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杀掉一只异兽后,她总会记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段,或许,总有一天她能在梦境截止之时恢复记忆。 睡意逐渐上涌,忽视掉眼皮上浮动的灯光,叶惊秋呼吸逐渐平缓,在亮如白昼的客厅沙发上翻了个身,安然入睡。 窗外有月影浮动、但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拼命招揽视线,新区里密密麻麻的写字楼大厦仍旧灯火通明。 这是混凝土与玻璃铸就的世界,海洋、山岭、长河......已经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隔绝在遥远的天外。 落地钟的分针已走满七圈,客厅里的灯盏仍然沉默着运转,在一圈圈堪称刺眼的光晕中,叶惊秋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眉头微微皱起。 熟悉的梦境再度降临。 叶惊秋只觉坠入无垠黑洞,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想不起,她只能拼命睁眼—— 海、滩涂、长风、密密麻麻的人群。 一只缩小版的Afanc爬上陆地,向她吐出一截鲜红的蛇芯。 时间是...... 梦境戛然而止。 叶惊秋猛然坐起,入目却是极刺眼的一束阳光。 她怔怔地向窗外看去,但见天光破晓,层云骤开。 是晴天。 * 7月11日上午9时21分崇明岛 崇明岛属冲积岛屿,形成时间极其漫长,直到唐中宗神龙元年才形成两个相距三十公里的小沙洲。后来时序推移,崇明岛才有了如今近1200平方公里的辽阔陆域。 现在已经是暑期,以候鸟和湿地出名的崇明岛也算景点,人流如织往来如潮,想屏蔽这么多人的视线比登天还难。 【隐藏】命令倒是管用,但这次的对手看上去比外高桥那只弱了一半,她那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超能力能发挥多大作用还真是个谜。 算了,依照先前四次大战异兽的经验,“那些人”总会给她垫底。 毕竟她们双方,似乎都默契地不愿将异兽暴露在世俗眼前。 叶惊秋所在的位置游客已经相对较少,此刻她正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晒太阳,叼着根巧克力味的pocky,正含糊不清地和百公里外的许衔月打语音电话。 “你在崇明岛都住了七天了,秋秋,不如我先把补课钱退给你吧,”小许老师在网线那头温声道,“听说这几天酒店价格涨了好多,你手里钱还够用吗?” 叶惊秋一直信奉该省省该花花的原则,衣柜里除了校服堪称一干二净,平日里就是那几件衣服轮着换洗,力图将勤劳节俭的风尚贯彻到底。 所以尽管许衔月知道她似乎不是很缺钱,现下也忍不住有些担心。 “别别别!”叶惊秋却被这话吓了一跳,迅速把本就残存半截的饼干条咬碎吞掉,“请小许老师放心,我这个暑假一定好好学习!” 都怪那个连具体时间都没说清的不靠谱梦境,让她在崇明岛已生生熬了一周。 幸好她天生不招蚊虫,否则整个人都得肿着回去。 许衔月闻言无奈:“你还记得学习就好。我看天气预报每天的气温都在涨。你多注意避暑......这次有没有带藿香正气水?” 叶惊秋瞅了一眼只有两瓶矿泉水和房卡的背包,张口就是瞎话:“有带有带!” “你肯定在骗我,”小许老师笑起来,而后忽又叹口气,“还是你自己在外面玩么?你也不找些朋友一起过去。” “朋友”二字被许衔月咬得极轻,似乎夹杂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留恋。 照往常叶惊秋肯定能发现许衔月话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可就在此时海边忽起浪潮,她心头涌上微妙的预感,人死死地盯着岸边,精神紧绷,根本无暇分辨这些“细枝末节”。 但听见小许老师的感慨,叶惊秋还是软下语气,轻快道:“朋友贵精不贵多嘛。等我这边的事情结束,我立马就回去找你补课。” 与此同时。 海岸上有铁青色的尾巴一闪而过,远处有人走近。 距离21m—— “什么事情要让你留一周,”情绪恢复正常的许衔月好奇道,“这也要你自己一个人处理吗?” 叶惊秋借说话的功夫平复呼吸缓解情绪,她盘膝而坐抱怨道:“对啊对啊就我一个人,我倒希望有个帮手,最好凶一点的。” 沧浪再起。 距离13m—— 许衔月失笑:“你这是找.打.手呢?” 心跳加速,叶惊秋舔了舔唇,已经锁定目标:“哪里!这都是我的合理诉求!” 异兽快速掘出复仇的路,一截锐利刀锋正闪着寒光。 距离2m—— “怎么不说精通功课能帮你写作业考试?” “也不是不行!懂数学帮做题,说不定还能顺便谈个......” 就在这话出口的瞬间,叶惊秋骤然起身,眼底亮起熔金色的光! 下一秒,身长足有成年人手臂展开长度的Afanc忽然从滩涂中飞速钻出,一跃半空后激起超高压的水射流,张开血盆大口冲向叶惊秋。 然而有人比它更快。 铁幕般屏障垂落的瞬间,一道身影飞速闪过。 时醉左膝狠厉撞上Afanc暗灰的脊骨,右手的战术双刃刀闪电般直入它后背! 难以想象的巨力转动刀柄,快锐的双刃割开异兽厚重的皮。 一蓬血雾在空中爆出,时醉眼底却闪过比鲜血更惨更灿的绯红,以她掌心为点,一丛高达三百度的烈焰咆哮着灌入Afanc脊髓! 冲天火光中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面无表情的女人却置若罔闻。 见证一切的叶惊秋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半晌,她看着眼神冷厉的女人松开军刀,走到她跟前。 “初次见面,”女人伸出左手,心平气和,“时醉。”
