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秋心说不错,这次终于轮到我扮演我自己了。 大雪纷飞,时醉抱着小孩皱眉,远处传来刻意的哭嚎: “这好歹是我们养了三年的孩子,你不能这么抢走她啊!” 一袭黑袍的时醉冷声:“当初已然说好,她的病我来救,救好了这孩子便归我,救不好病钱则不必你出,你如今是要反悔么?” 那人继续哀嚎,全然不顾道理。时醉看向手中怯怯的孩子,低声问:“不必管你的养母,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们走?” 那孩子看了看叶惊秋,下一秒便咬牙,大声说愿意。 是言九...... 叶惊秋忽地就想起许多事。 初次遇见言九时还是洪武年间,大明初立,皇室偶然知晓异兽之事,特建锦衣卫执缉妖责。 言九也是只猫,可她运气好,偶然化形便被一户农家收养,后来便辗转到了叶惊秋与时醉的商行之中。 那时商行已然收养了不少人类和异兽幼崽。唯独言九是叶惊秋与时醉亲自带回来的,所以就更受关注。 她天赋不错,最是出众。可也许是性格使然,她鲜少同人或兽玩闹,唯独对这群孩子中最不受关注的小狐狸“情有独钟”。 那时叶惊秋喜好研究吃食,功课第一往往会得到一份作为嘉奖。言九从来不吃,每每拿到奖励,她总是将她那份送给小狐,装作不感兴趣的模样。 其实言九也喜欢,叶惊秋心说小孩子心思都单纯。更何况别人看不出来时醉总能看出来,所以时醉便叫叶惊秋做两份,夜晚悄悄地送给小九,那时平日冷酷的小白猫眼里会跳起明晃晃的好似偷来的快乐,叫叶惊秋也有点高兴。 直到小狐出卖叶惊秋,直到言九亲手杀掉小狐。 从那时起商会便不□□了。 也就是这件事后的不久,言九忽然在吃饭时看着她,说你和时醉姐姐缺不缺孩子? 叶惊秋愣了一下,笑着说当朋友可以,别的就算了。 言九点点头坐回去,不再说话,但从那天开始,她在叶惊秋和时醉面前也鲜少说话了。 叶惊秋才知道原来有传言说言九杀小狐杀得太冷酷,平日那么深的情谊也狠心下手么?她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清洗同门,还是为了向叶惊秋卖好,成为这偌大商会的继承人? 等叶惊秋那日拒绝的话传出去,便又有闲人说言九是献殷勤失败。 但其实不是这样。叶惊秋的的确确是想和言九当朋友,对她而言朋友也就够了。意志本源赋予她悠长的寿命,在这千载岁月中望着身边人一一故去是件极其痛苦的事。 所以做淡薄的朋友,朋友死了便浇一杯酒,从此不见。 她以为小九的远离是生了气,可言九是故意如此,她不想叫她和叶惊秋与时醉间掺染上继承人什么的东西。 然而感情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当年换血其实不是为了延续时醉的生命,而是为了将时醉的寿命独立出去。否则她死掉时醉便也将跟着死掉。 冰宫前夜叶惊秋已然有所预知,千年来的经验足够她把不安隐藏得叫时醉也看不出来,于是同时醉换血,将其藏在不死树之中,临走前叮嘱言九照看好一切。 但言九还是先一步死在了自己眼前。 叶惊秋静静地望着冰川上的尸体,甚至还有点想笑,她想问言九说连你时醉姐姐都看不出的事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在帮我挡住贝希摩斯骨刺的刹那,你究竟后不后悔在那个雪夜说要跟我们走?假若不答应,你兴许能在山林间做只自在的猫妖吧? 冰川上鲜血滚滚,纵然是叶惊秋也触动不了半分时间法则。所以后一个问题也就再不会有答案。 只是还会想起当年星夜赶路,当言九轻轻地掀开车帘时,她毫不犹豫回答的那句做朋友。 还是遗憾、还是后悔。 毕竟感情是很难用称呼去衡量的,假若现在周弦徽与谢平之死了,她大概做的不是倒一杯酒。 而是拔剑。 于是就真的拔剑。 叶惊秋伸手,从如龙吼爆裂重组的脊骨中拔出那柄骨剑。 她受够了这无限的循环与无限的痛苦,她不想再看着所爱之人一次次地倒在血泊中。 如果制止这场无休无止之战的办法只有死亡,那么生死簿上寿命到头的那只兽,必然不是她的名字。 叶惊秋握住了剑柄,于是苍苍骨剑出鞘,刹那间剑气四溢,势若斩开苍穹!
