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挂满了玩笑的神色,眼里却满是认真。 如此反差,生怕许适意看不出她在遮掩心事。 而许适意呢? 她的处境如同一个勤勤恳恳想着,慢慢挖地道寻找金子的寻宝者,却在某一天小心翼翼挥锤子的时候,突然就摸到了比金子更值钱的夜明珠。 沈趁的神情她根本不会在意,她直视着沈趁眼中的认真,克制着自己的颤抖,咬唇道: “好啊,浸影所言,我梦寐以求。” 后来发生什么了? 后来,两个羞涩的人同时在脑海中拼命分析对方的认真究竟有几分,也都迫切地需要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来好好剖析对方的内心,和自己的内心。 只不过她们羞于说出的话,不敢去想的事,总有推波助澜的人,将她们推在一起,紧紧相拥。 …… 太后寿宴,往年都是最热闹的日子,今年也不例外,虽不用上朝,官员们反而穿的比平时更体面些,精神十足地早早来拜贺。 礼部的人坐在门口一一登录群臣的贺礼,其中要数南国使臣的贺礼最为独特——除了金银玉器,还有一放在精美礼盒之中的瓷瓶。 据说是知道太后平时久思,故此特耗费巨资找人制作,安神之用。 拜贺完毕,群臣分宾主和官阶坐下。 沈趁坐在武将之首,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南国来的使臣。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个白净面皮,另一个却长相粗野,面貌粗犷,真是有意思的使臣。 “那个白净脸的是南国的相国,曲衡。另一个是南国的大王子多傑。”丛磊在一边道。 谢灼闻言小声问:“那相国怎么是汉人的名字?” 丛磊:“他本就是汉人,因犯了过错被到处捉拿,然后逃到南国去,不知怎的成了相国。” 谢灼一愣:“有这等事!” 与此同时,曲衡和多傑也在暗中打量沈趁等人。 “就是那个女人?”多傑面露不屑,“我南国任意一个男人都能把她打趴下,有何可惧?” 曲衡摇头:“莫看她身形并不魁梧,她毕竟是沈凤国的女儿,还是试探了再说。一会儿按原计划说的做,莫要坏了大事!” 一番冗长的步骤后,寿宴总算开始,众人移步到御花园去就坐,各自与家属一桌围坐。 放眼望去,其余人都是一家子围在一起,热闹非常。 只有沈趁这边是他们三人抱团取暖。 谢灼道:“不是说每个官员都可带一人来赴宴,丛叔怎么不叫小蝶姐来?” 丛磊听完一口酒险些喷出去:“你!胡言乱语!” 沈趁在一边跟着笑,一块破布的事打趣人家几百年还乐此不疲,把丛磊说得脸红的不行。 不过好在他很快发现了救星——刚刚坐到对面的许适意。 “浸影,那不是许大小姐?” “许大小姐”四个字像是什么开关,沈趁马上露出期待的表情四处看:“哪儿哪儿哪儿?!” 然后她就和许适意对上,那人被她这副欣喜的样子逗笑,巧笑嫣然。 沈趁便更开心了,恨不得马上就坐到许适意身边去。 但想到毕竟还是寿宴,不能太明目张胆,就只能再收敛表情。 那天从许府回去之后,沈趁骑马跑到将军府里的时候,心跳还是乱的。 她忘不了许适意眉眼含情,回答她“我梦寐以求”的模样。 无论是看书还是习字,射箭还是练武,都难以忘却。 小沈将军从来聪慧,在这件事上却磋磨许久才发觉,这似乎就是少年少女们羞于开口,却时时幻想的朦胧情意。 沈趁只飘飘然一阵儿便明白了自己的症结,从许适意的反应来看,她知道许适意大概也是同样的答案,这个认知更让她兴奋不已。 她不是迟钝迂腐的人。相反,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觉得自己值得的事物她都会主动去争取。 尤其是独一无二的许适意——让她想寄托整个后半生所有喜怒哀乐的人,她更没理由浪费时间自欺欺人。 这是她第一次兴起占有的人,她本以为自己心里装的全都是家国大义,难能给儿女情长留下空间。 可许适意的感情也像她的人一样温柔,不知不觉便滋润了她怪石嶙峋的心,在她的心里润出万物生。 她交给许适意一片荒山,再回头,许适意已经还给她一个花园。 如此妙人,沈趁又不是什么斋戒的菩萨真人,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但欣喜之余,也有她不得不放在更前边的顾虑—— 家仇未报,朝局动荡,南国、渠康虎视眈眈。 这些事里的任意一件都会比她的小爱更重要。 且这些事的任意一件,甚至都需要她舍命才能换取一个好的结果。 母亲被安置在骨鹰岭,地处偏僻易守难攻,是十分安全所在,她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什么人伤害。 但许适意不同,她是天生的商人,她优秀于任何男子。沈趁断然不会把她藏在府中,让她被高墙大院成为她的囹圄。 如果她真的能有天大的恩赐得到许适意,万一许适意出一点意外,她都将陷入截止到生命结束之前的煎熬和孤寂之中。 这就是沈趁的举棋不定,也是她勒住自己欲念的最后一道绳索。 她明白自己喜欢许适意,但是她绝不会允许自己放纵地去追求她,她不允许自己因为私欲把许适意拉到同样危险的,她的身边。 