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会议结束后的第二日,一道金帖便如流光般坠入了青丘之泽,落到了大风离的手中。 大风离扫视金帖上的字迹,眉头顿时紧紧皱起。他想也不想地敲起了一面大鼓,隆隆的鼓声在青丘之泽中荡开,传遍各方。数道黑影自云层中穿渡下落,化作了一道道英姿矫健的身影,落在了广场前。 见族人们来齐了,大风离才清了清嗓子,沉重道:“天羽司来金帖,让我们上报大风执、大风霆的信息。”这两个名字如石子落入湖中,荡开了一片片的涟漪。是他们的族人,只不过这俩性情桀骜不驯、不服管教,他们无奈之下,将他们送了出去。至于那地点,却是不能与人说的。 “天羽司怎么知道他们的存在?旧册上就已经没有他们的名字了啊。”大风鸟百思不得其解。 “兴许是丹穴山那边走漏了消息?”有族众猜测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们直接将他们的讯息上报吧。” “胡闹!”一道重重的呵斥声响起,说话的是个年长的大风,他瞪了那少年族人一眼,说,“一旦消息走漏,我们大风一脉就要从仙界中消失了!”他们再有脾性,也不会跟那边对着干啊。 大风离说:“如果天羽司仙官来核查,就直接说他们死亡了。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说话。”难不成天羽司还需要他们挖出尸体检查不成? “会不会是天羽司知道那边了?”有人战战兢兢地问。 “不可能。”大风离斩钉截铁道,那地方可是连天帝都不知道的。 大风一族准备好了糊弄天羽司的仙官,然而等察觉到一股浩荡磅礴的气机降临青丘之泽后,他们出去查探究竟时,最先看见的是两柄闪烁着凌厉流光的长剑。一柄剑身宛如双枝交缠,黑白二气化太极,杀气腾腾;一柄造型古朴自然,剑柄垂下一串缀着凤羽的流苏,凤鸣森森,浩荡的气势压得大风们一时间抬不起头来。 一柄是明见素的法剑! 而另一柄有凤凰翎羽在,难不成是凤池月的法器? 一开始就用剑气威慑,是什么意思?欺负他们大风一族人少吗? 大风离心中警铃大作,薄唇紧抿着,眼中掠过了几分阴戾和暗沉。 约莫半刻钟后,金车踏空而来,銮铃清脆,声声入耳。 没等车中的人出来,不败剑便先一抖,赶在永劫剑前将车帘拨了起来。紧接着,一道水蓝色的出尘绝俗的身影探出。明见素看都没有看满是警惕的大风一眼,而是一躬身,朝着车厢中伸手,将红衣张扬,笑容明艳的凤池月扶了出来。 凤池月的视线落在了大风离那张紧绷的脸上,盈盈一笑说:“足下虚报大风族数目,罚款两万丹玉,限一个时辰内交出。” 明见素看了凤池月一眼,她都没在混沌镜中说这个规矩。不过不要紧,师妹说罚那就罚。她一拂袖,冷寂的视线落在大风离的身上,两柄剑气发出了嗡嗡的剑鸣,剑气凛冽宛如劲风,那架势,只要大风离说一个不字,就朝着他身上砍去。 大风离:“……”这是天羽司的仙官吗?来打劫的吧?什么时候有罚款的规矩了?为什么蛮蛮族没有被罚?质问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好在大风离及时地收住。他不能让天羽司的人找到他话语中的破绽。压下了那股起伏的怒意,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大风执、大风霆已经身亡了,我大风族只有十三人,上报的资料没有作假。” 凤池月嗤笑了一声,问:“你敢对着天道发誓么?” 大风离没应这句话,他拧眉看着凤池月,拔高了声音道:“司主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大风族弄虚作假吗?” “没有怀疑。”凤池月摇头,见大风离脸色舒缓了几分,她立马接上了一句,“是肯定。” 天羽位业书上大风执、大风霆还好端端活着呢,说死了是诓骗谁呢? 大风离被气笑了,他寒声道:“司主这么笃定,意思是手中有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吗?不拿出证据来,是不是各族族众有多少都是司主您说了算?两个人罚两万丹玉,要是去了繁衍甚多的大族中,一千人是不是可以换取一千万丹玉?”他这话想将凤池月的行为往坑骗丹玉上靠,在争执的时候,已经有族人悄悄地打开了混沌镜,将这画面上传了。 近来关于凤池月、天羽司的消息许多,只消放上这几个字,便有一大片没事干的仙人涌过来看热闹。 譬如此刻,“凤池月讹诈大风族”的画面,得了许多仙人的围观,更有甚者,觉得混沌镜中看很不痛快,已经动身前往青丘之泽了。 明见素对气机的感应很是敏锐,她的视线如刀锋般刺向了那捧着混沌镜的大风鸟。 一股寒意自脊骨往上蹿升,那大风鸟手一抖,混沌镜顿时摔落在了地上,碰一声打破了沉滞的氛围。 大风离望了眼落在地上的混沌镜,叹息道:“司主是连申诉冤屈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们吗?”见明见素、凤池月不说话,他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取出混沌镜将一抹神意打入,又说,“我们大风族虽然人少,可不能受这个委屈。” 明见素眉头微微蹙起,凶神恶煞的大风鸟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装可怜?