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失落。 哪怕过了这么久, 再想起六年前的过往,她仍然觉得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沉甸甸,压的她喘不过气。 忽然,她感觉眼角传来湿热的触感,酥酥麻麻,如细微的电流直达灵魂。 女人正专心地将泪滴尽数舔去,末了,重新将她笼罩在身下阴影中,“老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忍了那么多年都没向你表白。” “若是一步走错,你就会躲起来,我再布置陷阱把你抓住又要耗费不少时间。所以,好不容易等到你回国,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再逃走。” 前车之鉴在先,这一次,任何逃跑的机会也不能有。 虽然已经极度克制,可她眸底升腾的占有欲还是浓得化不开。 “阿琰,我不会走的。” 许知意急切地攀上女人的脖颈,趴在对方耳边轻声吐露心迹,“婚后的每一天我都好开心,有时我甚至在想……如果能早一点答应你该多好。” 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 女人的吻狠狠覆在唇上,夹杂着要把她融化的火热。 她不觉乱了呼吸,任由对方在口腔中大肆掠夺。待到差一点要擦枪走火时,女人才稍稍松开她,嗓音沙哑: “早些休息,老婆。” “阿琰,”许知意强撑着将身子向对方贴近一点,亲密得不留半点缝隙,“如果你想要的话,我……” 她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脸。 “不想明天下不了床,就赶紧睡。” 女人掐了一下她的腰,语调满是抑制不住的温柔。 许知意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头刚沾到枕头,睡意便接踵而来。被过度开发的身体也在向她抗议,希望赶紧休息。 她闭上眼睛的刹那,感觉脖子有些痒,像是被什么轻轻咬了一下。 裴清琰的目光在妻子熟睡的面容停留许久,尤其落在白皙脖颈上的新鲜齿印时,心里的一角像是被悄无声息地满足了。 ——这是她的,切切实实属于她,没有任何人可以染指。 将两人戴了婚戒的手指交叠在一起,她似着魔般静静地盯着看到眼睛发酸,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并为老婆小心翼翼盖好被子。 在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即将崩塌前,她决定去客厅抽支烟。 过去,尤其是许知意刚出国的那段时间,裴清琰没少抽烟。只有烟雾缭绕、口中泛苦时,她才能短暂地欺骗自己,对方不是故意将她抛下。 后来,打听到许知意在国外专注于求学时,她没来由松了口气,也渐渐戒掉了烟瘾。她不止一次地想,万一对方哪天回来呢? 她想让自己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暗恋十余年的人。 火星燃起,裴清琰将窗户打开一半,晚风的凉意让她愈发清醒,身体的躁动没有减弱半分。 她想到了刚认识许知意的场景。 女孩素来都是站在队伍最后,小小的一只,受委屈也从来不说,很容易被忽略。 明明漂亮得像个洋娃娃,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理应有很多人喜欢。可因为父母从来不出现,她不可避免地成为顽劣的小孩子们的欺凌对象。 裴清琰还记得自己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女孩眼睛亮亮的,似天边明月般皎洁,照进了她心底。 鬼使神差地,她将自己喜欢的兔子玩偶送给对方。从此,身后多了个黏人的小跟班。 也是自那时起,她的世界开始掺有不一样的色彩。 身为家中独女,家族企业未来的掌权者,裴清琰从出生便被寄予极高的期望。 当然,她也没有辜负这份期待。凡事必须完美,不能有一丝纰漏,她向来是这般要求自己,也说到做到。 而与许知意的相识,对她而言,就像是往一望无际的湖面里丢了一枚石子,一段小插曲罢了。 起初,她不甚在意。 可当许知意不再整天黏着她,转头去与新认识的朋友聊天时,她觉得心里仿佛打翻了一坛醋,不是滋味。 思来想去,她悄悄增加了在少女身侧出现的频率。 如她所想的一样,看到她在,其他同学根本不敢上前打扰——除了家世的光环,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也让那些人避之不及。 周围人中,只剩许知意毫无察觉,依然拿她当最信任的朋友,什么事都对她讲。 每次听到对方用又甜又软的嗓音喊“阿琰”时,她都不自觉地恍惚。回过神后,望着少女逐渐长开的明媚面容,她头一次产生珍贵的东西将要离她远去的错觉。 她想让许知意眼中只有她的影子。 ——不可以有别人,绝不。 执念一旦种下,只会越陷越深。她不记得自己第几次帮对方赶走那些讨人厌的追求者,或者称作苍蝇更为贴切。 “东西拿走,滚吧。” 某次,她面无表情地俯视涨红了脸的矮个子男生,语气不屑。 “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决定!” 对方气得握紧了拳头,又怂怂地松开,嘲弄道,“呵,你敢说你自己对她是什么心思吗?” “与你无关。” 裴清琰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心里却好似空了个大洞,散发着无尽冷意。 