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牧风明显快了一步, 她带着左樱径直过了马路, 在暴雨倾泻之前,提前打开车门,左樱顺势坐上了副驾驶。 刚发动引擎, 噼里啪啦的雨拍打着车前盖儿,空气中尘土的味道在雨中散开。 左樱摇起车窗, 透明的玻璃被雨水滑过,映射出她和徐牧风的脸。 “怎么春天都这么大的雨?”徐牧风说得漫不经心,冰冷的眸子在看向左樱时又有了温度。 左樱盯着玻璃上的雨迹回答:“再过半个月是六月了,今年夏天应该来得很早吧?” 车子快速驰骋着,在马路掀起一道又一道的水花。 雨刮器唰唰唰唰。 徐牧风又问:“听歌么?” “听。” “想听哪首?” “上次那首。” “上次哪首?”徐牧风明显顿了一下, “噢,那首《再见, 再见》对吗?” 左樱点点头。 她想听那首歌,她觉得挺好听的。 有些歌很奇怪,第一次听也还好,没有很喜欢,到后面会越来越有感觉。 左樱觉得这首歌就是这种类型。 前奏响起,左樱忽然看了徐牧风一眼,也许心电感应,徐牧风眼神也瞥了过来。 两人目光对视,又同时挪开。 “诶,对了,你出国计划怎么样了?”徐牧风连忙找了个话题。 “一切正常啊,十一月去考试,不出意外的话,后面拿到学校的推荐书就会很顺利了。” “噢。”徐牧风眉头不自觉跳了一下,连她自己都毫无发觉,“几年?” “三年。” 好奇怪,一个半月前,徐牧风听到左樱出国的决定时,内心更多的是祝福,别无其他。 而现在,她脑袋里想的居然是,异国恋好像会很辛苦诶,但是没关系,她以后可以坐飞机去看她。 五一节?国庆节?春节?只有有假,她都可以去找她。 从南城到那个国家的距离是多少,过去需要多少天?又能和左樱待多少天?那时候她便要和时间赛跑了。 就这么几秒钟的间隙,徐牧风居然想了这么多问题。 最终还是感叹:“三年也太久了吧。” 左樱回答得很平常:“都是三年啊。” 徐牧风小声嘀咕:“到时候我过节的飞机票不是很好抢吧。” 左樱脸忽然红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侧目看她:“啊?” 徐牧风回答得却很直接:“我肯定会来看看你啊,是吧?” 听起来又有点暧昧。 这样的话,偏偏容易让左樱心里泛起波澜。 她觉得徐牧风的话已经很明显,但又不敢出过度揣测,显得自己很自恋似的。 “到时候再说吧。”于是左樱一句话搪塞过去。 窗外的雨更大了,大得都有点看不清两侧的路。 徐牧风开得很快。 那首《再见,再见》早就切为下一曲,无人在意...... * 路上堵了一会儿,到家已经快七点了。 天快黑了,加上又阴,整个世界呈现出一种灰扑扑的闷。 门一打开,徐牧风一声惊呼:“啊,完了。” 中午的时候还是大太阳,所以她把阳台的那扇门打开晒了太阳。 那是一扇大的落地门,打开风就会很大,阳光也充盈,出门的时候没想到会刮大风,下大雨,便也没关。 现在刮大风,家里的东西被吹得东倒西歪。 左樱看着这一地狼藉,暗自感叹:迷迷糊糊徐牧风。 看着地板上的水,左樱说:“收拾吧。” 徐牧风却说:“还好菜冻冰箱了,菜没事,我们还能吃上饭。” 左樱哭笑不得:“你真的很乐观诶。” 徐牧风又说:“我打个电话叫个保洁阿姨来。” 这边左樱已经挽起袖子准备开干,“也还好,不用保洁,十分钟就能弄好。” 她甚至开始指挥徐牧风:“去把拖把拿来。” 居然有种左老板指挥小跟班的感觉。 徐牧风愣了一下,瞬间化身小蜜蜂,非常听话:“好~” 似乎和左樱一起做点家务事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这么乐意,乐意和左樱的点点滴滴。 徐牧风几乎不做家务。 说她懒也好,家里从来不给她创造“劳动”的条件也好,她就是那种家里脏了绝对会找保洁的人。 娇生惯养徐牧风。 但娇生惯养徐牧风此刻也拿起了拖把,还挽起了衣裤的袖子,走到左樱身边。 “来,我拖我拖。” 左樱轻轻推她一下,“你走开你走开。” 徐牧风唇角漾着笑,似乎很喜欢和左樱这样推推拉拉,“你让我运动一下好吗?” 左樱只好让她,看她拖把在地上胡乱揉了几下。 “徐牧风,我觉得你一个人生活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徐牧风手里的拖把顿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的:“那你来和我住啊。” “谁要和你住。”左樱耳朵有点红。 “楼上衣服都没收,随时欢迎你来住。” 左樱顺势将她一军:“你提醒我了,我得把我那些衣服都带走。” 当初没带走,真的是太伤心了,她是一步都不想踏进这里。 徐牧风反将一军:“你的衣服已经习惯我的衣柜了,所以我建议还是你人先回来,将就一下你的宝贝衣服。” 左樱:“~~~~” 无话可说。 今天徐牧风嘴巴抹了蜜的,甘拜下风。 “拖把给我,我来吧。” 拖把最终还是落在左樱手上,她的动作就要娴熟很多了,明显是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徐牧风就站着,呆呆看着她,毫无知觉自己看得太专注了,搞得左樱好不自在。 “让一下。” 徐牧风轻轻挪了一下步子。 左樱没抬头,自顾自说:“你阳台有晾衣服没?” “我衣服都在外面干洗。” 左樱又说:“那你要不要把菜先热一热。” 