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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汐掀开眼皮，抿了抿唇，没说话。 屋内和刚才的客厅截然不同，干净整洁，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温馨和柔软，就好像——这间屋子还一直有人住着似的。 颜汐绕着墙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床边，她轻轻抚摸着绵软的床单被罩，半坐在床边：“我爸，她不止一次说过会陪着我，陪着我长大，陪着我结婚，陪着我变成中年妇女，我妈，不算是传统的女人，但她也很爱我，很爱很爱，颜氏集团是她陪着我爸一起打下来的产业，可她愣是为了我毅然决然退出了她征战的舞台，在家陪着我为我洗手作羹汤，我爸甚至都吃醋，说我妈都不愿意为他这样，沈一楠，我真的，真的有一个特别好的家庭。”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浓郁的悲伤，眼泪止不住地砸下来。 沈一楠一把搂住她，手心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力道大到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颜汐脑袋埋在沈一楠的颈窝处，将眼泪尽数擦在了她的衣服上，闷声闷气说道：“所以你知道吗？当年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对家庭所有的感情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我对父母的思念和依恋，我对这个家的不舍，全都放在了你的身上啊，可你做了什么，你毁了我的爱，毁了我，沈一楠，你让我从地狱走上人间，甚至拉上天堂，紧接着，一脚把我踹进十八层地狱，每天刀山火海地折磨我，我好痛，身体痛心好痛，我后悔，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不止一次设想，当初要是没遇到过你该有多好，所以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忘记你对我的伤害，你要怎么才能抚平我受过的那些创伤？不能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原谅你的，我恨你，恨死你了，恨不得你死！” 刻骨的恨意就像是一颗种子，早就在颜汐的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一颗茂盛的参天大树，随风飘摇着，随时随刻都在提醒颜汐。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沈一楠除了干巴巴的道歉，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甚至都不是不爱。 “我——”沈一楠抬手，正准备想搂住颜汐，对方却侧转过身子，从沈一楠的怀里走了出来。 她抬手抹去眼泪，吸了口气便沉淀下了刚才还悲伤过度的情绪，从床头柜上拿了立着的装了她爸妈婚纱照的相框，转身走了出去。 沈一楠立在原地，眼神跟着脚步转了一圈，大致从卧室的布置中看出了原主人的性格，再想想初遇颜汐时候她明媚的性格和偶尔流露出来的悲伤但却不消极的情绪，再一次对当初自己对颜汐的所作所为有了实感。 当时的对方，其实已经是大海上风雨飘摇的一根浮萍，把自己当做上岸的全部寄托，可自己——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 沈一楠死死咬着牙，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自己的脸上。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的疼也抵消不了颜汐所经历过的，不然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颜汐重新过回和父母在一起的无忧无虑的生活。 沈一楠赶到颜汐房间的时候，后者正看着床头墙上挂着的大幅艺术照发呆，察觉到身侧的呼吸声，忽然说道：“这是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拍的，很好看吧，我喜欢绿色，我爸偷偷提前联系了好几家，终于在快一百种主题中选中了这套绿野仙踪，他说我就是森林里的小精灵，是大自然给他的宝贵馈赠，他说以后每年都拍一套，等我以后有了自己的生活之后，他们看不着我就能多看看照片，他还说我年纪大了之后就没有那时候可爱了，我还没闹呢他就舍不得看我难过，紧跟着又说因为我长大了就变成大美女了，沈一楠，我爸人很好，真的很好的，对我好，对妈妈好，对外人也好，你也说公司好多人都愿意为了他们拥护我，所以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如果我能代替他们死就好了，反正我连他们留给我的宅子和产业都留不住，上辈子声名狼藉过街老鼠似的死了我都没脸见他们，代替他们死了好歹还有点价值……” “别这么说，小汐，你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沈一楠践踏状况越来越差，伸手就想要抱住对方好好安慰一番，不忍心看她这么痛苦挣扎的样子。 但——颜汐不仅完全不领情，甚至听到她声音的刹那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甚至不是因为她说话了而停止了说话，而是因为——感受到她的气息，下意识不想说话了而已。 沈一楠心脏抽疼了一瞬，未说完的道歉也说不下去。 颜汐将父母的照片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想了想又转了个方向，让照片中的三个人能互相看到。 她在自己的房间没待一会，转身就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生硬的说了句：“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既然颜浩不想出去，那就留下吧，他还欠我爸一句道歉，让他下去亲自说吧。” “小汐……”沈一楠想劝，但看着颜汐越来越坚定的眼神，以及完全拒绝沟通的模样，还是决定不干涉对方，只一味地按她的吩咐行事。 