这是要借着混沌镜让仙人们都来谴责她?剑随心动,剑气如星光向前一刷,顿时啪嗒一声细响传出,数只混沌镜镜面上出现了裂痕。 凤池月抓住了明见素的手,指腹在明见素的手背轻拂。利用混沌镜啊,好啊,她也会的,这两百多年来没少玩混沌镜呢。她眼中浮动着淡淡的金芒,轻笑着问:“什么委屈,你们只管说来。” 大风离正要控诉凤池月,耳畔忽地响起了一道凤鸣声,他的心神被莫名的力量一慑,那到了嘴边的谎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周身的气焰渐渐地消去,他朝着凤池月、明见素一拜,道:“大风执、大风霆被人强要去挖矿了,未曾登记名籍,不为仙吏,更不成仙使,请凤司主为我等做主!”这话一出,其他大风鸟一惊,瞪着大风离半晌无言。他们族主原来是这么能屈能伸的吗? 混沌镜里,依旧不少人在围观。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先前不是在谴责凤池月吗?怎么一转眼功夫,就成了要找公道了? ——挖矿?在哪里挖矿?挖什么矿? ——大风离中咒术了吗?有没有道友来讲解一二? 丹穴山的朱雀、毕方们也在看这件事情,在听到了大风执、大风霆两个名字时他们不以为然,见大风离斥责凤池月,更是笑容咧到了耳根。但是很快的,他们就笑不出来了。“挖矿”两个字一出,朱雀长老纷纷色变。 “德音,凤池月用的神通是凤凰德音。”对凤凰了解甚深的长老怪叫了一声,忽然间福至心灵,终于明白毕方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了。如果没有绝对克压凤池月的本领,那他们的道行反过来遭到凤凰德音的压制。上一位修成这一神通的,还是他们最为忌讳提起的那个名字。 但是现在摆明了不是管顾“德音”的时候,而是他们的矿脉!大风离不知道那条矿脉的真正情况,可凤池月、明见素会查啊,就算没找到那条,找寻到了其他矿脉,事情也不太妙。毕竟他们的矿脉里,绝大多数矿工都是没有登记名籍的。 混沌镜里的画面戛然而止。 正是凤池月给了明见素一个眼神,让她将混沌镜中的播放都截断了。 接下来涉及的矿山,可不能让人知道了。 恍惚了片刻后,大风离回过神来,他神色变幻莫测,咬牙切齿地看着凤池月,怒声道:“你用咒术神通迷惑我?!” 凤池月赏了大风离这个大傻子一个白眼。 明见素冷淡道:“丹穴山已经知道你走漏消息了,说不说那座矿山在哪里,你们大风族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大风离冷声说:“我只负责将人送出,并不知道矿脉在哪里。” 凤池月闻言嗤笑了一声:“你不好奇?” 大风离沉默。 凤池月:“虽然不知道大风鸟在的矿脉是哪里,但是我知道丹穴山几条没有人公开的私矿。到时候我就告诉他们,是你大风离说的。” 大风离错愕地望着凤池月,气得不轻:“你这不是颠倒黑白吗?” 凤池月毫不羞愧地一点头:“是啊。”顿了顿,她诚恳道,“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可死也有很多种的,你们要死得有价值一点,这样九泉之下才能含笑无悔啊。” “你们天羽司不保我大风族?”其他大风鸟实在是忍不住插了一句。 “为什么要保你们?你们交保护费了吗?”凤池月睨了那只大风鸟一眼,又笑盈盈地恐吓道,“你们大风族不是只有十三人么?很好,杀两个掉。然后直接搜魂,也许能知道矿山在哪里。”她这话的口吻像极了仙剧中的大反派,大风鸟们将视线投向了明见素——没想到她一点头满是附和,跟传闻中恪尽职守、刚正不阿的仙君风范截然不同。 凤池月又说:“别想着‘戴罪立功’呢,我们两个人,也是可以包围你们大风一族的。”仿佛是照应凤池月的话,两柄法剑上光华绽放,顿时一化千数,密密麻麻的剑意寒峻冷峭,将大风鸟们围拢在中间,根本不给他们冲出包围圈的可能。 过去天羽司的仙官们哪会像她们这样做事啊? 大风离很是屈辱,在现在就被明见素杀了和可能被丹穴山收拾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将那座矿山交代出。 “崇玄山红玉窟中,他们在里面挖掘红玉髓。” 贡献了两名优质矿工后,大风族还是收到过丹穴山送来一些好处的。可大风离的心没那么容易满足,他想方设法地探查相关的讯息,试图借此谋取更大的利益。当然,在发觉是红玉窟的时候,他什么念头都没了。胆子大是件好事情,可他也知道什么是不能碰触的。小事情丹穴山那边愿意舍点,可非同寻常的大事,冒犯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红玉髓是一种对羽族修行大有裨益的晶矿,在整个仙界都十分稀有。千年之前,这道矿脉在凤尊名下,位于丹穴山中。后来丹穴山中发生了大变故,诸如天凤果树、奇异树这般的宝树都被焚毁了。后来清点的时候,朱雀将红玉髓也报了上去,声称它也坏了。其实整条矿脉被朱雀们偷偷挪到了崇玄山中,眼下只供少数羽族服用,就连天渊都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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