第5章 元素 其物如故,其人不存。岁月流逝的太快,刀光剑影、残骨鲜血、喜的悲的叫人哀恸的难过的前迹,都已似一场大雪的飞鸿爪痕,彻底湮灭在无声的史书中。 那么所谓“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的祝愿,也就只是祝愿、只能是祝愿。 叶惊秋愣在原地,一时出神。 脑海中飞速滑过这几天她的胡言乱语,所谓吃软饭所谓找帮手...... 居然成真了。 她是真没想到言出法随的能力还可以召唤活人。 不过这个天降的朋友...... 是否有点太凶了? 叶惊秋起身和小许老师解释几句,挂掉电话后小心翼翼地打量这名忽然出现的女人。 然而在抬头的刹那,她第一时间却注意到面前人的眼睛。 没有人会忽略这双眼睛。 瞳眸纯黑,那是纯粹的、没有一点褐色或棕色沾染的深黑。 她漂亮的有些太凌厉了,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这种堪称完美的骨相更衬得她双眸冷若寒星,整个人都似乎都透着一种无声的警告。 也许形容词目光如剑其实是写实用语,比如,女人的眼神就已经到了堪称锐利的地步。 时醉只着一套如沉夜般深的黑衣,肩窄如削腰细如束。领扣袖贴固定得一丝不苟,连裤脚都扎得严严实实。 叶惊秋只在语文课本上略读过几句诗,从未想过说一个人“皎若明月舒其光”原来真的不是夸张。 她呢喃出声,迟疑着握住女人微热的左手:“时、时醉?” 怎么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奇怪呢? 时醉听出面前人语气中的不确定,点头简单解释,一个废话也无:“时间的时,醉酒的醉。” 应该是之前那些人。 叶惊秋回神明了眼下状况,松手后将刚刚莫名涌上的情绪埋在心中。 她神情松弛,不自觉地笑起来,先报以同等的善意:“叶惊秋。” “知道知道,一叶惊秋嘛。”回答她的却是另一道不同的嗓音,熟稔又热情。 她移目望去,只见从时醉身后冒出个金发碧眼的德国人,但同时醉一板一眼的装扮不同,身上是很简单的短袖日常装,看起来要比时醉随性很多。 叶惊秋:“你.....您是?” “我本名有一点点长,你叫我谢平之就好,或者谢谢,”谢平之冲她眨眨眼,“别那么生疏吗小秋同学,按照你们的古话,我们算不算神交已久?” 叶惊秋没料到她中文这样好,很给面子地附和吹嘘道:“算算算!” “就知道你和我在一个频道上,”谢平之对她反应极其满意,有种念念不忘终有回响、和灵魂老乡相聚于江湖的热泪盈眶感,立马比了个ok手势,“你等一下,咱们稍后再聊,我先把Afanc打包带走。” 叶惊秋微愣,这才注意到那只小型Afanc的尸体还静静地躺在她们脚下。 刚刚时醉直接摧毁了它的中枢神经,Afanc体内鲜血也早已在高温火焰的炙烤下蒸发大半。 它脊背处极小开口的附近显出焦糊的褐色。但尽管如此,这只寻水兽的獠牙依旧狰狞着外露,未合上的利齿昭示着主人的不甘心。 叶惊秋看着谢平之熟稔地从背包里抖出个超大的明□□袋,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问道:“这些异兽,之后不是会自己消失掉吗?” 之前她杀过的四只异兽,都是在失去生命后无踪无影。 “那四只是特例,虽然等级低下,但元素化程度非常高,所以会以元素粒子的形式消弭。” 谢平之刚要准备组织措词,却见时醉出乎意料地先一步开口。 些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个未成年,能听出队长今天格外有耐心,尽管声音依旧透着点不熟练的僵硬,但语调颇轻。 她抬头,正巧遇上时醉俯下身去撑尸袋,手上动作干练,脸上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肃,眉眼漂亮极了。 只听她声音清冽如山溪:“死去异兽的本质仍是动物,尸体也会被分解异化,最后成为无机物。” 谢平之啧啧出声,心想队长不愧是基地公认的杯王,靠这副样子说不定还真能把未成年哄骗进队。 不是说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姐姐这款吗? “年轻人”此刻倒没想那么多,只默默思考要不要去帮忙。 但她看两人动作极其默契,自己去了也是添麻烦,所以在原地止步,仅慢慢地消化着时醉的解释。 然后叶惊秋长长地喔了一声,不太好意思:“有点像上数学课。” 简而言之,不是很懂。 谢平之将Afanc幼崽密封好,笑道:“不急,这些东西我们之后会和你详细解释。” 时醉嗯了一声表示认同——她今天已经算话多了,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在尸袋上画了个符号,动作堪称行云流水,极其熟练。 她画得并不快。修长匀称的指骨有节奏地移动,指尖所过之处,有淡灰色的光焰慢慢地升起、跃动。 半秒后符号完工,光焰也倏忽熄灭,而袋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165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