颜汐再次下楼的时候，三个人手脚都已经被绑了起来，背靠背被扔在客厅的地板上，嘴巴也被塞住了，看到颜汐下来伸长了脖子呜呜呜的叫着。 浓郁的汽油味家弥漫开来，熏的颜汐原本就热腾腾的眼睛更是酸胀，这次眼泪光明正大的落了下来。 颜汐走向汽油，路过三人，徐云和颜依依只是满眼愤怒地看着颜汐，此时的她们还没意识到自己将面临什么，大概只以为颜汐想把她们扔出去。而颜浩大概是已经猜到大罐大罐的容器里装了什么，此时看向颜汐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这个帮我搬到二楼，剩下的就匀称的撒出去，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颜汐自己拎着一只小桶又上了楼，期间表情凝重，仿佛在做一件容不得失误的很严肃的事情，一记眼神都没分给那三人。 她拿了一只大勺，在主卧和自己的卧室一寸一寸地泼洒着汽油，甚至就连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没落下，抽屉也各个打开，里面的每一个小物件都雨露均沾，生怕落下一个。 沈一楠原本还只是静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动作，但后来看到她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手，甚至汽油都溅在她自己身上了，立刻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柔声安抚道：“之后会后悔吗？” 颜汐甩开她的手，将剩下的一点汽油全都泼在了自己床头的那张艺术照上，汽油就像是眼泪似的淅沥沥往下滑，她在身上四处翻找，倒是旁边递过来一枚打火机。 “我知道你烦闷，但抽烟对身子不好，打火机我也替你收起来了。” 沈一楠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说的不够委婉惹得颜汐生气，但颜汐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她最后又看了一眼这间爸妈亲手为她打造的公主寝宫，将那些年一点一点添置的小摆件一一记在脑子里，亲手引燃了先前她最喜欢的一条床单。 看着跳跃的火苗逐渐吞噬了自己之前无比珍惜的一件件宝贝，颜汐眼底闪烁着久违的火光，好像又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律动。 她下意识向前一步，但身后一道大力将她扥住，阻止了她进入火海的步子。 “下去吧。”眼看着火苗越来越大，沈一楠几乎是强行把她拽了出来，好在颜汐虽然不舍得，但也没有强行留下。 楼下四处也都站了点火的人，只等颜汐他们出来就立刻动作，颜依依一家三口终于意识到颜汐疯到什么地步，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颜汐。 颜汐再一次路过时，一脚踩在颜依依的肩膀上，居高临下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跟我交换人生嘛，正好给你机会，下去见我的爸妈，请求他们的原谅，然后再继续住在颜家，这样说不定你就能弥补我的空缺，过着我的人生了。” “唔——”颜依依使劲摇着头，目光恳求地看着颜汐，希望对方大发慈悲能放她一马。 但颜汐丝毫不为之所动，在沈一楠的催促之下，最后重重踩了颜依依一脚之后，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而留下的工作人员，等每一个角落的火都确定点着了之后，也匆匆赶了出去，只留下颜依依一家人在火场中大眼瞪小眼。 杀人是犯法的，这么光明正大触犯规则的事颜汐不会做的，她不想死了下地狱，见不到父母。 沈一楠也是不会让她触犯规则的。 所以在最后的紧急关头，还是找人将三个人拽了出来。 三个人甚至都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一身狼狈，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吓晕了过去，没了意识。 而颜汐，就站在大门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看着整个宅子，慢慢被火苗吞噬，然后坍塌，只剩下一片漆黑的残垣断壁。 她一言不发，就连脑子都是停滞的，满心满眼都只有一句话。 爸爸妈妈，死了，颜家，烧了，我，早晚也会去的。 等我。
第159章 回到原点 “小汐姐, 我、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颜汐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午后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但背后鬼鬼祟祟的程玉探头探脑的模样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的瞬间程玉就像是破釜沉舟似的终于把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抛了出来。 颜汐眯着眼睛看她半晌，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阳台上装了一个藤椅改造的秋千，沈一楠专门准备了抱枕和被褥, 让颜汐坐的更舒服些。 虽然是两个人的位子, 但这可是颜汐专属的，就算借程玉一百个胆子, 她也不敢就这么跟颜汐并肩坐在这么暧昧的秋千上。 程玉犹豫了下，走过去挨着秋千坐在了地下，正好就坐在颜汐的脚边上。 颜汐：“……” 迎着颜汐的挑眉，程玉脸蛋微微红, 瘪嘴在秋千上拽了一个抱枕搂在怀里，下巴陷在绵软的抱枕里, 毛茸茸的。 果然给小汐姐准备的都是精品, 这抱枕比自己床上四件套都要舒服。 只是—— 这时候实在没心情享受这些个，程玉眉眼间浮现出忧愁, 斟酌了好几次都没起开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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