第138章 终章 又一次撞击, 宛若雷震般的巨响爆发,冲击波几乎要震碎鼓膜。 手中剑支离破碎,化作铁屑与钢片陨落。然而下一秒便有纯黑的光焰将其包裹吞噬, 刹那间有如千锤百炼, 共工生效,冷水激起飘忽的白汽, 将其再度熔铸成剑的形状。 时醉握剑而行。她身如流星,飓刃加持状态下好似捕猎的巨鹰, 高温黑焰排列如鲨齿, 她握剑平斩,将剑刃再度咬入骨刺! “轰——” 骨刺四分五裂, 然而长剑亦再度毁灭。时醉飞跃, 喘息着与对手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贝希摩斯冷笑,狰狞如铜铁的脊背很快便复苏出新的爪骨,这只巨兽终于在无生之地显出了完整的原型。 它如卡车轮胎般大小的眼眸凝视着空中的时醉, 像是在嗤笑, 开口时隐有回音:“找死也不必这样快,人类,你还在等着那只兽么?” 时醉不答, 眼中却隐有担忧之色。无生之地梦境翩然, 无论是悔恨还是痛怨,都如深不见底的泥潭将人裹挟入渊,愈挣扎便愈沦陷。 如果说美梦是叫人心甘情愿地沉沦而难以清醒,那么惨痛到极致的噩梦便是恶兽的爪牙,死咬着再不松口。 小秋是个有时称得上偏执的人, 从很久以前便最害怕黑暗与孤独,千年来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要再和他人扯上难以分割的关系, 可每次她总是违背掉自己的誓言,一次又一次沉默地望着故人立起的墓碑。 叫她再亲自经历一遍友人所逝去的痛苦......时醉实在是不确定她几时能苏醒。 所以只能一次次地向贝希摩斯发起进攻,假若它拿到了那半分意志本源,事情便完全无可挽回了! 更何况......她也并不是只能被动防御的人类。 时醉深呼一口气,右手破碎的长剑再度锤锻成完美的锋刃,下一秒飓刃与风斩同时生效,她蹬地起跳,有音爆在身后荡开。 贝希摩斯不动如山,它自诩是无需加冕的战神,几千年岁月连异兽都奈它不何,一名小小的人类又怎会被它放在眼里? 它甚至都不愿去记眼前人的名字,毕竟像人类这种寿命短暂的物种,它已不知捏碎过多少次。 对比它大如山川的身躯,时醉的确太过渺小,贝希摩斯傲慢地抬头锁定了时醉,就在她即将贴近的刹那,它猛地收缩肌肉,背脊数十道骨刺宛如流弹般咆哮着喷发,掀起层层火焰! 时醉眼底倒映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这次她没有以剑相迎,全身暴动值都几乎叠加在了风系本能之上,就在骨刺即将冲来的瞬间,她猛地向下俯冲!径直掠入了贝希摩斯的爪下。 砰砰砰但听三声连爆,骨刺几乎是以擦的方式掠过时醉衣角,来不及调转方向的骨刺生生撞毁,掀起滔天烟尘。 贝希摩斯嗯了一声,身为异兽它居然感知到了一丝不宜察觉的威胁。这个人类真能伤害到她吗? 时醉藏在它的身后做着躲闪,贝希摩斯有点烦了,它松下后肢,预备将人彻底压死。犹如小山般的身躯倾斜,骨刺随之接连爆炸,可意料之中的血腥味却依旧没有出现。 它好奇了,试图想要望一眼那只如蚊蝇般烦人的人类,于是贝希摩斯低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截寒光! “吼——” 灯青骤燃!时醉毫不犹豫地将长剑贯穿入贝希摩斯的右眼,她双手交握剑柄,右掌将其死死地钉入脆弱的眼部神经组织,长剑嘶吼着溅出惊人的温度,犹如盾构机般轻而易举地推开这怪物的眼! 浓郁的黑血喷发,贝希摩斯痛苦地哀嚎,时醉再度拔剑,眼中的冷色却比这剑刃还要耀眼。她单手攀住贝希摩斯的外皮,径直跳上了那山脊般的后背。 以太元素缓慢生效,流淌血泪的右眼逐渐修复,可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贝希摩斯咆哮,喉咙间滚出震彻山海的巨鸣。 它愤怒了,区区一只人类居然敢伤到它的眼睛?它明明已然是最强大的异兽,千百年来从未有人类敢同它对视,更遑论刺伤它。 异度空间瞬时天崩地裂改换河山,雷霆沉云密压。贝希摩斯长吼,开始与身上的人类周旋。 淡蓝的竖瞳里凝结出纯粹的深红,贝希摩斯开始动用本能了,它低吟着喷发出耀目的光焰,凝结出巨大的火球。火球无风自动犹如箭矢般升天,空气甚至都被这高温烤至灼烫的地步,迭荡出嶙峋的波纹。 火球猛地向时醉迸发,贝希摩斯的外皮足够坚硬,所以它根本不会注意这种当量的伤害,但时醉不一样,她是人类,在这样的冲击下身体甚至会碳化。 然而时醉站立在脊骨之上,眼神中没有半分迟疑与犹豫,她横剑,只是横剑。 胜负似乎已有分晓,火球犹如凶兽般吞噬了时醉!可就在这一瞬,惊天的巨声轰然炸响,一层滚烫的气界开合,火球倏地分离成两股灼热的气流,时醉转身借气流疾驰,毫不犹豫地将长剑切入了身下的兽皮! 火球的余温好似找到发泄之地,在飓刃的引导下尽数贯彻伤口。贝希摩斯痛呼,千年来不曾有过的伤痛如狂风肆虐,它暴怒着转身!只觉自己的神经都要被烧到报废的地步。 它从来没有想过会受伤,一天之内两次,都是败在了这个人类手上。 贝希摩斯吸入大量的氧气,而后毫不犹豫地向前吐出,携带黑焰的飓刃有如龙蛇般狂舞着冲向时醉,暴动值即将耗尽的时醉竭力横剑相迎,她挡住了这一击,可代价是她被气流抛上了高空。 贝希摩斯凝视着那影子,后背隐约有长风缭绕,它在等待时机,当时醉开始下坠时它就要一口吞噬掉这具身体。 狂乱的风暴冲刷着,时醉竭力维.稳身形,她想要驱动飓刃将自己抬入高空,可已然告急的暴动值却叹息着告知她叫人失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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