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垂云松开大美人,“没人看了,别害羞了。” 她的小皮鞋踩在碎石嶙峋的施工地上, 目光不断搜寻。 常年被风吹雨淋的碎石累积在一起, 上面长了杂草,缝隙中有学生落下的橡皮铅笔草稿纸的残骸。 唯独没有饭盒。 苏垂云抿着唇。 “阿云, ”明舒喊她, “你过来一下。” 苏垂云嗯了一声, “来了。” 在教学楼的阴影中,大美人双手插兜, 焦糖色格子围巾把大半张小脸笼罩住,只留下一双看不清神色的眸子在外面。 苏垂云可以想象大美人的脖子是缩着的,如果围巾够大,她能全身都团进去。 “明舒姐?” 明舒抬头看了眼教学楼的窗子,好在窗帘都拉上了,没有人偷看。 明舒抓住苏垂云的一颗牛角扣,把人拉过来。 “你快点在再亲我一下。” 明舒难为情道,“这次不许故意舔上颚,怪痒的。” 大美人双手插兜,不愿直视苏垂云,目光死死盯着碎石地上长出的狗尾巴草,好像那狗尾巴草多珍贵好看似的。 苏垂云呼吸一窒,喉咙滚动片刻,“怎么那么主动?” 大美人恼羞成怒,“你亲不亲啊!不亲就滚。” 大美人整张脸都憋红了,她平日里不说脏话,但这时候苏垂云瞎问什么,显得她很渴望在学校里瞎搞啊。 苏垂云虽然疑惑,但还是给她了一个安抚性的吻。 不痒了。 满足了。 一吻结束,苏垂云刚好移开双唇,倏然间脚下一崴—— “小心!” 苏垂云的小皮鞋踩到了碎石的缝隙处,不可抑制地往后倒去。 阳光下,二人中间拉出了一条银丝…… 银丝断裂,落在了大美人的焦糖色围巾上。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临,苏垂云的手腕被明舒抓住,一把拉在怀里。 苏垂云惊魂未定,瞳孔地震。 好消息:没摔跤。 坏消息:明舒拉的是她受伤的那只手。 苏垂云心想不如让她摔了吧…… 明舒赶紧给她检查伤口,“还好,没出血,回去给你重新消毒上药。” 苏垂云委屈巴巴心想金主姐姐你真的好温柔,我哭死。 明舒:“走吧,我带你去学校里逛逛。” 苏垂云嗯了一声,即将迈步时,她的小皮鞋踩在了一处金属上—— 刚刚差点绊一跤的碎石空隙被她的动静踢开,露出里面的废弃物。 明舒走在前面,见人没有跟上来,“阿云?” 明舒回头去找她的小瞎子,“阿云?阿云,你在看什么。” 苏垂云蹲在地上,把金属物件掏出来。 明舒无奈走上去,“阿云,不要捡垃圾。” 这都是什么毛病? 明舒开始仔细思索要不要给小妹妹搞个盲人棍子了。 苏垂云:! 找到了! 她以为找不到呢! 随着东西被拿出来,依稀能看出来是个被摔扁了一角的不锈钢饭盒。 是好几年前已经被淘汰的款式,不算保温但是胜在便宜,现在许多的中年人还会购买。 在东西拿出来的一瞬间,明舒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 她显然是认得。 苏垂云道:“我刚刚踩上去听到了咯吱声,心想是不是同学不慎丢失的重要物品……” 苏垂云找了一个理由。 明舒嘴唇翕动,最终叹气,“嗯,大概是重要的东西。” 苏垂云:“好像是个饭盒?” 明舒看面前被埋在碎石下面,变形了的饭盒心中复杂,她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现在看到东西,当时的记忆倏然呈现在脑海中。 苏垂云站起身,“姐,走吧。” 明舒:“我给你找个袋子,别把饭盒拿在手上。” 不锈钢的质量很好,一点锈迹都没有。 明舒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你拿着饭盒,我会忍不住在里面放钢镚的。” 苏垂云:“……!” 招财猫你变坏了。 苏垂云拿着饭盒跟随明舒走出碎石地,白荔在外面等着她们, 看到苏垂云手里的东西,目光深沉, “小苏总您……过得如此艰难?” 苏垂云想把饭盒往白荔的头上敲敲。 明舒莞尔,“让校方拿围栏把碎石地围起来,别让学生进去,有安全隐患。” 白荔:“好,我这就去办。” 走到明德楼六楼,这一层楼只有一间音乐教室在使用,别的教室都闲置下来,里面堆满了被淘汰的桌椅。 无人的走廊上,只有音乐教室中的老师练习曲子。 悠悠扬扬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旷的楼层中。 明舒:“阿云还抓着不放呢?天宿还缺个保洁阿姨,你去应聘吧,有的是捡垃圾的机会。” 苏垂云手指磨蹭在不锈钢饭盒底部的刻字上, 二人高中时,网购已经很方便了,不少同学不会在饭盒上写名字,而是选择刻字。 当然,更多的学生选择吃食堂,不过食堂是真难吃就是了。 苏垂云:“MS,是你名字的缩写吧。” 明舒一怔,“什么?” 苏垂云把凹凸的刻字展现在大美人面前,“这饭盒的主人是你。” 明舒眉眼暗沉,“是不是严老师和阿云说了什么。” 苏垂云没想瞒着明舒,大致告诉她。 明舒的眉头蹙起,半晌后松开,“介意我抽根烟吗。” 苏垂云:“介意。” 明舒:“……” 苏垂云:“学校里不给抽烟,好学生发现抽烟也要在主席台上念检讨。” 明舒:“……罢了。” 无人的走廊上只有她们两个人,音乐教室中传来了新的曲子。 苏垂云认出来是《诀别书》过于欢快的曲调和别离这个词,几乎扯不上关系。 但仔细听会发现其中的洒脱和惆怅。 