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音很快归于平寂。 “阿琰,你怎么……”许知意没想到对方直接将电话挂断,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这样不好吧。” “没事,该说的我都提前跟他们说过了,打电话来无非是用一贯的伎俩探口风。” 女人微拧眉心,不经意手机扫到一边,差一点就要掉到床下。 “探口风?”许知意不解,重复道。 话才问出口,迎接她的又是一个灼热到骨子里的吻,伴随着轻微的水声,“嗯,试探我有没有欺负你。” “什么嘛……” “真的啊,这么好的媳妇上哪找去。”女人轻揉她的眉眼,指尖暧昧地下移,“我可在家人面前说了你一箩筐好话,所以不用担心,在她们看来,完全是我高攀。” 心口仿佛被温和的暖风拂过,一点点抚平褶皱。许知意忆起刚才电话里裴母的热情,悬着的心脏渐渐放下。未等完全放松,只听对方又说: “老婆不会告状吧,嗯?” 她顺着女人直白到几乎赤.裸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体,入目所及尽是红痕,就像被迫绽放的玫瑰一样。 “昨晚,老婆的膝盖都跪伤了。”裴清琰故意没有提及那些犬牙交错的齿印,避重就轻道,“再上些药?” 霎时间,难以启齿的回忆瞬间回笼在脑海,许知意第一反应是从她的怀里挣开。可结果自然是被女人重新压制在柔软的大床里,动弹不得。 按理说不至于波及到膝盖,可她昨晚实在站不住,后来就…… “要是我说你天天欺负我,会怎么样?”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她突发奇想逗一逗对方。 “会听一整个下午的长辈口头教育。” 女人顿时有点蔫,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像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大狗狗,“老婆——” “好啦,我不会告状的。”许知意缓缓呼出一口气,忍着羞意承诺道。 就算真让她说,她也说不出口。 毕竟造成的这个局面离不开她的默许与纵容,可是无论哪一回,她都做不到狠心推开对方。 六年前那般不告而别,发生一次就足够。 “阿琰,我们当初结婚时,是不是太匆忙了?”思及电话内容,她又有些患得患失,趴在女人肩头悄声道,“婚后我才去见的你父母,其他亲戚更是一面都没见到。” “不见也罢。” 裴清琰吻了吻她的发丝,误以为她的颤抖是害羞所致,“生米煮成熟饭,老婆想反悔也晚了。” 语气轻快,可落在许知意心里,却泛起点点酸涩。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些亲戚,她并非一面都没见过。 …… 过去,尤其是年少时,她没少受邀请去裴清琰的家。 大别墅,位置极佳,能住在那片土地的人全都非富即贵。 只是对于她而言,那样的房子却能轻易唤起被养父母打骂的噩梦。 她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 可是长久以来习得的礼仪又使她无法表现出来,只能将想法全部藏进心里。不知第几回,她装作雀跃的样子与裴清琰一同在花园里散步,但止不住屡屡走神。最后实在撑不住,借口说想休息一会。 “好,我去拿点茶水,你不要走远。” 目送裴清琰离开,她不禁松一口气,放任自己倚在椅背上。 阳光正好,她索性闭上眼睛,思绪胡乱飘在空中。 这是她难得的闲适时刻。就像花园一角的小花一样,什么也不用考虑,什么也不用担心,每天只需要晒晒太阳就好。 “哒、哒……” 拐杖拄地的声响夹杂着杂乱的脚步声。 她不情愿地睁开眼,发现几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围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不远处,目光像是锐利的箭,笔直投向她的方向,颇有几分审视与轻蔑。 “就是她么?” “对,就是她一直缠着大小姐。” 老人冷淡地“哦”一声,拐杖重重戳着地面,“许家不过是个二流的小家族,心眼倒不少,拐着弯套近乎。” “可不嘛,大小姐连您安排的私立学校都推掉了,往后不知道怎么样呢。” 有人在旁边添油加醋,惹得一片赞同之声,分外刺耳。 许知意咬紧嘴唇,装作没听见。 她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如何、又是为什么对她评头论足,但她不愿意给裴清琰惹麻烦。 ——对方是为了跟她一所学校才拒绝家里人的安排,那人倒也没说错。 隔着茂密的树丛,她隐约听到裴清琰诧异地问“你们怎么在这”。 “孙女,快来让奶奶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比变脸还迅速,老人的态度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与刚才判若两人。
