” 她为什么这么执着啊,她的执着已经成了徐牧风的梦魇。 徐牧风犹豫再三,“好。” “今年你三十一岁了,不能再拖了,好吗?” 萧卿难得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 “好,午间的药要吃了。”徐牧风哄着她说。 “吃了也没什么用。”萧卿仰头看了眼天空,感叹:“我是半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 “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徐牧风皱了一下眉头,轻轻拍了拍萧卿的大腿,“我去给你拿药。” 徐牧风站起身来,身子晃了一下,有点儿晕。太热了,这么毒的阳光,她不知道萧卿怎么受得了的。 她转身去屋里拿药,张姨就站在门口。 两人小声嘀咕。 张姨:“徐小姐。” 徐牧风:“她的药呢?” 张姨:“这儿呢。” 徐牧风又说:“我先哄着她吃药。” 张姨叫住徐牧风:“徐小姐,我等会儿有事和你商量一下。” 徐牧风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什么事,你现在就说吧。” 张姨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叹了口气:“我女儿也从海城回来了,孙子要我带,加上我年纪也大了,睡眠不能不好,这边恐怕是......” 她确实年纪大了,萧卿这样子其实也没人受得了。 其实能照顾这么几年,张姨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明白,张姨。”徐牧风小声说:“这几年辛苦你了。” “唉。”张姨很抱歉的语气:“徐小姐,你工作这么忙,我还为难你…….” “我为难你才是。”徐牧风摇摇头,“这个星期做完可以吗?然后我给你结算工资。” 张姨重重点了点头,“可以,辛苦你了徐小姐。” 两人话还没说完。 萧卿那边已经在催促。 “你不是拿药吗?药呢?吃药,我要吃药!!” “我先去。”徐牧风接过张姨递过来的水杯,几步下了台阶,迎着烈日送过去。 她将药片放在萧卿手上,又将杯子递过去。 她蹲着身子,一瞬不瞬看着萧卿,心想,张姨走了,恐怕只能她来照顾了。 * 左樱回老家这段时间。 徐牧风去和萧卿介绍的人吃过饭。 但也仅限于吃饭。 “徐小姐,你是觉得我哪里不行吗?”那天,对坐的男人这么问。 哪里都不行。 这是徐牧风的心里话。 “可能还是不太合适。”徐牧风用餐纸擦了擦嘴,回答得很委婉。 “你妈妈约了我好久。我想,人都是要慢慢了解的嘛,可以多吃几次饭,看看感觉。” “好。”徐牧风没拒绝,“我工作临时有事,那今天就这样好吗?麻烦你和我妈妈说我们还在互相了解中。” 那男人没有听出徐牧风的话外音,满口答应。 那天,徐牧风从餐厅出来,再也没有回复过他的微信消息。 后来,萧卿问过,徐牧风一直说在了解中,在了解中,她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敷衍着。 一周后,左樱回家,张姨辞职。徐牧风开始频繁去别墅。 “这阵子有点忙,在没找到新阿姨之前,我都要照顾我妈。”徐牧风把情况大概和左樱说了一下。 左樱表示很理解,而且非常心疼徐牧风。 她们的暑假旅行计划被打破了,但都没有怨言,左樱很成熟,并没有因为这事和徐牧风闹脾气。 也还好,她从来没闹过,不然徐牧风不堪重负。 有时候左樱反而会给徐牧风做一些便当之类的,她知道徐牧风吃饭不准时,就督促她吃。 于是,整个暑假,徐牧风的生活变成了:去萧卿家——回家——去萧卿家——回家。 有时候徐牧风觉得自己是个机器人。 找一个可以照顾萧卿的阿姨,比她想象中难很多,没人愿意接这个烂摊子,给再多钱人家都不干。 生活,变成了:受苦——被安慰——受苦——被安慰。 徐牧风陪着萧卿的时候,面对萧卿阴晴不定的性格,徐牧风如坐针毡。她常常觉得很闷,闷到她觉得自己都快生病了。 但回到家里,看到左樱,又被治愈到。 她无法想象,如果生活中没有左樱,她会有多难捱。 左樱从来没说过那些话,比如:你怎么不陪陪我,你怎么天天去你妈妈那里,类似于这样的话。 左樱只会说:你要记得吃饭喔,没关系的,我其实也很忙,我要忙着准备考试。你别压力太大,生活会慢慢好起来的。 但暑假快结束前,依旧没有找到阿姨。 徐牧风实在无路可走,她告诉萧卿,快开学了,到时候我没法照顾你,你可能得去医院住一阵子。 于是,以牺牲自己换来的两个月的平静,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是积压了整个夏季的低气压,威力巨大。 那天,萧卿失控,把玻璃杯扔在徐牧风脚下,玻璃渣碎了一地,她指着徐牧风的鼻子,大声训斥:“连你也不要我了!连你也不需要我了!我死了算了!!!” 徐牧风一脸疲态,“你还要我怎样?我不工作吗?我不生活吗?我要每天无时无刻守着你吗?” 萧卿置若罔闻,疯癫癫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同性恋!你是个同性恋!你和你姐姐一样,是个同性恋!!!那个每天给你带饭的肯定是个女的!我要杀人!我要把她杀了!再把我自己杀了!你才能好好过!你才能是个正常人!” 徐牧风听了脸色惨白。 她实在不堪重负,最终决定下下策了。 最终,秋天来了。 疲惫了整个夏天的徐牧风,终于把萧卿送到医院去了。 就这样吧。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好像生活又步入正轨。 每每左樱问起时,徐牧风都会说:“把她送进去是最好的选择,没必要互相折磨。” 左樱赞同。 开学了,校园里的绿叶渐渐枯萎了,变成了满地的黄色蝴蝶。 秋风拂过,冷风钻进徐牧风的大衣里,觉得很冷。徐牧风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快得她都没来得及感受。 操场上,踢足球的,打篮球的,乐此不疲。徐牧风下课之后沿着校道缓缓踱步。 “徐教授!!!” 徐牧风转身,居然是池静在叫她。 池静几步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能聊一会儿吗?” “可以。” “也没什么。”池静嘟囔:“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下周是左樱的生日,你别忘了。” 徐牧风没忘,“我知道。” 池静松了口气,“那就好。” 徐牧风思绪游离了一会儿,又问池静:“左樱人缘不错吧?” “对啊,她人缘很好的。”池静不知道徐牧风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怎么了?” 徐牧风说:“她过生日肯定希望热闹。但又在想,会不会因为我,她不能请有些人来吃饭了。” 要避嫌之类的。 池静没想到徐牧风居然心细到这个地步,能够想到这一层。 连忙宽慰徐牧风:“哦哦哦,左樱早就计划好了,过生日前一天她请我们,正式生日那天,她只想和你过。所以我才跑来提醒你嘛,怕你忘了她生日。” 徐牧风点点头。 “你放心吧,左樱想得很周全的。” 徐牧风非常含蓄地点了点头,“我懂。” 池静又很贴心地说:“小樱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她没说为什么。不过她还是挺担心你的,徐教授,你开心一点好吗?这样她才能开心呀。” 徐牧风觉得,她和池静其实算不上熟悉,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但这个姑娘,是真的非常热忱。 “我知道,明白,谢谢。”徐牧风回答得非常简洁。 池静看了眼时间,“啊呀,马上又要上课了,咱们下次聊吧。” “好啊。”徐牧风叫住她:“明天周五,你有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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