明舒:“我高中的时候,养父母已经有儿子了,我也不住在原来的房间里,上学期开学之前,家里的生意出了一点问题,我并不知道,便问她要伙食费。” 明舒双手插兜,她原本是想要靠在走廊的铁质栅栏上看操场,但考虑到脏,便没靠上去。 苏垂云听得心脏一揪。 “养母自然是没有给的,把我给骂了一通,说我不体谅家里,她大概是想等着我反复去求她,”明舒说到这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是在说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 “当时她给弟弟加钱买了签名款的球鞋,十好几万呢,眼睛都不眨。” 不用说也知道,明舒最后没有去求她,自然也没有得到 那一个学期,明舒只能靠给人写作业和参加竞赛赚点钱,好在家里对她的事情丝毫不关心,让明舒赚了不少奖金。 明舒也是在那时候学会自己做饭的。 她早上悄悄借用了家里保姆间的厨房做菜,然后带到学校。 苏垂云干涩道:“抱歉,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苏垂云硬了,拳头硬了。 还未成年的明舒把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东西给苏垂云,她不知足,也不放在心上。 姐姐亲手做的饭菜,担心保温盒效果不好,便捂在肚子上……最后彻底失望,把饭盒生气扔掉。 明舒连表达生气的方式都充满了克制。 只对自己发火,从来不在苏垂云面前流露出不满。 苏垂云心脏抽疼,“姐,对不起,对不起……” 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舒。 明舒复杂地抱住小妹妹,在这一刻她心想,像妹妹那么可爱的孩子,真的是当初糟蹋她心意的苏垂云吗? 明舒试图回忆起以前的画面,在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无法呈现出以前苏垂云的脸。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全部都是现在苏垂云柔软可爱的样子。 记忆被取而代之。 明舒心中说不上遗憾,充斥着难以言明的满足感。 她不关心别的,她只知道她可爱的妹妹现在喜欢她。 明舒亲亲苏垂云的额头,“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在心上。” 苏垂云心脏跳动,把血液输入进四肢百骸,她的手指尖轻颤着,用力抓住了明舒背后的布料。 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亲她。 一曲《诀别书》演奏完毕。 没过半分钟传来了钢琴盖被合上的声音,音乐老师开门出来,“谁在外面?” 音乐老师以为是逃课的学生,“你们班主任是谁,出来!” 走廊上空空荡荡。 苏垂云一闪身把明舒带到了一间空置的教室里。 音乐老师看楼梯上没人,一排排走过紧闭的教室门,看里面也没有动静,以为是听错了。 音乐老师没有继续去弹琴,而是回到办公室里去整理教案。 在布满灰尘的空置教室中,苏垂云和明舒互相无声笑了一下。 “逃课可不是好学生该做的事情。” 明舒:“我不是什么好学生。” 苏垂云:“你的奖状拿到手软,说不是好学生?” 你们好学生都那么凡尔赛的吗? 明舒:“我也经常逃课。” 苏垂云:“!” 乖乖大美人看着不像是会逃课的样子啊。 “你逃课干什么?去游戏厅?去网吧?” 明舒腼腆:“我在B国上大学经常逃课去开会,去跑赞助,当时创业初期还挺忙,因为缺课太多,我差点毕不了业。” 苏垂云:“……” 大家都是逃课,为什么你不一样。 差点没毕业,但是赚麻了? 苏垂云感受到这个世界对差生和社畜的歧视。 有人高中时期全国参加竞赛赚奖金当交换生,有人整个高中没有凌晨一点前睡过觉,学得欲.仙.欲.死。 明舒:“怎么了?” 苏垂云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在灰尘弥漫的闲置教室中,两个人贴得很近,背靠在教室的后门。 为了避免被老师发现,明舒搂着苏垂云的腰,气息交融在一起。 明舒手表上显示的心率超过一百,缓缓上升到了一百一…… “阿云”明舒喑哑,“你知道吗,我很久之前就想要这样干了。” 窗外楼下的操场上有学生正在上体育课,伴随着体育老师吹口哨的刺耳声音,学生站在起跑线往前冲。 还伴随着一些女同学加油鼓励的声音。 不过这些和苏垂云明舒都没有关系。 苏垂云:“姐?” 明舒:“我才不是什么乖学生,我只是一直忍着。” 也因为她的小妹妹没有给她机会。 躲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远离同学,悄悄干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情。 明舒呼吸乱了,“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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