徐牧风说:“所以我就是不能站在你旁边是不是?” “对。” “为什么?” 左樱有点别扭:“我还没习惯。” 没习惯这样热情的徐牧风。 很害怕又是转瞬即逝的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头来还是失落。 左樱说这话时,两人其实站得很近。 徐牧风纹丝不动,她正在思考。 她并不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但在这一刻她确切感受到左樱的情绪。 “没习惯什么?” 左樱没回答。 徐牧风心里忽然生出一点怜惜,她好想抱抱左樱。 这种“好想”和肢体动作是同频的。 几乎是在这个想法生出来之后,她已经主动靠近左樱,将左樱抱在怀里。 像今天所有出乎意料的一样,徐牧风又说了一句很不徐牧风的话:“我知道你非常介意那件事,现在还没有习惯,但这期间,不要让我离你太远好吗?我没恶意的。” 徐牧风的侧脸贴在左樱头发上,说话时柔软的气息穿过耳朵,确实起到慰藉作用。 左樱心跳漏了一拍。 她脑袋晕晕的,感受到徐牧风的气息,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徐牧风。 在和徐牧风谈恋爱的时候,她其实最喜欢和徐牧风拥抱。 生理性的依恋,让她完全没办法推开徐牧风,又在徐牧风的糖衣炮弹中逐渐迷失自我了。 她将拖把靠在沙发上,一双手悬在空中,犹豫两秒,最终还是回拥了徐牧风。 当手掌触碰到徐牧风肩膀时,左樱主动往前靠了一点点,低下头,埋在徐牧风肩膀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叹气是因为,她还是没拒绝她。 她用极其低闷的声音问徐牧风:“你现在为什么又在意我,喜欢我了?” “我一直都在意你,喜欢你。”听不出徐牧风的情绪,也许是真的,“我以前理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表达。” “你是不是在说假话。” “我没有。” 左樱眼眶忽然有点红,终是情绪难掩:“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忽然对我说分手?” “对不起,对不起。”徐牧风觉得很多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处理方式依旧很拙劣,无法以这种方式抚平左樱心里的伤疤,也没办法对左樱说,给我机会,看我表现,那样会显得很假。 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抱一抱左樱,让左樱释放一下自己的情绪。 徐牧风拍拍左樱,说一些安慰她的话。 很快左樱就绷不住了。 “徐牧风......”左樱抱着徐牧风开始哽咽,“其实你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 她的情绪,像是一个灌满水的气球,因为无处释放,所以她给自己打了个结。 直到徐牧风现在抱她,哄她,她才愿意将这憋闷了几十天之久的悲伤剪开一个口,以此推翻那些坚强都是假的。 她其实难过死了。 愚人节那天,她其实是哭着回去的。 那天还下雨,雨比今天还大,她的衣服还被打湿了,回去第二天就发高烧。 在宿舍躺着的那段日子,她不知道徐牧风是怎么想的,她好想问为什么但没问,她以为徐牧风再也不会找她了,她们应该就这样了。 直到徐牧风又出现在她的生活中,直到徐牧风说,她后悔了,她想重头来过。 前几天,左樱真的很挣扎。 如何在推开和拥抱中抉择一个正确答案? 左樱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有正确答案,把对一个人的执念推入大海,她是孤立无援但勇敢前行的舟,是怎样的路线,是温柔还是猛烈,全凭海浪的心情。 虽然这样不确定,但她还是拥抱了她。 “好了好了,不哭了。”徐牧风轻轻拍拍左樱,觉得她好瘦,好让人心疼,“我给你说一件事好不好?” 她在转移左樱的注意力,缓解她的情绪。 “什么事?”左樱吸了吸鼻子,眼睛红彤彤,看着徐牧风时,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 “就关于我们分手之后的事。” “什么?” “分手那天晚上其实我也哭了。”徐牧风食指替左樱擦了下眼泪,“后面也梦到你很多次,再后面失眠。” 左樱实在想象不出徐牧风哭的样子。 “我不信。” “真的。”徐牧风看起来不像在撒谎,“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难过,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很好的人。” “然后呢。”这时候左樱已经没哭了。 “然后我想,我应该——”徐牧风长叹一口气,“我应该是在和你分手的那天开始,才发现自己有点儿喜欢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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