她何尝不知,许知意从来就把她当做朋友,最好的朋友。 界限定下以后,她连是否跨越都要再三犹豫。一步走错,便是无可挽回。 前进或退回原点,她没有第三个选择。 那段时间,裴清琰觉得自己尝什么都是苦的。舌尖苦,心尖更苦。 她就像个变态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勾勒心上人的一颦一笑,第一个春梦就是对方,同时还要压下疯狂燃烧的妒忌。 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她只得尽可能地忙碌起来。 偏偏许知意不习惯于她的刻意疏远,有时在放学后还专程来公司找她。 “阿琰,最近是不是很忙?” “作业如果没时间写的话,要不要抄我的?” “这些表格好难懂,唔,阿琰真厉害。” …… 裴清琰很少觉得听什么人说话是种享受,许知意显然是那个例外。 望着少女熠熠生辉的眼眸,她恨不得时间可以静止。 心跳更是如擂鼓一般,她不知该如何在对方面前掩饰心动。 “你想去哪玩,我陪你。” 远离计划以她一次次的妥协告终,消融在少女灿烂的笑靥里。 令她稍稍心安的是,许知意的眸中除了她,暂时没有装下任何人。 按照筹谋已久的计划,若是没有江淮桉的出现,她打算在毕业后告白。 那天,气球、鲜花和气氛组都准备好了,可是却迎来了对方即将订婚的消息。 裴清琰以为自己会失态,但并没有。她只是平静到近乎冷漠地让人将所有布置撤掉,转头柔声告诉许知意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在身边。 “你不喜欢他吧?” 得到意料之中的肯定答案后,她神色淡淡,心中却被一阵阵狂喜淹没。 订婚又如何? 她暴戾地想,最坏的打算无非是让这个碍眼的男人彻底消失,再也无法插足她们二人的感情。 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不幸中的万幸,江淮桉轻而易举被男小三勾的失魂落魄,当众宣布退婚。 由她在幕后推波助澜,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更肮脏的打击手段仍在继续。 她要窥伺她心上人的家伙付出应有的代价。 然而,千算万算,她独独没料到许知意知道真相后的反应。 那双素来温暖明亮的眸中,竟被陌生与害怕占据。她拼命地伸手挽留,可对方还是如惊慌失措的兔子一样,在她眼皮底下逃走了。 “阿琰,我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这是许知意出国前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比直截了当的拒绝更让她无法接受。 …… “阿琰?” 现实冷不防与回忆交叠,她愣愣转身看去,发现许知意光脚站在地板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毯子,露出大片雪白晶莹的肌肤,上面还留着她弄出的红痕。 “老婆……” 她好怕这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怎么不睡觉?你不在旁边,我睡得不踏实。” 走近时,许知意才注意到她手中即将燃尽的女士香烟,眉间划过丝丝担忧,“阿琰,心情不好吗?” 想说些抽烟的危害,又怕对方觉得唠叨。 余光扫见指尖之物,裴清琰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将烟蒂掐灭,把她紧紧地搂在怀中,“老婆,别离开我,别走。” 未知的恐惧令她失了方寸,只想紧紧抓住眼前的人。 下一秒,她感觉心心念念的人主动往自己怀里钻,语气夹杂着朦胧的困意,依然柔软得过分,“不会的,阿琰,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妻子踮脚亲吻她的唇瓣,“哪怕有一天你要分开我也不会同意。”
第65章 那晚是许知意为数不多见到裴清琰如此脆弱的时候。 女人拥着她的力道很大, 像是要把她揉碎进骨头里。漆黑的双眸中不复往日冷静,取而代之的是阴郁与疯狂。 一瞬间,她差点以为抱着她的是一头受伤的野兽。 “阿琰, 我再也不会像六年前那样离开你……” 心口没来由微微作痛, 她附在女人耳际保证一遍又一遍,终于令对方紧锁的眉头舒展少许。 “抱歉,老婆,我失态了。” 女人的情绪尚有些低落,稍稍松开她, 语气轻柔, 仿佛刚才的失控只是意外。 “没关系, 早些睡吧, 明天还要早起。”许知意自然地将手放入她掌心, 十指紧密相扣。 ……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三天。 许知意总是不自觉回忆当时的场景,心神恍惚——她从来不知道裴清琰居然这么缺乏安全感。 自结婚后, 对方一直变着花样哄她开心, 恨不得把所有愿望统统满足。她也沉浸在目不暇接的惊喜中,只顾着享受,而忽略了女人眸底那一抹深切不安。 确实是她的疏忽。 过去发生的事情谁也默契地没有提起,但不代表不存在。毕竟, 她们才刚相逢没多久,新婚燕尔的遮掩下, 那长达六年未见的空白仍是刺眼无比。 更何况,她还曾用言语狠狠地伤害过对方…… 许知意按着太阳穴, 努力压下逃避的念头, 将那些藏于犄角旮旯的回忆在眼前缓缓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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