和她并肩看似光荣,实际上却是权谋和血腥的前线。 她怎么忍心呢? 而许适意已经看了沈趁许久,美目流转间饱含相思,只是人多眼杂,她不得不收起汹涌的情思,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 这一幕落在太后眼中便是验证她的猜想——假笑一阵却又互相打量,这二人果然不和! 如此一来,她的计策必定要顺利实施,任何人也不能阻拦! 寿宴的歌舞升平持续了一个上午,即将尾声之时,南国来的使者忽然起身启奏: “太后娘娘,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吾有一喜上加喜之事,欲奏与太后娘娘,不知您愿听否?” 太后凤眸微眯:“当然,相国不妨说来听听。” 曲衡轻笑一声,略了一眼坐在陈灵旁边的许适意,对上首道: “近年来,吾南国与贵国结为盟好,来往亲密,两国人民亦是安居乐业,娓娓称颂。如此景况是我们两国百姓之福,亦是先祖之福啊!” 相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按兵不动,太后却道: “相国所言,与哀家所想如出一辙,哀家也时常为陛下感到欣慰。” 沈趁看看相拯,那人回报以同样不解的眼神。 曲衡冷笑一瞬:“为延续两国永结盟好的境况,吾特……” 忽而,内官的尖利嗓音将他打断:“长公主殿下到!” 一声喊叫把众人的阳谋阴谋打断,门口应声而来一位裙裾珊珊的女子。
第78章 太后持续进行计划2 境和一改往日素雅的装扮,她身为一国之长公主,本就是无人可及的身份和气场,更何况今日粉黛尽施。 身穿湖蓝色交领襦裙,领口绣着凤凰花纹的银线,外头的纱衣上满是暗金色是花纹。 袖口点缀着凤眼形状的珠宝,臂弯里托着丈许来长的银色轻纱,一颦一蹙,一举一动,尽显大国威仪。 那双明眸之中沉稳如潭,仿佛任何人都不能入得眼中。 太后见这人如此大的排场,想到毕竟是自己的寿宴,却被她抢了风头,因此心中不悦。 更兼这人的美貌,柔而不媚,妖而不俗,更是不免嫉妒。 “见过太后娘娘。”境和面无表情道,那样子好像给太后行礼也是施舍一般矜傲,只微微俯身,又直立身子。 这样轻视的表现叫太后气得牙根痒痒。 但众目睽睽,人都知境和公主自小养在寺庙,与皇家亲戚疏远,更无人会挑剔她这些,若是她一国太后斤斤计较反被人说了去! 咬下这口气,太后笑得温柔赐了座,曲衡又借着刚才的话题道: “为保两国永结盟好,吾替大王子求亲一人,还望陛下恩准!” 这才算是对着相拯说话。 相拯并未径直答应——他知道其中有诈,这问题抛给他就是为了让他两难。 不答应就是反对两国结盟,答应,又不知道他要娶谁,万一要姐姐呢?要浸影呢?不可不可! 故而他灵机一动:“相国这是哪里话,大宣和南国既已多年不相犯,日后亦当如此行事,何在一姻缘?” 曲衡料到他有此一问,垂首道: “南国的女子不比贵国,皆是玲珑娇俏。南国女子皆是善战英武之姿,可偏生大王子钟爱贵国女子温柔似水,今日对一女子一见钟情,这才叫吾向陛下进言。” 这是暗中讽刺他们大宣的女子比不上南国? 相拯心知再拒绝场面也不好看,只好问道:“终身大事朕也不好轻易决断,不知大皇子倾慕之人却是何人?” 曲衡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乃是坐在文官列首位大人身侧的那位姑娘。” 话音一出,众人皆去看那人是谁,唯独沈趁心脏骤缩—— 那是她自从人坐在那就一直偷瞄的,许适意。 许适意也是怔然,感受到四周看过来的视线,先去看沈趁。 那人正紧紧地盯着她,面露些许焦急之色。 许适意微微摇头,暗示她切勿表现得太过明显,随即看向相拯,想知道相拯如何决策。 相拯也麻了——哪怕是相中了沈趁,他也不会如此意外且没有对策,偏偏是沈趁的心上人,这让他如何阻拦? 若求境和,他可说此乃长公主,自己是弟,不可擅专。 若求沈趁,可说这是独一无二的将军,不能外嫁。 可唯独许适意无官无爵,他根本没有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义理由把人打发掉。 难办之时,境和开口解围:“本宫听相国之言,却是不懂。” 曲衡还是第一次和境和打照面,不知人深浅,怀着试探的心思问:“殿下哪处不懂?” 境和:“大宣与南国乃是多年友国,两国不起战事已有十余年,而今忽然以‘为保证两国继续结盟’为由,求娶大宣的女子。难不成若是求娶不成,南国便要断交?” 一席话说得直白刺耳,窗户纸被捅破,曲衡伪善的面皮也露出端倪—— 他心里一惊,而后迅速调整表情: “境和殿下误会了,吾之意,大皇子心悦美人,且美人又无婚配,便开言求娶,儿女私情并无关于两国大事。” “既如此便无需那么紧张。”境和柔柔一笑,“陛下体恤百姓,若是牵扯两国建交之事,定然要做主婚配,既然相国说无关,那便叫那女子自己决定,你说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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