第81章 那起“区别对待”的小插曲早已过去多年。 若非刚才的电话, 许知意根本不会将这些犄角旮旯里的琐碎从记忆中翻出来。 她与裴清琰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门当户对,这点她心里清楚。所以,在对方一意孤行提出联姻时, 她才会诧异于其雷厉风行的行动力, 更没有想到居然连任何阻力都没有遇到。 可大家族向来水深。一个小小的许家便藏有那么多风浪,何况人更多、环境更复杂的裴家。 哪怕裴父裴母对她很和蔼,还送了寓意传家宝的镯子给她,她依然没办法完全放松。 紧张是有原因的。如果说之前她充满对未来的不确定,那么现在, 她不愿意让任何意外因素破坏目前的生活。 她唯一的愿望, 就是跟裴清琰好好过下去。 …… 下午, 晒日光浴时, 许知意随口问起“奶奶是怎样的一个人”。 为之后的见家长做准备, 她要先从裴清琰的态度中揣测一二。 如果是一位很敬重的老人,她会在见面时少说话、多忍让。就算真的给她摆脸色看, 她也不会过多计较。 毕竟, 她不愿让伴侣夹在其中为难。这道选择题,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做。 “早年啊,奶奶可是周围数一数二的女强人,一手把家族企业带起来。”女人稍稍坐起, 把插上吸管的饮料递给她,冰块碰撞时发出少许清脆声响, “可惜我父母那一代没什么人才,裴氏每况愈下、苟延残喘。无奈, 她只能选择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别人家那种溺爱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或者说, 只要涉及到学业,就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好在, 我现在经营的还算不错,她老人家就安心享受退休生活去了。……我们结婚的事情我有告知她,没有回应,我以为是默认,但不知怎的现在又想再见见你。” “这样么。” 许知意抿了口柠檬汁,冰冰凉凉的感觉直冲头顶。她推了推墨镜,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如果她,唔,不太接受呢?” 她差点要问“不太喜欢自己怎么办”,话到嘴边,又觉得女人可能会觉得她小题大做,便委婉地换了种说法。 “放心啦,老婆,不会有事。” 裴清琰安抚她的声音掺杂了笑意,“哪怕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她也会多关照你的。” “嗯……” 将脸埋进手肘中,许知意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出低落。 与对方不同,她没有那么乐观,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但此刻两人难得闲下来,不再工作缠身,她格外珍惜这一刻的气氛。 ——别的事情,都可以放到以后再考虑。 …… 阳光洒落在沙滩上,处处金黄。微风夹杂着海水的腥味,与暑热一并往岸上涌。 心浮气躁的天气,许知意却感觉不到太多燥热。可能是心里装了事,也可能身体太累了,全部精力都用于驱散困意。 她支起身子,悄悄望向女人冷峻的眉眼,依稀与记忆中少年意气的模样重合。 “阿琰,上一次跟你出来这么久,是不是高中毕业的时候?” “对,”不假思索地,女人立即给出回答,“基本上大半个暑假我们都待在一起。” 开车去周边城市闲逛,或是到商场里疯狂购物都是常有的事。许知意回想起来,脑海中停留的画面居然是自己玩累了,迷迷糊糊倚在对方肩头的景象。 万家灯火沦为喧闹的背景。鼻尖是沉沉的檀木气味,她不需要刻意将视线定在某一点,目光所及只有对方,但心里却是满满当当的。 那一瞬的心安,出国六年她再没有找到过,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带给她同样的感觉。 “我挺怀念那时候的,阿琰。” 思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被名为回忆的细线拉扯,散落一地。她不知该怎样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脸颊微红地将话题扯远。不知不觉,说到两人之间久未谋面的六年。 某一瞬间,她嗅到空气中骤然膨胀的占有欲: “老婆,你在国外的这些年,应该也有不少假期吧?” “不算太多。”仿佛心有灵犀般,许知意隐约猜到其未说出口的潜台词,主动接过话头,“刚开始我不断参与聚会,慢慢发现毫无乐趣的狂欢占到多数,融也融不进去。之后我将时间更多从无意义的社交转向科研,顿时觉得有意思多了。” 不用说的太详细,她觉得裴清琰应该也知道。确切地讲,她每日的行踪都逃不过对方手掌心。 好比一个很小的例子: 但凡有意骚扰她的人,第二天就会因各种各样的缘由而被狠狠修理一顿,从此见到她都要绕着走。 刚开始,她只觉得是其作恶太多,被看不顺眼的人惩罚一番罢了。渐渐地,次数一多,她也明白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帮助她,只是没往裴清琰身上猜。 也不敢猜。 很矛盾的心态。她明知道百分之九十九是对方,偏偏愿意洗脑似的相信那百分之一,自我欺骗。 就像钻进一个死胡同,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考虑两人关系的另外可能性。 “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 心头隐隐触动,许知意轻声叹息,抬眸看向湛蓝得没有一丝阴霾的天空,似在透过其看多年前纠结的自己。 她遇到不少曾对她表露好感的人。 手段低级或娴熟,有人袒露真心,有人只是玩玩而已。 最后无一例外地,都被她礼貌拒绝,不带犹豫。 不是她不愿开展一段恋情,而是她总条件反射般将那些人拿来与裴清琰方方面面做比较,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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